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月咬紧了下唇站在那儿，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可嘴唇上的疼痛感那样清晰，清晰到令人清醒。
门外传来崔长岭急迫的大喊声，“夫人，我回来了，我找到‘紫孔草’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入卧房内，看见念儿扑在夫人身上的嚎啕。、
那药炉的火已经被熄灭，南宫先生带着两名徒儿站在夫人身边，一言不发，就连他进门也没有人向他这边看上一眼。
他瞬间就懂了，可却难以接受。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也不上前，好似没看明白似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思月侧过脸去，看着迟来的崔长岭，不由得皱了皱眉。
“崔老爷，你来晚了一步，姨娘她已经离开了。”
当思月的声音响起，崔长岭手中的木匣瞬间掉在了地上。
木匣散开，两株紫孔草散在地上，枯叶碎做一片。
“你们都出去吧，我还有话要和夫人说，你们在这儿不方便。”
崔老爷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念儿却不曾理睬。
她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于她而言，在崔夫人离开的那一刻，天就塌了。
孟殊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念儿的背，想要带她出去。
可念儿却不肯离开，她的手死死的抓住崔夫人的手不放。她知道，这手要是松开了，她就再也抓不到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思月和南宫先生等人已经退到了屋外，孟殊感受到了崔老爷眼神中的催促，便对念儿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也随着思月出去了。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尚且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不守规矩。
于是，卧房内便只剩下了崔长岭与崔念儿。
他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念儿道:“崔念儿，你出去，我还有话和你娘说。”
这样生硬的语气让念儿觉得不安。
自从她长大之后，再也不曾听爹爹连名带姓的唤她，可是今日，他却叫的如此陌生。
“我不想走，我要是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念儿的眼泪已经流了太多，整个眼睛都红肿的厉害。可是这句话一说出口，她新的泪水便又滴落在了脸上。
“我再说一次，我有话和你娘说，你给我滚出去！”
念儿被崔长岭的怒火吓到了。
崔长岭一向宠溺她，从未对她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可是这一刻，她却连和娘亲告状也没机会了。
她抽泣着跑出卧房，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就好像是她余生的日子，再也不会明亮了。
崔长岭将卧房的门关好，随后走到夫人身边坐下，望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然笑出了声。
“你看你，还跟当年一样好看。”
他从袖口取出帕子，擦去夫人唇边的药渍，又将她鬓角的碎发捋在耳后。
他的动作无比温柔，好像是怕吵醒了她一般。
“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时常跟我说，当年你能熬过来，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何尝不是？你每多活一日，便是老天爷赏给我的恩赐。可我许是赚了太多，以至于让我忘却了你真的会离开。我以为老天爷怜惜我，能够让你活的比我久一点，可终究还是没有。凤娘，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哪怕是等我回来，跟我道个别再走呢？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你还真舍得就这么离开，一句念想都不给我留下吗？”
崔长岭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这样才能看清楚夫人的脸。
“夫人，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和你说。当年我与徐司铭他们几人去外面商谈扩建丝绸庄之事时，酒后冲动与一女子有了夫妻之实。当时本以为是一夜露水情缘，再没想过与她有任何瓜葛。哪知一年多后，她抱着个孩子寻到了徐司铭，让他来告诉我，她已经生下了我的孩子。我当时也不敢相信，可她却说此事若有假，她愿以死谢罪。我见了她一面，那孩子与我的眉眼确有几分相似。而且……”
崔长岭说到这儿，沉默了片刻，随后又道:“而且你清楚的，我腰间有一块胎记，那孩子腰间也有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胎记，那一刻，我便觉得不用滴血认亲，那也正是我的孩儿。你知道我们娘当年重病时，就一个心愿，希望我有个儿子可以传下崔家家业。崔家氏族也全都盼着我能够后继有人，可是你的身子虚弱，必然不能再让你冒险为我生个男孩。我就想着，把那孩子带回来给你养着，对外就算是说我们又收养了一个孩子也好，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可是我没想到那个女子如此贪婪，刚开始两年，她以孩子尚小，需给孩子喂奶为由，不愿意把孩子交出来。再后来，孩子大了懂了些事儿，她却又不知交了孩子些什么，只要提起带他回山庄，他就哭闹着寻死觅活的……”
崔长岭说到这儿，忽然起身，跪在了夫人面前，捂着脸呜咽起来。
“我承认，就是我的懦弱，我既不想失去孩儿，也不想失去你。我也会担心畏惧，怕那孩子一旦领回来，你想不通，会不要我了。我答应过你，此生绝不会娶其他女子进门，所以凤娘，除你之外，我此生真的不曾对别的女子动过心。若是你泉下有知，原谅我好不好？你在地下等等我，待孩子们都成家了，我就去寻你了。你不要害怕，你时刻都在我心里装着呢，有我陪着你呢，你哪儿也去不了，你就在我身边。我欠了你一辈子，凤娘，如果你还愿意，我下辈子还给你。可我知道，你跟我吃过太多苦了。”
卧房门外，思月只能听到卧房内崔长岭的哭声。
风吹在胳膊上的伤口上，冻的她不停的打冷颤。
也不知春樱和阿浮她们都去了哪里，她现在好想有个自己人在身边，这么多人在，可她却觉得自己孤零零的。
念儿比起刚才稍微平静了一点，转过头看向思月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抖，刚想问她怎么了，忽然注意到她手臂上缠着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