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日照生烟

穿过无垠的大漠后,广阔的草原和延绵的雪山之影显现,说明大月已至。

当然,草原与雪山并非大月最为骄傲的景致,雪山背后的西经异域才是众人灵特意到访大月的缘由。

“镜明,你眼中的异域是怎样的?”

“没什么特别……”

说实话,如果不是来疾问起,镜明根本意识不到雪山背后就是西经异域。

东西二线,天涯海角。

东经天海一色。

西经无穷异域。

人们认为东西二线不过是幻觉和梦境,并不真实存在,直到那位人物出现。传说那位人物成功穿越东西二线,并明言二线之后存在新的寰宇。

东经明确留有清晰可见、金光灿灿的八字箴言。鉴于西经特殊性,无法确认那位人物是否跨越了西经一线。

无论是出于善意或恶意的验证,还是单纯向往追随,又或者相信西经之后即是天界,无数人灵都对西经发起挑战。大月因此受到各方践踏,与之毗邻的单于与楼兰也无法幸免。

虽然起初目的也是为了挑战西经,但是在三地目睹各种惨无人道的悲剧后,六虎决心平定三地。西境三地对六虎的谴责、谩骂和愤恨以及拒不归属西兑的声音至今不息,然而无可否认六虎终结了西境混乱局势,带来了和平。

第二次灵子大衰退之后,穿越西经变得更遥不可及,挑战西经的人灵散去。

因为西经异域在每位个体眼中呈现的景色都不同,而且生活富足之后百姓开始关注精神世界构建,于是为了振兴商贸的大月打出“西经一游,认识自我”的口号,吸引各方游人到访。

当年来疾的母亲也是在对生活感到迷惘,前来西经寻找自我的过程中与来疾父亲结识并相恋,最后成为历史悠久的永豪客栈的女主人。

经过一番修整和重建,如今的永豪客栈有模有样。虽然依旧无法与客似云来的长盛庄媲美,但是好歹恢复了生机。

来疾直冲进门:“爹!娘!”

正忙着招呼客人的来疾父母一脸惊讶:“啥事?”“怎么忽然跑回来了?”

“你们一切安好吧?”

来疾父亲疑惑:“能有啥不好?”

来疾母亲注意到镜明一行,有些恼怒:“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知会一下!”

来疾的父亲比镜明想象中更为朴素,母亲倒是不愧百花之名。

“原来是比武招亲那事啊。”来疾的父亲也安心了,“其实我也很怀疑青莲剑的真伪,但是我想即便不是真的,你去看看也没有坏处,遇到问题也应该能够妥善解决。最重要的是长盛托我一定要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你。”

“长盛……为什么忽然……”镜明还是第一次见来疾如此心烦意乱的表情。

自当年送别之后,来疾与长盛再无联系,回乡探亲也总是错过,只是偶尔从父母那里听说一点消息。

“爹,可以将长盛写给你的信给我看看吗?”

佟月长盛在信中表示曾受到来疾诸多照顾,希望能为抱有雄心壮志的他助力,因此特意来信恳请二老通知来疾参加三叠书院的比武招亲,并祝愿来疾摘得青莲剑,更上一层楼。

来疾感到佟月长盛的信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对佟月长盛一无所知的镜明一行也无法替来疾分析。

不过,狻猊子文与白龙皓晨为青莲剑而来,所以庐山三叠书院志在必行。

“你也可以顺道去看一眼白鹿洞书院。”

听此一言,白龙皓晨粗暴地逗弄幼兽狻猊:“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啊?”

镜明与来疾都十分想探讨白龙皓晨与白鹿洞书院的渊源,然而白龙皓晨带着恬静淡然又决绝的微笑说“我曾在那里求学”,便结束了话题。

滔滔不绝、毫无保留地将子女的往事道出是父母令子女感到困扰的一件事。

“爹,娘,客人都在呢,别总说我的事情。”

镜明立刻表示没关系:“我也想多了解了解来疾的事情。”

“你和长盛没成,我和你娘还真是挺可惜的。”

“长盛爹娘可是一点都不可惜。”

“我儿,平时也不见得你脸皮这么薄。”

狻猊一直沉默地听着来疾与青梅竹马的故事,白龙皓晨默默地给他夹肉。

道过晚安,静躺一会之后镜明再次感慨:“来疾,你藏得真深。”

来疾没有接话。

“说实话,我真的很受打击。光顾着自己,对你的事情毫无察觉。”

“我刻意藏着你怎么可能发现,而且你光是自己的事情也够呛的了。”

镜明侧身,看着对面闭眼假寐的来疾:“你对长盛姑娘真的没有半分情义?”“来疾,如果长盛姑娘对你依然抱有爱慕之情,你怎么办?”

有些后悔应该睡在自己房间而不是客房的来疾,静默一会之后答道:“明天见到她再说吧……”

经过半夜的挣扎,来疾终于得以进入浅眠。

另一方面,流离梦中的狻猊眼角泪花闪耀。

瀑布雾气朦胧了害他染上“小生”口癖的某人与她的笑颜。

心痛,在鼓起勇气表白之日被她以甜蜜的笑容介绍某位人类男子。

为何未曾发觉?明明一直在一起。

不,并非“一直”,每刻每瞬。所以,确实令人“有机可乘”。

但是,二百年与半月的差距未免太大了,或许这是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吧。

人类真是很弱小,尤其是文弱书生,小小的伤寒便可以撒手人寰,甚至未能等到她赶来。

令她垂泪已经足够可恶,更可恶的是把她也变得羸弱不堪。

然而,她却欢喜不已。身上的鳞片干裂、脱落,被弱小地灵排斥并怒诉不要污染潭水,依然坚韧笑着说:“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弥留之际,也只顾着以灿烂与慈爱的笑容宣布二人爱的结晶之名——“她叫紫烟。”

“紫烟……”少女的笑容和她呼唤自己时的笑容终于令狻猊的眼泪滑落。

蹲在床边替狻猊擦去眼泪的白龙皓晨带着些许羡慕,因为他做不到永远怀念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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