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镇北王府横跨东极街近半条街,气势恢宏,从涧西湖内引凿了渠道,在府内建起了一口人工湖泊,亦有分流潺潺,鹅卵石和各式景观分布两旁。

既是赏花宴,花卉少不了,眼下庭院里群芳争艳,粉嫩莲花亭亭玉立,雪白茉莉小巧精妍,缠枝牡丹典雅高贵,馥郁凌霄垂落枝头……玉阶丹墀,藓庭花苑,雕甍绣槛。

中间又摆了黄花梨雕鸾纹玫瑰扶手桌椅,桌上摆着澄心笺纸,狼毫墨砚,以及一个漂亮可爱的八角铃铛缕空球。

各处适宜的景观处又摆放了香案,不同香案上的食物各不相同,如莲花旁的香案上摆放了醇香甘甜的各式果酒,缠丝牡丹旁的香案上又是奶白葡萄、花木瓜、蜜饯鲜桃等鲜果蜜饯。

霍筠栀来得早,并没有见到温姨的面,而是在沙秋的带领下来到了庭院里,见庭院里装饰浩大,暗想今天来的人数应当不小。

“问小姐安!”

穿着烟紫色彩蝶轻罗纱衣的窈窕婢女们各个颜色姝丽,身姿曼妙,右手持着物品脚步轻盈,来去匆匆,行走时十分蹁跹,言笑晏晏。

霍筠栀一时间有些看呆,都忘记了回应,沙秋心里暗道小家子气,面上却笑着让霍筠栀在此处稍作休息,便回去禀告夫人了。

很快,陆陆续续的,诸位装扮上更为华丽俏妍、国色天香的名门贵女们笑盈盈地踏进庭院,和相识的女伴们问好赏花,饮酒吃茶。

霍筠栀虽来得最早,但那些贵女们见她脸生,并不来同她相玩,只间或好奇地打量一眼,便不再搭理。

后头有个落单的活泼小姐问她姓名又问她出生,得知她父亲不过是个卫千总,便转身去寻其她人了。

霍筠栀听她们言语之间,得知最为众星拱月的那位小姐是出自国公府的池君,余下也具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之女,或是四大世家的嫡系小姐,心中十分惊诧,更加感受到齐家同原来的距离,隐隐也揣测出几分叫她来这赏花宴的用意了。

齐家现如今随随便便一个赏花宴就能叫来如此多的名门贵女,怎会看上你小小卫千总之女。

既知了暗含的用意,霍筠栀反倒是没那么忐忑了,而是欣赏起美景和美人来。

她决意把齐遂从自己的未来夫婿这一栏里划去,余下的,能保留几分兄妹和温姨的情谊是几分。

温琴雍容华贵地在一众婢女下仆的簇拥下来到的时候,就是再高傲的小姐也美目盈盈地行礼问好。

满院香芳,竟不知是鲜花更美,还是美人更美了。

温琴笑着回好,目光扫过这群袅袅婷婷的华贵美人,落在最角落的霍筠栀身上。

见她隐隐被排斥在一角,但面色沉静,潋滟芳芬,礼数也做得周全,心中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霍筠栀是她看着长大的,也唤她一声温姨,容貌性格都好,嫁个达官贵人的儿子不是什么难事,她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只前提是,不是她的遂儿。

她镇北王府如日中天,温琴如今连公主都看不上,更别提小小的卫千总之女了。

一日时势做一日事,霍筠栀是个聪颖的,她相信能看得出她的用意。

只怕她留恋权势,扒着齐遂不放。

若是个是好歹的,见了今天诸位名门闺女的大家风范,自愧不如放弃齐遂,那她自然会送上一份锦绣姻缘。

若是个不识好歹的,那就只能别怪她了。

剩一点儿的情谊在,沙秋说的那些法子她暂时还不想用。

温琴出面后便回到了卧房里,只让小姐们放开手玩,赏花宴除了赏花,往往还要写诗作赋,弹琴作画。

镇北王府上的大公子已到了适婚年龄,诸位小姐都被母亲耳提面命过,务必来此好好表现,因此小姐们各个大显神通,硬生生把赏花宴变成了才艺展示。

霍筠栀什么都不会。

女子不能上学堂,霍斌也不会专门请教书先生来教导女儿。

她幼时母亲手把手教了一些字词诗句,但也是最简单的那种,再大点,相邻的齐家给齐遂请了夫子,齐遂摇头晃脑地背着书文时,声音全部传入霍筠栀的耳里。

有时霍筠栀也会去找齐遂玩,她不哭也不闹,安静得很,呆在齐遂旁边看他读书,夫子也默许。

齐遂长到八岁时,正式入了学堂,霍筠栀就没有办法和他一起看书了,且齐遂贪玩,一开始的功课一塌糊涂,温姨管得紧,不让霍筠栀去妨碍儿子课后温书。

因此,霍筠栀的文学水平只在识字念书,而识字是一回事,写诗又是一回事,让她单独地写诗作赋,倒是无法。

沙秋隔一趟会回来汇报一趟庭院的情况,果然以几位国公府和世家的小姐们最为出类拔萃,而霍筠栀只能呆呆地在一旁坐着。

池君提笔时,一直感觉有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作完百花赋后发现是那位坐在最后面的小娘子,样子不错,但父亲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以为她艳羡自己,也并不以为意。

直到自由活动时发现对方几次想要接近,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才有些感兴趣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霍筠栀终于鼓起勇气准备过去,但被池君周身的侍女拦下,正失落时,池君却主动走了过来,抬眸望她:“你一直看我,是有什么事吗?”

池君身形高挑,脖颈修长,肤若凝脂,不笑时神情有些冷淡,像是仙境里缥缈的飞鹤,勾唇笑时口脂红润,宛若仙鹤点红。

“你脸上的花,是怎么画上去的?”霍筠栀羞涩地轻声问道。池君的左脸颊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茉莉花,洁白花瓣,娇艳欲滴,在此之前,她从未想到还可以在脸上作画。

当然,在脸上作画是贵女们用惯了的妆容,只是霍筠栀寻常接触的娘子们多朴素,所以她才不曾知晓天底下还有这种打扮的方式。

“用的各色口脂、妆粉相调色而画。”池君答道。

沙秋向温琴禀报霍筠栀主动找上了池君谈话。

“哦?都聊些什么?”温琴懒懒躺在贵妃椅上,问道。

“问了池君脸上的妆容。”

温琴嗤笑一声,以色待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赏花宴结束后,沙秋送霍筠栀出门,临走时看着她微微一笑:“大公子年纪已到,夫人有意在今天来访的贵女中为其挑选未来妻子。”

今天来访的,只有霍筠栀不是贵女。

她十分上道,屈膝轻声道:“那就提前恭喜大哥哥了,栀栀也很期待能够喝上大哥哥的喜酒。”

又说:“外祖母也已经在给我相看人家,栀栀十分感谢姨姨幼时的爱抚,盼望届时温姨能赏脸来参加。”

沙秋把霍筠栀这番话原封不动传达给了温琴。

“哦?她真是这么说?”温琴拍了拍胸脯,也算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要霍筠栀莫勾结,早早地嫁了人,还怕齐遂不死心?

霍筠栀归家后,发现父亲霍斌竟然难得地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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