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回宫

朱瞻基进城之前先让侍卫千户返回军营,自己只带着少量的贴身护卫和范安一起从南边的崇文门进入北平。

此时的北平已经是一片缟素,就算是黔首百姓的家门口也会挂出一个白纸糊的灯笼,以示为天子戴孝。

进了城门,朱瞻基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一想到总是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父皇,从此以后就是天人永隔。不禁悲从中来,这一刻朱瞻基归心似箭。

看着情绪崩溃的朱瞻基,范安暗自心急。低声劝慰道:“小爷!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速速进宫,早日登上大位,以防夜长梦多。”

朱瞻基知道范安说的对,却无法控制情绪,他本就是一个感性之人,尽管身居高位身边接触的都是当世人杰,耳濡目染之下大多数时候能够做到宠辱不惊,可是在遇到大悲大喜的时候还是无法掩藏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情绪。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千步廊六部廊庑,刚过金水桥,守在承天门的宦官眼尖。一眼认出了一身齐衰孝服的朱瞻基,慌忙跪倒在地:“奴婢恭迎太子殿下!”

范安上前说道:“起来吧,速去通传太子回宫了!”

“是!”

承天门后面就是内阁的办公地点,宦官以他们特有的高调嗓门一声接一声的喊道:“太子殿下回宫!”

“太子殿下回宫!”

“太子殿下回宫!”

很快整个宫城全部知晓太子殿下已经回到皇宫,对于太子殿下突然提前回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乾清宫给大行皇帝守灵的文武百官,赶紧前往承天门迎接太子殿下。

前往迎接太子殿下的路上,黄淮悄悄凑到杨荣身边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为何这么快回来了,莫不是提前预知陛下大行。”

“宗豫慎言!”

黄淮撇撇嘴不再说话,跟上迎接的队伍,心中却很是不屑。

等候在承天门的朱瞻基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一片缟素从端门两侧出来,文左武右泾渭分明。

文官为首的是内阁首辅杨士奇,武官为首的是英国公张辅。

众臣齐齐跪倒在地高呼:“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免礼平身!”

“谢殿下!”

也许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朱瞻基感觉群臣给自己行礼的态度与之前大不一样。

在众臣的簇拥之下,朱瞻基迈步向着停灵的乾清宫走去。

迈进乾清宫大门,朱瞻基双膝跪地向前膝行几步,俯首大哭道:“父皇!您怎么就抛下儿臣走了啊,没有您的教诲,儿臣如何担得起这千钧重担!”

身后的众臣明悟,纷纷跪地劝谏道:“太子殿下节哀,还请保重身体,江山社稷为重。君位不可空悬,臣等请太子殿下早登大位,以安天下黎民百姓之心,”

“孤的父皇尸骨未寒,身为人子自当为父皇守灵尽孝,哪里有什么即位之心,不准!

诸位都是朝廷肱骨重臣,不能因为父皇大行而耽误国事,诸位还请各司其职不使心怀不轨者有机可乘!”

群臣再次劝说,依然还是劝说无果,纷纷退出乾清宫,回到自己的廊庑处理各部事务。

这种三请三辞的戏码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却都愿意乐此不疲的上演。要不怎么说儒家学说虚伪呢,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群臣退出之后,偌大的乾清宫就只剩下朱瞻基一人,就连宦官宫女也都悄然退了出去。

朱瞻基跪了一会儿腿有点发麻,就坐在地上伸直了腿,轻轻的锤了几下。望着乾清宫中央巨大的楠木棺埻,朱瞻基很想推开棺埻盖子看一看老爹现在的样子。

然而厚重的棺埻盖子非常沉重,朱瞻基试着推了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只好颓然放下手,看着棺埻缓缓坐下,他和里面那个曾经的九五之尊只隔着一层厚重的木板。

无论棺埻上怎样雕龙画凤都不会再让人活过来,继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虽然只是在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是这个男人却赢得了文官集团的集体好感。

这让朱瞻基异常的羡慕,不知道有一天他躺在里面的时候,以后被自己打压的透不过气来的文人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谥号。

‘宣’是不可能了,多半是玩一些明褒实贬的文字游戏,这些人的伎俩无非如此,活着治不了你,那就想办法让你遗臭万年。

就这么靠着棺埻,想着过去未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上。张皇后差人传唤朱瞻基去一趟坤宁宫,这个皇权过渡的时刻,母亲是这个帝国理论上的最高统治者。

在朱瞻基没有承继大统之前,一切朝廷大事都要经过张皇后的点头同意,这就是以孝治天下的理论基础。

无论是朱高炽的哪个儿子即位,理论上都是张皇后的儿子。张皇后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后,更何况是朱瞻基这个亲儿子。

朱瞻基赶到坤宁宫的时候,宫女正在为张皇后准备晚膳,朱瞻基心中一暖,还是亲娘好啊!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朱瞻基进门先给母亲磕头行礼,几个月时间没见,发现母亲的头上竟然有了白发。

“快起来,我儿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今天就破个例在娘这里吃上一点儿。”

“娘!儿子不辛苦,一路都是坐着海船,到了直沽口,海船进不了运河,漕船速度太慢,儿子想要早点赶回来,为父皇尽孝,才下船骑马回来的。”

“什么?你怎么敢坐海船回来,海上风高浪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娘可怎么活啊!”

“娘!海船很安全,即使遇到大的风浪,也可以先靠岸避过风浪再航行,甚至比陆地骑马还要安全。”

“你少糊弄哀家,真当你娘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吗?以后不准再上海船,听见没有!”

“是!儿子以后不坐了,这次是急着赶回来,与走运河和骑马回来,坐海船速度最快。以后儿臣坐海船的机会很小,母亲敬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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