第 43 章 43 以身相许

谢邙话音刚落,还不待孟沉霜说些什么,辞……落罔便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掌,抓住了孟沉霜的脚踝,他扭动着探身过来,像条狗似的把脸往孟沉霜鞋面上贴。

孟沉霜试图抽脚,落罔还在呜呜咽咽地往上贴,嘴里念叨着:“魔君陛下,陛下,我愿以身相许……”

听得孟沉霜打了个寒战,转眼问谢邙:“你的镊魂摄魄术把他弄疯了?”

谢邙:“……”

“落罔大乘修为,神魂坚固,镊魂摄魄术对他损伤不大,他可能……”

谢邙看落罔这一副狗皮膏药似的样子,话音末尾也对自己升起了那么点儿怀疑。

“……本来就疯。”

“真的吗?”孟沉霜暗中询问系统,确认落罔从未见过魔君燃犀,怎么一来就疯到他头上来了,“他过去也疯?”

谢邙就着落罔的记忆捋了捋,逐渐蹙起眉:“不,是他住进这银涣殿后才疯的,似乎是被魔君血脉气息控制了。”

“魔君之前没见过他。”

谢邙在这时看了孟沉霜一眼:“我知道。”

他也用镊魂摄魄搜索过魔君燃犀的记忆,燃犀的记忆自幽冥九泉出世而始,没有半点与孟沉霜有关的线索。

“是因为那面映时镜。”谢邙用缚魔索重新捆紧落罔手脚,对孟沉霜说,“跟我来。”

他把落罔拖在身后,带孟沉霜重新来到殿中双面银镜前,镜中映出两人身影。

谢邙手掌在银镜边缘一拨,双面镜便飞旋起来,镜中画面开始变幻,浮现出落罔刚刚入主凝夜紫宫时的情景。

——这位大魔冷戾执剑,跨入银涣殿中,大殿血气冲天,满眼血红色不知是魔君燃犀曾经流下的血,还是修炼时漫溢而出的汹涌魔气。

魔君燃犀被俘后,凝夜紫宫几经易手,但主殿银涣却因殿中残留的气息威压过于强烈,无人敢近。

落罔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可不信这个邪,在尘埃落定的第一夜,便搬入银涣殿居住。

但说一点恐惧谨慎都没有?那也是假的,魔君恐怖的威压盘旋不去,稍稍靠近便汗如雨下,神魂生疼,落罔只能在魔君不常使用的内殿居住。

他花了一些时日适应下来,往高台王座上走了几步,摸了摸横榻扶手,神色莫名。

落罔没有在王位上坐下,午夜梦回之际,却忽的瞥见魔君燃犀静默伫立殿中的身影。

落罔被吓得一身冷汗,当即一剑掷出,铛——

长剑撞上银镜,瞬间被反弹回来,钉入殿中大柱。

他心脏乱跳,浑身绷紧上前查看,发觉他刚才看见的,不过是映时镜重现的旧日幻影。

燃犀没有回来。

但落罔查看映时镜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燃犀掌控凝夜紫宫的三个月里,但凡回宫,便在银涣殿中打坐疗伤修炼,他不与人谈笑理政,也不寻莺燕玩乐,只这么浑身浴血地静坐。

映时镜留下了无数他的映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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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银涣殿中血气威压,他引以为豪的对魔君血脉控制的抵抗力日渐崩裂,自己却浑然未觉,日日跪在双面银镜前,迷恋地注视着燃犀的身影。

这跪拜注视的身影,此刻被映时镜展现在孟沉霜与谢邙眼前。

还有今夜琴箫声乍起时的景象。

落罔用鞭子打伤自己,又扯开衣襟把自己捆缚住,躺在内殿里,默默等待魔君燃犀的归来。

他手底下的那些大魔,大概是没哪个能理解落罔的脑子,还在拼力抵挡,殊不知落罔心中有多期待魔君燃犀踏入银涣殿。

但现在还有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孟沉霜转身,用浮萍剑挑起落罔的下巴,落罔长得很是清俊,双眸含泪时,不像是什么心机深重的魔尊,倒似一株点缀绿叶的梨花树。

“陛下……”他呜咽道。

孟沉霜盯着落罔的样子仔细看了会儿,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开口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扮作这副可怜样子,我就会放过你?”

“陛下不必放过我。”落罔往前蹭了蹭,下巴被浮萍剑割出一道血痕,他却全然不在意,依然满脸迷恋。

孟沉霜自认为还算能言善辩,这是头一回被人说得沉默了,良久,落罔又试图去抓孟沉霜的脚,孟沉霜后退一步,问到:“你想让我把你留下?就凭这副样子?”

落罔愣了愣:“陛下,不喜欢么?”

孟沉霜手上青筋暴起:“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从哪听来我喜欢这样的?”

落罔在这时看向了谢邙。

孟沉霜的目光随之看过去,谢邙面无表情,为自己辩解:“我以前没见过他。”

落罔幽怨地说:“陛下从没带人在身旁过,却为你破了例。”

孟沉霜看看谢邙,又看看落罔,怀疑落罔是不是演技不好,或是对谢邙有什么错误认知。

无涯仙尊渊渟岳峙,和眼前这株带雨梨花没有半分相似。

“可你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呢?”

谢邙斜睨着他,手中剑握得愈发紧。

落罔:“没谁喜欢你,谢督领,除了浮萍剑主。”

谢邙握剑的手一时顿住,剑眉微动,终于舍得施舍半分言语给他:“哦?”

落罔自顾自地继续:“世上大概只有剑主知道你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听闻他对你有救命之恩,而后你一见钟情,以身相许。你也只有这点可爱能打动陛下了。”

孟沉霜听得太阳穴一跳,还以为落罔看穿自己身份了。

但仔细一想,才发觉是落罔七拐八弯的逻辑作祟。

落罔是觉得谢邙身上只有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故事令人动容,浮萍剑主在这上面落入情网,那恐怕,魔君燃犀也因此着了道。

说明魔君也喜欢这样的。

只要他学着这一条,便也能打动他所迷恋的人了。

谢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转头问孟沉霜:“你要留着他吗?”

落罔眼泪汪汪地看着孟沉霜。

孟沉霜沉吟片刻,

他到不急着要落罔的命。

“银涣殿下有个地牢,扔进去锁起来吧。”

落罔听完,忽的脸上泛起红晕,喘着气羞涩地瞟孟沉霜的神情,孟沉霜脸上越是烦躁凛冽,他越是呼吸急促,娇羞地问:“您是要奖励我吗?”

孟沉霜:“……”

他无言以对,你们堕魔的爱好都这么别致吗?

谢邙剑身一偏,敲在落罔后脑上,直接把人打晕,而后又放出小柴胡,让许久不见天日的纸人把落罔拖出去扔进地牢。

点墨山上寒风阵阵,小柴胡被吹得呼啦呼啦,躬着背把落罔拖走了。

孟沉霜走到大殿门边,踩上门槛,眺望孤鹜城群山火海。

浩大神识与沉重威压在这一刻向天地铺展开去,一一细数城中各处境况。

圆月从檐角划过,冰冷寒霜落在孟沉霜肩头,勾勒出瘦削的轮廓。

谢邙站在他身后的影子里,或许是孤月太冷惹人思绪,又或许是刚才落罔那一番话激起心浪,他看着孟沉霜身上的月光,重重旧忆,忽然翻涌上心头。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一见钟情。

这几个词说的倒也不算错,只是具体细节从不为旁人所知。

谢邙与孟沉霜第一次见面时,在场的只有几个魔族,因此修仙界对一人初遇仅能做推测,落罔却从侥幸逃回魔域的魔族口中,拼凑出了只言片语。

谢邙记得很明了,那是一个明月皎皎的夏夜。

高天澄澈,没有半分云彩。

他追击着一群闯入仙都的嗜血魔族,从天门阙一路追至青莲渡,于渡水飞瀑边陷入恶战。

夏夜草木茂盛,萤火四散,野夹竹桃围满山溪,蔓延的枝桠甚至掩住瀑布水流。

滚烫带沫的鲜血自无名剑下喷涌而出,溅红绿叶飞花。

无数魔族尸体横陈脚下,谢邙自己的状况却也不容乐观。

他一人对战十余大魔,背腹负伤,血汗满身,灵气剧烈消耗后经脉震痛。

月色下,刀光剑影纷飞似浪,连潭水中月影都似被染红。

可忽然之间,谢邙余光瞥见水光月影中浮现一道缥缈清影。

谢邙约莫曾失神半刻,下一瞬耳畔刀风裂空,他登时迅疾转身,抬剑挡住魔族骨刃。

铛——

铿锵巨响震碎碧波月影。

谢邙下意识抬头追寻破碎清影,于时一道清明如击冰断玉的声音自月下而来,裹挟着漫天长风飞花,闯入谢邙眼帘:

“在下浮萍剑孟沉霜,愿与无涯仙尊试剑。”

明月当空,银辉入水。

孟沉霜踏着满天清光而来,足尖停落于高大茂盛的夹竹桃花尖叶尖,一身白衣轻薄透亮似蝉翼,几乎溶于月色之间。

花枝俯身,向波

光垂首。

碧红花朵在风中摇曳,夜风一吹,花瓣卷满襟袖。

谢邙伫立溪畔血污泥泞之中,无数杀红了眼的魔族举起兵器,再度向他发起攻击。

谢邙来不及说话,不得不咬牙回身反击。

“是我来得不巧吗?”孟沉霜的声音从极近的身后传来,谢邙骤然一惊,回首便见孟沉霜持剑落在自己身侧,剑气横扫,击飞三个堕魔。

谢邙眉头一紧,然而孟沉霜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场,浮萍剑在他手中翻转,剑光闪烁似星辰。

一人合力,剑气余波摇落满树碧红花,迅速击溃魔族进攻。

谢邙没想到,自己同孟沉霜的第一句交流竟是——

“留活口吗?”孟沉霜的剑挑住最后一个还能喘气的魔族衣领。

“……可以。”谢邙伤重,体内血气翻涌,此刻只能强撑着回答。

孟沉霜闻言,抽回自己的剑,任由就剩半口气的魔族摔回地上。

非常不巧的是,魔族的脑袋摔在地上,咔嚓一声折断颈椎,瞬间咽了气。

“这……”孟沉霜看向谢邙。

谢邙将手中剑插入血泥之中,稳住自己摇晃的身形,满口血腥:“没关系……剑主,要同我比剑?”

“是。”孟沉霜看着谢邙摇摇欲坠的样子,改口道,“但不急于……”

他话音未落,谢邙忽然双眼发黑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摇晃着径直倒向前方。

他眼前昏黑,一切声音色彩都在飞速远去。

在昏死过去的最后一瞬,只在温热的怀抱中,嗅到一阵缥缈芳甜的藤萝花香。

是孟沉霜接住了谢邙,没让他和魔族尸体一起倒进泥地里。

谢邙的身量很是伟岸,压得孟沉霜后退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欸,兄弟,我说的不是比这个剑。”孟沉霜叹了一声,目光落在谢邙血痕凌乱的侧脸上时,却慢慢噤了声。

谢邙经脉灵力枯涸,身上伤痕淌血,孟沉霜却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单单盯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看。

月夜花影拢在一人眉间眼角,清风微拂,送来一阵幽香。

香中有檀意,不似夹竹碧桃花。

好香。

孟沉霜低下头,鼻尖凑近谢邙的发鬓,轻轻嗅了嗅。

夜兰檀香馥郁缭绕,盈满鼻腔。

呼吸间热气触及谢邙肌肤,那浓黑的眼睫便颤了颤。

等谢邙再次醒来时,浓郁的夜色已经褪去,血腥气了无影踪,只余淡淡药苦缠绕光影落下。

他睁开眼,喉间泄露出的气声干哑萧涩,便又闭上嘴,将双唇抿成一线,堵住声音。

然而双目还朦胧时,一道人影靠近,手掌穿过谢邙颈后黑发,将他的头略扶起来一些,冰凉的瓷杯贴上谢邙的唇。

来人说:“喝口水吗?”

谢邙记得这声音,记得很清晰,是孟沉霜。

孟沉霜又说:“张嘴

。”

谢邙张开口,

润湿干涩的咽喉。

他的双眼也逐渐清明起来,看清日光中坐在他床边的人。

天气微凉,并无燥热之感,床帷的影子落在孟沉霜的肩头,像是山间清幽的树影。

可当孟沉霜看见谢邙的双眼一直注视着他,眼珠的每一次转动都跟随着他的动作时,忍不住笑了笑。

山道间霎时探出一支雾蒙蒙的桃花。

“清醒了?”

“嗯。”谢邙与孟沉霜的视线交汇,他闪躲了一瞬,但下一刻,又抬眼望回去,“你……救了我?”

孟沉霜微微一顿。

而后放下手里的水杯,忽然握住了谢邙的手,接着向谢邙倾身,阴影一下子拢住谢邙,未挽起的发丝垂落在他胸前,些微发痒。

谢邙看着孟沉霜如玉似露的面庞向自己靠近,不知为何忽的身体紧绷,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好在孟沉霜停在了一个微妙暧昧的距离,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谢邙,道:“是啊,我救了你。”

谢邙还记得那夜的事情,看眼下情况也明白是孟沉霜好心把他捡了回来,他只是想问,为什么要救他?

约莫是他问得不清楚,让孟沉霜会错了意,谢邙正欲开口解释,却被孟沉霜下一句话砸得整个人一怔。

“我救谢仙尊性命,谢仙尊是不是因当以身相许?”

谢邙那张棱角分明、向来淡漠冷厉,仿佛不为任何事动容的脸在这一瞬陷入空白。

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来,尽管谢邙不理修仙界尘俗言语,仍时不时会有关于浮萍剑主的传闻入耳。

听说浮萍剑主孟沉霜道骨道心,剑术卓异,惊才绝艳。

又听说浮萍剑主行踪不定,唯在与人比剑时露面。

见者无不惊叹其仙姿绰约,似高山晶莹冰雪,缥缈不近凡尘。

剑阁远在西北长昆山之上,风雪冰霜连年不止,峥嵘崔嵬,浮萍剑主于此清修无情道数百载,恐亦复如是。

可谢邙所见的孟沉霜,虽踏无尽清辉而来,却身伴漫天风花雪月。

似高月朦胧,又缭绕满身清芳。

一颦一笑间,双眼如桃花碎玉,还张口便是什么以身相许……

哪似冰雪?哪似无情?

自然,也不是说不能以身相许。

只是谢邙还不太明白孟沉霜怎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试图思考寻找答案,但目光落在孟沉霜脸上时,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只感觉手被握在一双温暖柔软的掌中。

“我……”

“谁要以身相许?”

还未等谢邙问出任何问题,带着少年气的清脆人声便打断了他的话头。

他想着传来声音的门外望去,然而却不见人影。

谢邙正疑惑,孟沉霜忽然松开了手,从床边起身后

退一步,弯下腰,把一团火红毛绒绒从地上抱了起来。

四只黑爪子朝上蹬在孟沉霜胸口,粗尾巴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竟是只会说话的小红狐狸。

孟沉霜握住别南枝乱蹬的黑丝爪子,笑道:“自然是你要以身相许,我救了你,你就得跟我回家当毛绒枕头。”

“嘤——”小红狐狸连声叫道,“不要,你会把我压扁。除非……你给我烤金尾鱼。”

“好,回去就给你钓。”孟沉霜揉着狐狸肚子,一口应下。

那日后续的事情,谢邙记不大清了,似乎是孟沉霜又请别羡鱼来看了他的伤,谢邙方才知道自己被孟沉霜带到了春陵医谷。

而别南枝口中所说的金尾鱼,是孟沉霜养在澹水九章雾泊中的鱼儿。

别羡鱼建议谢邙再留在医谷静养一段时间。

谢邙见孟沉霜最近一直住在医谷,便应下了。

他们一起住在别南枝的小院里,一东一西正对着两间屋子,谢邙每日醒来时,便见孟沉霜在院中练剑。

浮萍剑势如虹,搅乱晨雾清气,又削落满架蔷薇。

别南枝化作原型,盘住尾巴睡在蔷薇架下,等孟沉霜每日一万剑练毕,红黄粉白的花瓣已经将他盖成一座花山。

谷中轻风微凉,孟沉霜收了剑,伸手进花堆里,捏着小狐狸的后颈把他提起来抱进怀里,或回房打坐,或寻到谢邙闲坐午后。

谢邙不是个多言辞的人,孟沉霜虽不像传闻中那般冰冷,但也不算话多,房中唯一聒噪的大概是别南枝。

但他总嘤嘤嘤地狐狸叫,两人都听不懂,谢邙想孟沉霜多留一会儿,便请他手谈几局。

棋盘上你来我往,兵将厮杀,总易让人不知岁月,两人时常下棋至皓月东升又西落,小狐狸就在一旁呼呼大睡。

谢邙的伤养了很久,久到别羡鱼都觉得奇怪,开始担忧这回给无涯仙尊治病是不是要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一度怀疑这和两人彻夜下棋,思虑太重,神思劳损有关,后来每到夕日沉落时,便会来催促两人收了棋盘。

有时候别羡鱼还会向谢邙传达一些来自天上都的消息,询问他何时返回讯狱,谢邙总是掩唇咳嗽几声,说,再等等。

一直等到某个风平浪静,蝉鸣阵阵的午后,谢邙又在与孟沉霜下棋,孟沉霜正走到一步迷局,指尖夹着黑子思索。

忽然之间,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听声音,不是别南枝,也不是别羡鱼。

谢邙蹙眉,转头望出小窗,见耀目日影间出现了一道赭色身影。

来者是个青年人,身姿挺拔健硕、面容俊朗,手中一把山云纹长剑,一身劲装,步履带风。

他一步走到孟沉霜房前,门也未敲,一步上前推门入内,朗声道:“沉霜,看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孟沉霜开口回答,谢邙却见他双眼仍紧盯着棋盘,指尖棋子转动,似乎是只听声音,就知来者何人。

但来人刚刚拨开

屋中遮挡视线的珠帘:“神鸾翎!你不是想要去探沙海迷津里的朱雀大墓吗?神鸾翎就是钥匙。”

“哦?”孟沉霜一下子抬头转身,看向手中抓着一段金翎的顾元松。

顾元松却在见到孟沉霜对面的陌生男子时,忽然止住了脚步:“沉霜,这位是……”

烈日晒得顾元松肤色略深,汗珠在额头颈间闪着光划过,他来得太急,没时间打理凌乱的发髻和衣衫,不似天瑜宗少宗主,倒像是风尘仆仆的乡野任侠。

而坐在棋桌另一侧的男人一身玄绀衣袍,衣上虽无织锦重工,但却隐隐泛出融泽光辉,深沉内敛中显出几分雅致,更不要提袖口代表着天上都银丝绣迹。

飞鹫纹,是讯狱。

他面色苍白少血色,双目却漆黑如深潭,气息沉稳如山岳,手掌宽大而指节分明,垂在桌边,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力量与掌控感。

讯狱中人不多,除了那一位,怕是没什么人能有这样一身高峻气度。

顾元松面上悦色定了定,抱拳道:“原来是谢督领,某楚台山顾华顾元松。”

“这位是……哦,你们认识?”孟沉霜介绍的话刚说道一半,便停下了。

谢邙抬起眼帘,目光扫过顾元松剑眉星目,抬了抬手:“从顾天尊口中听说过元松道友,而今相识,少宗主果然一表人才。”

他说得礼貌,顾元松却听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一把防不胜防的钝剑,直刺向自己。

顾元松道:“不敢当谢督领一声夸赞,只是没想到,谢督领会在这里,倒是我失礼了。”

顾元松看向他,谢邙却转而将目光落在孟沉霜身上,脸上有了淡淡笑意:“是我才疏学浅,陷入重围,好在剑主救我一命,又送我到医谷疗伤,谢某实在感激万分。”

顾元松的表情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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