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颜汜的表情瞬间戒备起来,我也觉得很意外,难道这个叶澜认识他?

另外两个女生都被颜汜的表情吓得不轻,叶澜却毫不在意,继续道:“我姑姑在老君洞禅居,我听她说起过,他们观里的一位姓颜的高人有个很厉害的独眼弟子,是你吧。”

禅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起好像听我母亲说过这个词,就是指原本在世俗里的人去往道观或者寺庙修行,有的一辈子也不出山了,也有的只是去静心修养一段时间。

颜汜并未作答,依旧冷冷地盯着她。我问道:“你姑姑叫什么?”

“叶萋萋。”

我瞬间语塞,脑子仿佛宕机了一般,我本以为这个名字我再也不会听到,颜汜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

看来工厂里的那个叶萋萋也是尸俑,真正的叶萋萋还活着?!

“什么?你刚刚说的那个道观叫什么?”我问道。

“老君洞啊,重庆很出名的。”叶澜嗦了一口粉,完全不在意颜汜的表情。仿佛只是在拉很普通的家常。

“你姑姑她…是什么时候去禅居的?”

叶澜停下筷子,喝了一口柠檬水,回忆了一下,说道:“十年前吧好像。”

我脑瓜子嗡嗡的,时间完全对上了。颜汜看起来好像并不知情,看来他这趟回来就是要找他师父问问清楚。但是这也太赶巧了吧,我们刚好就遇到了叶萋萋的侄女?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叶澜,她们三个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女学生,完全不像有提前预谋的样子。还是说我太单纯了?

“那还挺巧的。”颜汜冷笑一声,拿起筷子嗦粉了,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明了,便不再追问下去,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继续和她们聊些有的没的。话里趁机要了徐莹莹的联系方式,想着找个机会抓着这个叶澜去一趟老君洞,管她姑姑是人是鬼,至少我们有个人质在手里。

感觉自己的手段有点下贱,随即说了几句好听的给徐莹莹逗开心了,看她笑得春心荡漾,我的负罪感也减轻了几分。

“打住。”蒋嘉怡及时在徐莹莹面前打了个响指,“看你那花痴样。”

小姑娘立刻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咬着吸管,不再看我了。

雨势见小,我和颜汜告别她们后租了辆自行车,他载着我往山下走去。这山上叫不到车,还得骑个一公里才能到公路上。

“你挺熟练的。”颜汜忽然在前座说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骗小姑娘。”

“过奖。”

我不再和他说话,山里飘着细雨,高处的山林雾气蒙蒙,心里复盘着刚才的事,不知道这个吴煜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和我哥哥约定了什么事?和颜汜又是什么关系?

脑子乱作一团。颜汜将我送到出租车上,又想趁机逃跑,我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拽进后座,锁着他不准他下车。

“…放开。”

我一手逮住他,一手将门关上,直到司机起步后才放手。

“你干嘛非得跟着我?”颜汜没好气地瞪着我。

“我是残疾人,你得照顾我。”我双手一插兜,将瘸了的左腿搭到他身上。

“凭什么?”颜汜皱着眉将我的腿挪开。

“我是少爷。”我舔着脸道。打算耍混,心道老子就赖着你了。

“…瓜批。”颜汜翻了个白眼,骂了句重庆土话。我一下子来了劲,搂住他:“哟哟哟,还会骂重庆话,再来两句我听听。”

他一把推开我,靠着座位闭上双眼,任我再怎么逗他都不开腔了。我这才注意到他好像有点累,应该是刚才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又背我,这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感到疲惫了。

我就不再闹他,给谢启明打电话让他订个位置,晚上带颜汜出去聚一聚。

“四哥来了?好啊!咱们去九街吃脑花!”谢启明那边有鸣笛声,听起来像是在驾校。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忌口,你别点那些。”我悄声道,怕吵醒颜汜。

“我不吃折耳根。”颜汜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心道你小子原来没睡啊。

“他不吃折耳根。”我传话道。

“那去了再看!”

挂了电话后,颜汜继续装死。我就端详起他,回忆着我究竟是小时候在哪见过他,总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不记得了,还是根本懒得告诉我。

川渝这一带基本很少有人不吃折耳根,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毕竟这玩意儿是我们从小吃到大的,看来这人应该不是重庆本地的,可能是小时候在外地被他师父捡到的。

那他和那个吴煜又是怎么认识的?像这种从小被放养的孤儿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那种二世祖?

想到这,我好奇得不得了,抛开吴煜那莫名其妙的穿搭不谈,他毕竟是艺术世家的子弟,论谈吐气质怎么说也是个上流阶层的真少爷,不是我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假少爷能比的。

这种人怎么可能接触大山里的留守儿童?同情心泛滥吗?

我装作随意地提起他:“那画也不知道坑了吴家多少钱。”

颜汜闻言睁开双眼,依旧不搭话,沉默着望着窗外的风景。

我心道有效果,继续说下去:“应该不少,不然他也不至于急赤白脸地找我上门。”

“他是冲着我来的。”颜汜开口道。

这下轮到我不知所措了:“什么?”

“我是听说了你会去的消息,才去的。现在想来,我上当了。”颜汜道。

“你是说,我只是个诱饵?”

他点了点头:“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放我们走了。”

“妈的,刚才就该捅他几下。”我说道。前面的司机闻言看了我俩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警惕,好像听到了什么犯罪分子的谈话一样,速度明显加快了。

下车后,颜汜才开口道:“你听说过三面佛吗?”

“那是啥?”我问道。

颜汜告诉我,吴家的人都这么叫他。据说是许多年前吴家还不太景气的时候,吴老爷子有天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一个三头的佛像,那佛像告诉他要走鸿运了,有一贵人相助。隔天,他就遇到了吴煜,这个人和他梦里的佛像长的一模一样。自从这个人来到吴家之后,吴家就此飞黄腾达,吴老更是一张画卖出天价,可以说吴家如今的富贵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没人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只是所有人都很尊敬他,谁见了都要叫一声“三佛爷”。

“许多年?那这人究竟多大岁数啊?”我问道。

颜汜摇了摇头:“我八岁的时候见过他,这十年来他一点没变。”

我领着他走进小区,他似乎对这里很好奇,转着脑袋四处看,想来他从小就在山里生活,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高档小区,我不免心生怜意,带着他慢悠悠地转着。

这会到了下午,小区里遛狗的人多了起来,小动物似乎都很怕颜汜,隔着老远朝我们狂吠着,其中一只叫花花的西施犬平时很温顺,我还和她玩过,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特别凶。那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牵着狗走远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花花以前很温顺的”我莫名其妙道。

“他们闻得到我的味道。”颜汜淡淡道。

“什么味道?”我说着,凑到颜汜脖子边闻了闻,只问道一股淡淡的檀木味。

“天敌的味道。”

“中二病犯了吧你。”我拍了他肩膀一把,“你以前是怎么认识吴煜的?”

颜汜先是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时,他忽然指了指便利店。

“怎么了?”

“我想吃雪糕。”颜汜道。

我心道你他娘的自己买去啊,难不成还要使唤我这个残疾人。看来接下来的内容需要付费收听。

“吃啊。”

颜汜抿了抿嘴,又朝我伸出手:“…钱。”

“……”原来是要我请的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钱包一把塞给他:“我也要,给大明也买一根。”颜汜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钱包,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直接整个给他,转身走向便利店。

我走到树荫的座位下,盘算着等会要问他些什么。他吃了我的东西肯定就不好意思不回答了,就算他耍赖我就倒地上讹他,到时候院子里的大爷大妈肯定会围过来不让他走。

被自己的诡计乐到了,我不禁赞叹许二丫你真是足智多谋。

颜汜拎着袋子小跑过来,我本以为他会买最贵的,没想到他掏出来三根小布丁,是一块钱一根的那种。

虽然雪糕也健康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么便宜的肯定是劣质工业糖精加工出来的,我从来都不吃这玩意儿。

颜汜却吃的津津有味,疑惑地看向我,好像在问我怎么不吃。

“…吃点好的吧你。”我收起钱包,看他那么喜欢,就将另外两根都塞给他。

“你不喜欢吗?”

“…我来大姨妈了。”

“神经。”颜汜无语地转过头去。看他似乎心情不错,我借机继续说道:“继续讲。”

颜汜舔了一口,慢慢说道:“他和我师父都是玄师。”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颜汜继续说道,玄师其实是道士的一种,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一种叫“炁”的能量,玄师就是“炁”特别强的一类人,佛教里也有玄师,这个吴煜,就是属于西北派的藏佛玄师。

十年前,吴煜来到老君洞拜访颜汜的师父,当时他师父再三嘱咐他留在后院的禅房里,那时候他年纪小,好奇心重,还是没忍住跑到前院来了,吴煜一眼就看到了他,虽然他师父立刻就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但自那之后,这个吴煜就好像鬼魅一样阴魂不散,他也因此被师父重罚。

“重罚?”听到这个字眼,我不禁心头一紧。

颜汜摸了摸自己的小臂,拉起半截袖子,我看到那上面依旧缠满了绷带,没裸露出一丝皮肤。

“她在我双手刻下十三道符文,说这样才可以避免野佛缠身。”颜汜风轻云淡地说道。

我不敢想象八岁的孩子是如何忍受得了这样巨大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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