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画的是你画的？
我心说道。看着眼前的吴煜，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领着我下楼，在那展台旁的沙发上坐下，颜汜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站在我身旁，死死地盯着吴煜，好像随时都在戒备他。
吴煜还是摆出三个茶杯，为我们沏茶，我拿起来抿了一口，果然苦的要死。我象征性地舔了几下，算是给他个面子。
“虽然世人都称这画原作是吴道玄，”吴煜顿了顿“但鲜少有人知道在他之前，还有一副同名的画。这张画的作者在完工后自杀，原本也被烧毁，而十年之后，才出了吴道子的那张。”
吴煜说完，站起身，从那展台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放在我们面前。
“这是什么？”我问道。
“这东西，就是那自杀的作者雕的。”吴煜打开盒子，其中静静地放着一副碎裂的长命锁。
正是我在老家工厂里碎掉的那一只！
我瞬间瞪大双眼，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靠在沙发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颜汜按了按我的肩膀，让我冷静。这长命锁是我自小就戴在身上的，但是我确实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一个月前碎掉后，我就将它留在祠堂里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手上。
“看来你认得。”吴煜笑意更甚，翘着二郎腿似乎在等待我下一步动作。
“那个作者是谁？”我问道。
本以为吴煜会跟我扯一大堆这人的生平事迹，没想到他收起笑意，只是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风轻云淡道：“斯人已逝。”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心里发毛，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我也在找许怀民。”吴煜抬起眼，好似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你们老家工厂里的那个尸俑，是我做的。”
闻言，我皱起眉，下意识地侧目去看颜汜的反应，后者依旧死死盯着他，右手已经摸上腰间的刀柄，似乎随时准备攻击眼前的目标。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之前在祖宅颜汜为什么那么戒备，看来让他警戒的势力就是眼前这个人。
直觉告诉我这人一定和十年前的那场变故有关系。
“你认识我哥哥？”我问道。
“十年前，他答应帮我办一件事。可事情没办成他却先跑了。”吴煜缓缓道。十年前，我看向他的脸，那时候他应该和我现在差不多大，但是我和哥哥都只是小孩子而已，小孩子能帮他办什么事？
吴煜坐直了身体：“现在，我要你接替他的位置。”
他忽然朝我伸出手，我只觉得身体僵直无法动弹，眼睁睁看他的脸朝我逼近，就在我以为他的指甲要直接插进我眼睛里时，颜汜一把将我向后拉开，抽出刀就要断向吴煜的手指。后者却根本不躲，反而握住他的刀刃。
猩红色的血液从他手心涌出，滴落在桌面碎裂的长命锁上。
两人僵持着，我是见识过那把刀的厉害的，但此刻颜汜非但没有占到上风，反而在微微发抖着，尽管如此恐惧，他依旧将我挡在身后，那吴煜微微抬起头仰视他，露出下三白双眼，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
我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刚刚那一瞬间我仿佛被魇住，此刻还感到后怕。我站起身，决定带着颜汜离开。
“吴先生，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帮你做什么事。”我朝吴煜说道，“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我拉起颜汜的胳膊，将他拽走了。本以为吴煜会追上来，没想到我们一路无阻地走出了展场。
回到大路上，颜汜的状态似乎好些了，只是仍然有些脸色发白，我就带他到前面的景区坐下，买了两瓶矿泉水。
山里温度不高，又下了雨，我却觉得冷汗直流，那吴煜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压迫感太强了，颜汜喝了两口水，唇色才稍微回暖了一些。
“你认识他。”我挑眉道。
颜汜先是点了点头，又摇头，看起来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那好吧，不聊他了。聊聊你吧，你怎么会突然来重庆？”我问道。
“…我来找我师父。”颜汜说道。
“他在重庆？”
颜汜点了点头，不再往下说。他一直都不太愿提起自己的事，之前如此，现在也如此。虽然我没理由逼迫别人告诉我，不过我们好歹也算出生入死的关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如此防备我。
一时有些生气，我抢过他手里的水：“说话。”
颜汜抬眼看着我，皱眉道：“…你以为你是谁？”
“什么？”
“我没义务告诉你。”颜汜站起来，将瓶盖丢给我。转身要走。他这态度彻底给我惹恼了，我将手里的水朝他背上砸去，周围的人纷纷朝我们这边看来。
“你他妈站住！”我一边叫道，一边撑着拐杖追上去，谁知这死小子非但没停下反而走得更快，我一下子急眼了，没注意脚下的一个坎，摔倒在地。
膝盖磕在石头上，给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却顾不得这么多，又挣扎着爬起来，想追上去。
颜汜回头看向我，还是没有自己离开，又倒回来扶我。
算你有点良心。
“…你这是何必呢。”颜汜将我扶到椅子上，拍了拍我身上的土，挽起我的裤腿，还好只是擦伤了一点，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捡起地上的水，打湿纸巾，简单擦干净我的伤口。我越来越看不透这人，分明刚才走得那么决绝，现在却又好像很担心我的样子。
两人沉默一阵，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你的意思是你深陷其中咯？”我问道，想趁机套他的话。
谁知这一次他却没被我套进来，颜汜没接我的话茬，站起来：“你回家吧。”
我朝他伸出双手，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着。终于，颜汜叹了口气，背对着我蹲下来。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心说这下你别想跑了。他背着我站起来，不久又下起了雨，我撑着伞，顺便拿着拐杖。路上的游客少了许多，大多都在景区的小店里躲雨。
走了一阵，颜汜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
“…我手酸了。”
我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我侧过头看他有些窘迫的表情，笑得更加大声。
“再笑自己走。”
“我错了哥。”我指了指前面几十米的小吃店，“我们去那里等雨停吧。”
看着他这小身板绝对不超过一百三，肯定是小时候没吃什么好东西营养不良，我自认不算胖，但是肯定比他重点。
店面不大，里面几乎坐满了人，我们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子坐下，又使唤颜汜去买了两碗酸辣粉。
颜汜还没回来，又有三个姑娘走向我这桌，我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骑自行车带我的那几个女生，店里已经没有空位，于是我们几人便一起拼桌。我拉了个椅子放在靠走廊那一侧的桌边，靠墙的位置就让给了女生们。
那个脸上有点婴儿肥的女孩子叫徐莹莹，另外两个女生一个特别内向，一个特别外向，分别叫叶澜和蒋嘉怡，我也不知道这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怎么样，画展好玩吗？”蒋嘉怡一脸好奇地问我，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也喜欢画画？”我问道。
“不是，”她笑着摆了摆手，“我喜欢帅哥。”
“我们听说你这次去的那个画展是一位姓吴的先生办的吧？她特别喜欢他们家的那个吴…呃，叫什么来着？”徐莹莹挠了挠头。
“吴煜。”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叶澜补充道，这个女生说话的腔调也冷冷的，我竟觉得她的性格和颜汜有点相似。
听到这个名字我也不意外，以往他们家搞画展也是很高调，但我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名。
“对对对，哎，小帅哥，你见到他了吗？真人是不是比杂志上帅！”蒋嘉怡兴奋地问道，我心想帅个鬼还没老子一半好看。
但我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还行。”
“三十四！三十五！餐好啦！”老板娘在出餐台喊道，我转头看过去，叶澜站起身走过去，她们应该是三十五号。颜汜也拿着餐走回来，有点疑惑地看向我。
“这是我小弟。”我笑着接过颜汜手里的餐盘，给她们介绍道，又转头对颜汜说：“她们之前载了我一段路。”
他只是点了点头，在我加的凳子上坐下。叶澜也拿着餐回来了，有点好奇地望向颜汜。
“你叫什么名字呀？”蒋嘉怡自来熟地问道。
颜汜看了她一眼，答道：“二丫。”
我嘴里一口酸辣粉差点呛到，这厮肯定是报复我说他是我小弟，我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人真幼稚。
“二鸭？哈哈哈哈哈，好吧，挺可爱的名字。”那两个女生笑道。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叶澜突然紧紧盯着颜汜，开口道：“你…是不是姓颜？”
闻言，颜汜抬起头，眼中一片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