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期刚开始不久，学校就给高三年级开了次动员会，高一高二的四个实验班被要求一起参加。那么大的礼堂坐满了人，他们高一的坐在最后几排充数，季杳跟姚羽坐在一起，悄悄戴着MP3听歌，另一边很快也坐了人，季杳抬起头看了眼，是同班的苏日安和他的同桌林朗，便冲他们点了点头。
这个动员会开得比一节课还久，季杳都有些昏昏欲睡，再看看姚羽，已经睡着了，她也悄悄闭会儿眼睛。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她这才意识到大会结束了，右耳的耳机不知道啥时候松了，她摘了下来收到包里。
这会儿已经到了放学的时候，季杳匆匆买了点晚饭便要回去晚自修，虽然大会大部分睡了过去，但还是给予她一定的紧张感。她甚至想，这种动员大会果然会鼓舞人心。结果，班上却热热闹闹地在讨论踏青的事。其实学校为了安全考虑，已经禁止集体出游这类活动了，但架不住下有对策，几乎每个班在这春天都蠢蠢欲动。他们班打算去森林公园，一方面那地儿不远，另一方面还有山，大家去爬爬山拍拍照，既不花钱也热闹。
这件事由班长和文艺委员负责，现在要确定时间和报名人数。姚羽站在讲台上宣布：“我们预计下周日出发，自愿报名，等会儿会给大家发登记表。虽然说森林公园对学生免费，但我们包大巴还是要一定费用的。最后，自备零食和水啊，公园里也有小卖部，不过价格略高，大家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季杳接到表格，直接填了自己名字，她还没去过森林公园。她把表格传给苏日安，苏日安也写下了名字，一旁的林朗疑惑地问：“你那天……怎么还签名了？”
“晚上也行，集体活动怎么好缺席呢，正好我还可以带相机给大家拍照。”苏日安冷静地回答，并将登记表递给同桌，“快点签吧。”
林朗挑了挑眉：“那随你。”
春游日很快到来，季杳穿着那套崭新的暗红色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瞬间活力了几分。
大巴车在坡底等着，季杳一如既往来得很早，车里零零星星几人，她选了靠前靠窗的位置，打开MP3听歌，敞开的窗户吹进一阵风，温和得愈发令人惬意，她看着看着书不由得合上了眼睛。季杳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看了眼窗外，发现车窗被关上了，小幅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的是苏日安，她以为是跟同桌一起坐的，结果往前一看，姚羽跟班长坐在一起。
苏日安正在摆弄手里的相机，腿上放着她的书，显然是她在睡着的时候掉了。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凑过去跟他说了声，苏日安顺手把书递给了她，又看了眼她的头发：“你的头发乱了。”
季杳摸了摸，果然马尾被椅背蹭得往左歪，还有部分散落下来，她只得将头发解开，准备绑个低马尾。
“别绑了，总是会蹭到椅背，还是会乱。”苏日安将相机收起来，说得很认真。
季杳的手一顿，便用手指梳了梳发，她的头发又长又密，散下来非常漂亮。
“这本书好看吗？”苏日安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膝上的书，是加缪的《局外人》。
“嗯，挺荒诞的，可是能理解——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季杳才读到三分之一，甚至想过自己算不算是有一部分很莫尔索，她好像也是站到了局外看着身边的一切，有一种孤独感包裹着自己，从小到大。她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自己好像不像其他人那样难过，她也会流眼泪，可是因为别人在流泪，所以她才流泪……
苏日安看着她的侧脸，流露出彷徨的情绪，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他看过《局外人》，他总认为加缪批判的是当时的社会，莫尔索不过是一个代表、一个牺牲品，从来没有要把自己代入到莫尔索之中去理解，小说毕竟总是小说。
到了森林公园之后，姚羽先安排大家拍一张合照，大家在她的指挥下按身高顺序排成3排。季杳站在第一排的边上，身后空出的位置是苏日安，此刻他在前面用三脚架固定单反相机试拍，等确认无误后设置好时间再跑回来合影。不过他跑得太匆忙，差点绊倒自己，为了稳住身形，直接将手搭在了季杳肩上，在那一刹那，相机拍摄成功。
接下来姚羽又再次做了强调，不要单独行动，至少2人一组，最好是其中一人有手机，这样大家不至于失联，确保安全。季杳没有手机，她打算找宋雨或者姚羽一起，但宋雨有自己的小团队，姚羽也不知去了哪里，季杳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打算一个人先走，跟在大家身后也行。
刚踏上台阶，苏日安便从后面追了上来：“你也一个人？”
“嗯，我不乱跑，跟着前面的同学呢。”季杳手里拿着瓶水，前面不远处都是班上的同学，应该没问题。
“你跟我走吧，你不是没手机吗？”苏日安与她并肩而行，他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胸前挂着那台黑色单反。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照顾我，这条路上都是同学。你跟你朋友一块儿走吧，我走得也慢。”季杳连连摆手，跟苏日安一块儿走，她也不自在，还不如一个人慢慢走。
“没事，姚羽让我垫后照顾大家。我们几个班委都分在不同路段照应，毕竟带大家出来玩，我们班委职责比较大。”苏日安转过头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季杳并不喜欢与人对视，她总是躲开别人的视线。
“那麻烦你了，谢谢。”季杳看向别处，地上的小草嫩绿，还有些小黄花在风中摇曳，她才意识到蒲公英都开花了。她的脚不自觉地踏上泥土，蹲在那片蒲公英前。她小时候，每年春天妈妈都会带她去山上挖这些开了花的蒲公英，晒干可以卖，也可以自家做菜吃，但是她不喜欢蒲公英的味道，包括荠菜，她也不喜欢那种味道，妈妈总说她挑食，但总会备些别的食物给她，久而久之，她挑食的毛病也没调整过来。
苏日安则站在原地四处拍照，林朗这时从前面走过来，拍了拍他：“快点吧，到山顶还要合照的。”
苏日安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林朗无奈地又拍了拍他，凑到他耳边小声：“我这是班长派下来催大家的，你也知道周雪绒那个性，你们要是最后到，她或许不敢说你什么，那姑娘可就众矢之的了。”
苏日安又看了看季杳，她用手指点了点花盘，他突然拿起相机抓拍了那一刻。林朗叹了口气，双手抱胸冲着季杳的方向喊：“季杳，赶紧走了。”
季杳急忙跑过来：“不好意思。”
“没关系。”林朗摆了摆手，“我先走一步，你们也抓紧吧。”
季杳不好意思地看着苏日安：“对不起啊，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其实时间也还早，我正好也在拍照。”
抵达山顶正好11点，山顶上有一尊很大的仙女雕塑，同学们都散落在雕塑四周，周雪绒正在点人数，见到季杳和苏日安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先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还有几个同学没到。
季杳正好找到宋雨，就去她身边找了个石块坐下，太阳有点晒，季杳戴上了外套的帽子。宋雨见到她，将手里的薯片递给她。
季杳拿了两片，又从包里拿出肉干给她，宋雨自然不客气地接了过去，还悄声对她说：“这春游挺没意思的，还这么晒。”
“挺好的啊，大家出来透透气，还能一起拍拍照。”季杳边吃薯片边环顾大家，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分享吃的喝的，一起聊聊天。
“这么说也是。哎呀，只可惜没跟苏日安一块儿走，他那相机看着就高级，拍出来肯定很好看。”宋雨把空的薯片袋和包装纸揉在一起，刚想随地扔，就被季杳接了过去，她从包里拿出个塑料袋把那些垃圾放了进去。
“你真的好细心啊，出来玩还带垃圾袋。”宋雨有点不大好意思。
“习惯了。我哥教我的。”季杳把垃圾袋绑到双肩包肩带的下边。
“哎呀，你哥真好。真想见见你哥哥，你哥帅吗？”宋雨八卦地问。
“嗯……我觉得帅的。”季杳笑得有些羞涩。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啊。”宋雨迫不及待，谁不喜欢帅哥呢。
季杳掏出自己的钱包，是一个粉白色的夹子，她打开之后从一张全家福照片后面抽出另一张照片给她，是哥哥刚上大学时的证件照。宋雨捏着照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你哥真的很帅啊！你们俩鼻子都好挺翘，你的眼睛是杏眼，你哥哥有点桃花眼……给我看看你的全家福啊，哇，你爸妈也好看，你们兄妹俩都长得像妈妈诶……真是妈美美全家。不像我，我像我爸……”
宋雨和季杳叽叽喳喳的时候，周雪绒因有两位学生联系不到而在发脾气，姚羽则在一旁打电话，林朗也在问其他同学有没有看到过那两个人，只有苏日安拿着相机到处拍照。幸好那俩人没过多久就出现了，她们俩跑到别处拍照去了，没注意时间。
“你们俩有没有点组织纪律？约好了11点在山顶拍照，就因为等你们俩，现在已经11:15了，电话也联系不上，这么大人了，做事没一点交代。让这么多人等你们俩，不觉得抱歉吗？”周雪绒当着大家的面，训斥那两位迟到的同学。
迟到的两个女同学面上尴尬，觉得抱歉的同时又被训得很难堪。这时，苏日安在一旁喊了一句：“快过来合照吧，太阳越来越高了。”
季杳收好钱包挽着宋雨跟大家集合拍照，合照拍好之后，宋雨拖着季杳跑到苏日安面前：“苏日安，给我和季杳拍个合照呗，到时候□□发我。拍好看点。”
苏日安看了眼戴着大大帽子的季杳，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季杳这样子怕是不一定拍得清脸。”
季杳这才扯下帽子，头发已经乱蓬蓬的，宋雨帮她梳理了一下，又捧着她的脑袋上下看了看：“这样可以了……诶，等一下，我这儿有个唇彩，季杳涂一涂肯定好看。”她不由分说地将唇彩涂到她唇上，深粉色，比她本身的唇色稍深一些，不太突兀，“这样就好了。”
苏日安一直看着她们俩闹腾，季杳又躲不开被宋雨紧紧揽着肩膀，抿着唇求助地看着苏日安。苏日安往后退了退，调整好镜头给她们一连拍了好几张。他这边刚拍完，就被其他蠢蠢欲动的同学叫去了，他在走之前问季杳：“你有□□号吗？到时候我把这些照片也发你一份。”
季杳摇了摇头：“初中的时候有，但自从上了高中就没再登录过，估计被销号了。”
“那我打印出来给你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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