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再别州桥

时过境迁,在唐代读书破万卷是对读书人博学的赞誉,在大宋朝读书万卷还入不了基本门槛。苏轼、王安石这些人的阅读量都在数十万卷至百万卷。只可惜从上古的尧舜禹汤,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留下的那一卷卷道德文章讲大道理的多,能够真正科学指导实际的少。馆阁里有汗牛充栋的图书,但能成为这个社会进步的阶梯的少。王安石不想继续在汴京耗下去了。群牧司的困境王安石解决不了,换做谁也解决不了。群牧司的难题是,既要马儿跑,又没有草给马儿吃。而且是确实没有草,不是有草不给。王安石也不想在这里徒劳的解决这个无解的问题。

王安石的请辞报告一封接一封的打给朝廷,这天中书的两位宰相富弼、文彦博收到了王安石请求外放的报告。在文彦博眼中政治可以凌驾于事实,是一个典型的士大夫。他能在官场上游刃多年几起几落,靠的就是做事不温不火不明显站队。他也能看得出王安石是一肚子才学,愿意放这位后生出一头地。富弼同样能看到王安石的才华,但此刻的富弼无比讨厌王安石,因为眼前这个王安石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啥都不顺眼,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文彦博问:“富公如何看待此事啊?”

富弼不屑的说:“他爱去哪去哪。”

文彦博说:“王安石是个人才,品格端正,我劝了他好多次才来的京城。”

富弼回道:“他感念你的一片苦心吗?日后不要翻起什么妖风才好。”

文彦博打趣道:“倒是颇有当年富公、欧阳公的风范啊!”富弼斜了他一眼。

文彦博接着道:“既然黄河鲤鱼、胡辣汤留不住他,那就还去长江边上吧,正是河豚欲上时。”

富弼哼道:“别中毒!”

欧阳修现在除了做学问,什么也不想过问。现在的欧阳修就是一位潜心修佛的居士。他爱惜王安石的学问,至于怎么从政,要不要改革漠不关心。什么改革?都是闹剧!这天欧阳修和梅尧臣一起来送王安石去常州知州的任上赴任。三人除了作诗、谈论文章,什么废话也没有说。

王安石匆匆的赶到了常州,几乎还没有住下就立刻安排人请沈括来常州。王安石认识沈括是六年前,在他当舒州通判时,沈括的父亲去世,他写的墓志铭。王安石在那个时候发现,沈括这孩子善于思考,尤其是善于通过筹算分析问题的本质。如今的沈括已是曾为官一方的成年人了。两人一见面,王安石就问了问他在沭阳县治水的情况,以及辞官回家准备科举考试的进展。只可惜此时的沈括不知道眼前的王安石和翰林学士、知贡举欧阳修交好。要是请王安石找欧阳修举荐一下,未来的科举能更顺利。

王安石问他:“我这次去汴京,看到黄河的河床比庆历初年高出了许多,和庆历八年在澶州商胡埽决口改道有关吗?”

沈括摇了摇头:“恐怕不是主要原因。黄河经过了千年安流期怎会突然决口改道?”

王安石道:“而且河床上涨的非常快,大河从城市上方经过,十分危险。”

沈括说:“黄河所含泥沙太多,治理难度在疏浚和清淤,和钱越治水的问题不一样。”

王安石道:“是因为西夏和辽在上游大面积耕种,土壤不能保持,而使黄河水携带更多泥沙吧?”

沈括道:“这是重要的原因。定难五州、河套地区都在黄河上游流经的区域,那里已不同汉唐。党项、契丹都已汉化,靠近大宋一侧的都以农耕为主。再加上五代至今气候变暖,上游积雪消融也增大了水量。”

王安石道:“总是依靠人工疏浚和清淤也不是办法。如何通过水流将泥沙带走呢?泥沙一天不减,黄河决堤的风险一天不去。”

沈括道:“不知道。现在三司河渠案的办法是加宽河道,加筑堤坝。”

王安石道:“朝廷投入无数丁夫,耗费大量的财力,而且效果不好。携带的泥沙并未减少,反而像有增加的趋势。河床越来越高,堤坝也越筑越高,很多埽口都有决堤的危险。”

沈括道:“我不能确定加宽河道造成的水流速减慢,是携带的泥沙减少了,进而让沉积减少,还是冲刷作用减小了,进而让沉积增加。目前所获得的水文数据还分析不出哪个是主要方面。”

王安石问道:“你能算出是流速加快对堤坝的冲击影响大,还是对泥沙的冲刷影响大吗?”

沈括回答:“现在我无法计算。对于流动的筹算实在没有好办法。但如果能获取一些数据或许能够估算。”

关于这条大河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尚书·禹贡》中,这一条被称为“禹河”的河道,常常会发生决口改道。民间有“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的说法。一个村子以前位于河水的东面,要不了多少年也可能变到西岸去,所以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

黄河的治理真是左右为难:紧束河道,水流加速把更多的泥沙带到了中下游,直接威胁汴京;加宽河道,水流速度减慢,减缓冲刷,泥沙沉积速

度加快,不断决口改道。即使是加快水流,也不知道是对泥沙的冲刷作用大,还是对堤坝的损毁程度大。现如今,黄河的上游地区也不在宋朝中央政府的管辖范围内,也不能让那里的农牧民退耕还林。庆历八年(1048),黄河在澶州商胡埽决口,向北直奔大名府,经天津入渤海,史称“商胡北流”。这次黄河决口改道,距离上一次东汉王莽始建国三年(11)黄河决口大改道已过去千余年。这期间称为黄河的千年安流期。

王安石踱步、深思……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宋不仅仅处在和西夏、辽三分天下的危险中,那条流经大宋的大河,犹如一把命运之剑悬于头上,面对它的肆虐更显得束手无策。然而又何止是黄河的治理是这样矛盾重重,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都难以清理出来,大宋朝要治理的哪一个角落不面临同样的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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