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凌池这一去,便有大半个时辰,回来时外衣上沾了些血迹。曲墨问了一句,他说,是个中了毒又受了刀伤的江湖人,被亲友送来救命的,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是常有的事。

凌池这么说,曲墨便也没再放心上。

睡前他习惯性的点开系统看了眼,任务没什么变化,万花技能熟练度也还是在杭州时那样,就是凌池的好感度今天又加了2点,已经有45了。

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又看了眼自己的小金库后,便静静放松了意识,一夜无梦。

第二日,曲墨早上吃了饭便找了株无关紧要的老树当木桩打,神医门不方便练九皋,他便练得花间游。他师父起初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还予他指点了几处,后来便被拉去帮忙切药理药了。

他独自对着老树练了一上午,顺着路回房打算换身干净衣服,却见凌池那几位师兄师姐似乎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桑师姐,颜师兄,童师兄。”

颜子渔原在同身旁两人说话,闻声,便朝曲墨点了点头,言语客气:“曲郎君练完功课了?”

“晨功练完了。”昨天才认识,自是算不得亲近,只是曲墨也想同他们打好关系,便还是出言关心了一句,“出什么事了么?”

而后又想起凌池昨夜说的:“病人不付账?”

“比那还讨厌。”皱着眉,桑连翘想起方才情形,脸色便愈发不好了,“来了个认亲的。”

门里孤儿多,认亲原不算坏事。

可认亲归认亲,刚见面就扯着人喊什么‘你爹娘枉死,你满门被杀,你要报仇’,什么人呐!

“……和谁?”昨天遇上个赖账的,今天又来个认亲的,曲墨觉得,神医门可当真是太热闹了。

三人相视对眼,回话的仍是桑连翘:“晚些你就知道了。”

曲墨有些不明就里,却忽觉系统弹出了任务。

一来,就是两个。

门派任务三:将花圣凌小年好感度提升至友好【未完成】【现:5】

完成时限:二十日

完成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未知

世界任务一:追查池家灭门真相【未完成】

完成时限:六个月

完成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未知

池家?这没头没尾的,他也不认识姓池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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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存着疑惑,曲墨想着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了,进了屋才发现凌池正靠在窗边发呆,连他进去都没回头。

角落里的水桶还有些早上剩下的清水,曲墨放下琴舀了些水洗了手和脸,方去拍了拍凌池的肩。

“凌池?”

“练完晨功了?”回过头朝曲墨扯了扯嘴角,凌池似乎心情不大好,连惯带的浅笑都有些僵硬。

“嗯。”见他这般,曲墨心觉大约也是同桑师姐她们一般被气到了,便往凌池身边一坐,问道,“我听桑师姐说,有人来门里认亲?”

“嗯。”

“跟谁啊。”两人手臂挨着手臂,曲墨一扭头,便连凌池微垂的眼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

“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曲墨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那句晚些你就知道了竟是这个意思。

“跟我。”轻叹了口气,凌池笑带苦涩,“我没同你说过吧,我是我爹捡来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他爹从未瞒过他。

可是,他爹分明说的是天灾时疫,为何在那人口中,又成了爹娘枉死满门被杀。

“爹说,他那时被人请去南疆一带出诊,回程时遇上个村子发生瘟疫,死了好多人。他在池塘边捡到我时旁边一个活人也没有,我病得很厉害,那儿药不够他只能先将我带回来。可我病好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抓着他喊爹,他便也就认下了。”

“那你如今多了个亲人,不好吗?”听着这些话,曲墨有些不明所以。既然一早知道自己是孤儿,那尚有亲人在世不是很好么,为什么大家都不高兴?

随后,凌池之言却让他愈发瞪大了眼。

“我不知道。”凌池摇头,“那人说,我父母枉死满门被杀,说我应该报仇,他说…我姓池。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我爹这件事。”

曲墨如何都想不到,系统给的那个任务,居然和凌池有关。他曾是个生活在和平法治年代的人,被灭满门这种事离他太过遥远,如今骤然听闻,先有的却是种恍以为假的失真感。

“我陪你去问。”皱皱眉,曲墨骤然起身。

“这事若是真,凌叔叔定是不愿你被仇恨所困才瞒下的。若是假,便不理那疯子,你还是凌池,是凌叔叔的儿子。”

他抓住凌池的手,才惊觉那竟冷得像冰一般:“走,现在就去。”

曲墨拉着凌池便向外走,恍然未觉身后之人望向他时那百感交集的复杂眼神。

神医门不算很大,曲墨拉着凌池一路小跑,没多久便碰到了闻讯来找儿子的凌潲雨,脸上满是担心,身边还跟着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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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寂静,几人脸色都有些阴沉,便就更显得压抑了些。凌潲雨拨弄着腰间的玉佩坠子,犹疑着该如何陈述才能让话语中的意思显得柔和些。

那时的场面太血腥,真相也太残忍,他本是不愿意告诉凌池的,人都死了,知道了又能如何。

谁知道,竟会有人旧事重提。

“你的确姓池,单名一个砚字,应当是笔墨纸砚的砚。你娘那时只说你叫池砚,没说是哪个字,我也是瞧见你随身的玉佩上有个砚字才知道的。”

如果可以,他原是希望凌池能够平安开心过一辈子的。家里不开心的人已经够多了,爹也好,小九也好,甚至是小年,没一个是当真高兴的。

他当初编了个谎话便是不想凌池也变成那般。

结果还是没躲过。

“小池,你确实满门被杀,但…你没有仇人。”

凌潲雨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曲墨瞄了眼仍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凌池,小声将心中猜测问出口来:“是…那人已经死了吗?”

来之前,他说了自己陪凌池来问,现在凌池既然不想说话,他便帮他开口。

而后便见凌潲雨点了点头。

曲墨心下略松了口气,只觉仇家死了倒是好事,凌池这样连对敌时都不太愿意拔剑的人,实在不大适合走在复仇这条路上。

然而他却还是听到了凌池问话的声音,低低的,平静的,听不出丁点情绪。

“那人是谁。”垂着眼眸,凌池轻声问道。与曲墨直来直去的简单理解不同,他直觉得觉察到事情绝不会只是死亡这般简单。

而凌潲雨继续的话语也确实如他所觉。

只是真相却远比他猜测的更加糟糕、残酷。

“那时我往南疆出诊,回程时马车路过林子,我听见有人呼救,过去查看时便发现了身受重伤的你娘和高烧昏迷的你。”

轻叹了口气,凌潲雨复又继续说了下去。

快十四年了,那日的事他却至今都仍记得清清楚楚。

“你娘是红云刀谢云蓉,我原是见过她和你爹的。她见是我,便让我带着你快跑,她说你爹疯了,说完便咽了气。她死的不明不白,我总不能当真带着你就跑,便将你们放上马车偷偷过去看了眼。”

“我到你家时你爹已被人制住,瞧着还算清醒。可你娘你妹妹还有你家中两个老仆都死了,他受不了这刺激,便自尽了。”

“……是我爹…杀的她们?”凌池呆呆坐着,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道,声音干巴巴的,像个提线木偶。

“是也不是。”凌池的神色瞧着实在不大好,凌潲雨皱皱眉,便着紧将后头的事说了,“当时在场的只有那位制住你爹的道长,我便向他问明缘由。他说,你爹发疯非他己因,而是因为一株断魂草。”

“断魂草?”

“我久浸医道却从未听过此物,便问道长那是何物。”池岳一家死的惨烈而诡异,凌潲雨至今也没想通,为何仅仅因为靠近一株不曾听闻的草木,便会生出那般惨绝人寰的后果。

“道长说,断魂草十分特异,会先鼓舞活物心绪,令其颠倒惶恐、暴烈不安,其后方将喜怒忧恐等诸般情绪吞噬殆尽。此草原非凡界之物,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你家屋旁,引出如此祸事。他是路过此地时见有魔气方才追寻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般鬼怪灵异如同臆想之事,他想了十多年也没想通为什么会发生在池家身上。但如果说出来能让凌池好受些,那他便应当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小池,此事原是天意弄人,你爹亦非自愿,故而我才说你没有仇人。你总不能去寻一株草木报仇,何况断魂草在那日就已经被道长销毁了。”

此言落下,凌池的神色果然正常了许多,他心底甚至是有几分庆幸的。对比起亲生父亲杀妻杀女,神鬼妖魔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少他可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天意弄人,而不用去恨自己的血缘至亲。

否则,他情何以堪。

“我爹他……叫什么?”

“你爹叫池岳,他剑法诡绝,江湖称他剑邪池岳。”凌潲雨轻声说道。

他对这对夫妻并不了解,至多不过是见过两次。但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剑邪了却一切恩怨携妻退隐是在红云刀诊出身孕后的事,江湖议论纷纷,他却想,那人性情乖僻,对妻子倒是很好。

凌池与神医门的缘分,或许在当初三姐为红云刀诊出滑脉时便定下了。谁曾想竟是这般结局。

“小池,我将你家人埋在了千云寨西南的林子里。你若想去见见……”

“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有些艰难地朝凌潲雨扯了扯嘴角,凌池的情绪已然平复许多,只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到底还是需要些时间整理。

凌潲雨素来尊重凌池的决定,见他既出此言,稍许思量后便同白先生一道出了屋子。一旁的曲墨有些迟疑,却到底还是随两位长辈一道。

只是待他独身一人再去看识海中的剑三系统,却发现,池家灭门真相的那个任务仍还显示着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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