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廷议

室内传来莫小唯细柔绵长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

“小度同学,我睡不着,能用传统模式展示一下你的功能吗?”

门外,卢长安蜷缩在椅子中的身子动了动,嘴里嘟囔道:“系统在手,天下我有,好想像其他穿越者一般,真心诚意地体验一次啊。”

“不就是刷回原厂设置么......也太没技术含量啦。”

小度同学一声轻笑,紧跟着,发出一种匀速而机械的语音。

“叮。”

“姓名:卢长安。”

“年龄:十七。”

“身份:大周朝故西北道行军大总管,靖忠伯卢尚遗孤,资善学堂学生。”

“显性修为:文道,九品儒生;武道,无。”

“灵性修为:无法踏入修行之境。”

“能力提升:正在检测对象人格特质,系统匹配中......”

又过了一会儿,

“咚。”

语音再次响起:“系统匹配完成,临时补偿机制启动。”

“能力提升:开启显性修为超级白嫖......哦,错啦,超级模拟学习器。”

......

三月初三,卯时初刻,皇城内。

钟鼓司的朝鼓响了。

日复一日的早朝,自刻开始,一般会持续一个时辰左右。

至于朝议内容,基本上就是各种花式扯谈。

但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大一样。

宣政殿中,面容清癯,身穿宽袖常服的天庆帝,眼光淡然地望着庭下群臣。

就在两个时辰前,奉旨前往帝国西北境,负责察查盐铜流失一案的户部巡官宋承德,竟被人刺杀于大理寺狱密室之中。

这事怎不令天子震怒,朝野震动。

“案发于昨夜子时末,大理寺狱‘三品院’......”

一名穿绿色官袍的大理寺丞,正在作案情陈述:“宋某倒毙于房中,尸体呈伏案状,”

“经仵作查验,死者全身并无他伤,唯喉中有一暗红点状印迹,系喉骨碎裂,坍塌,以致瞬间窒息死亡。”

“所书文稿,被烧毁殆尽。”

“狱内共有狱差五人,其中两人倒毙于狱门内侧,死因与宋某相同。”

“余下三人,包括狱丞一名,狱卒两名,尸身已然消失,仅在房门前中发现三堆白色齑粉,估计为尸粉......”

“咝......”

殿内传来一片牙缝间凉气倒吸的声音。

“妖邪作祟?”有人低声惊呼道。

“不可能!”

此人的揣测,立刻引来一阵斥责声:“天子御下,蒙昊天上帝垂佑,法域重地,有灵兽青龙护卫,纵使北冥大妖,亦不可进,又如何做得了这等勾当?”

“莫非是武道高人暗中潜入所为?”又有人揣测道。

“尸粉怎么解释?”

“传奇里不是有溶解尸体的‘化骨粉’之类的记载么?”

“大人可真行,民间传说都能拿到廷议上说事?”

又有人出来圆场,道:“诸位莫争,是人是妖,当请城南朱凤洞天的镇元子大仙前来,便可一知端详......”

庭下声音纷纷扰扰。

端坐在龙椅上,天庆帝不置一言,只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那名大理寺丞也作了最后的案情陈述。

“寺狱外,值守护卫及绣衣卫拦住了一名疑为凶犯的蒙面男子,然此人步伐飘忽如鬼魅,出手更是迅猛如电,片刻之间,便杀绣衣卫五人,其余受伤者以十数记。”

“众人奋力皆阻拦不住。”

“最终,凶犯脱身遁去,整个交手过程,不足一字之时。”

......

挥手屏下大理寺丞,天庆帝目光扫过群臣,道:“诸位爱卿,对此案有何看法?”

首先发难的是御史中丞赵中康。

“臣以为,此案性质极为严重,当此狱禁森严之地,又有内卫值守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大理寺难脱其咎。”

按大周典,“御史弹事,亦先一日进状。”

意思是说,御史台弹劾某位官员,或对某项政务提出反对意见,须提前一天向宫中呈上奏章,以供皇帝参阅。

然而此时赵中丞急急跳出,不避越矩之嫌,无所顾忌直指对方,这一炮,点得倒极为干脆利落。

天庆帝眼中精光一闪,转瞬间又恢复如常。

事急从权,也不是没有前例在先。

更何况此事与御史台亦有莫大干系。

紧接着,户部侍郎王博之上奏道:“宋承德乃我户部巡官,总领察查海西盐铜流失一案,事毕,原该回本部复命,却被某以‘守秘’为由,强行置留大理寺狱,不及两日便被杀。”

“其中是否有蹊跷之处,还望当事人自证清白为好。”

这话就有点杀人诛心的味道了。

立马就有官员站了出来:“追责之事暂可放后,此时,当先缉拿凶手为宜。”

同样有反驳声传出:“找不出内奸,如何缉拿凶手?说不定早给人家放跑了。”

“哼,张口闭口的是内奸,可有什么具体证据?”

“要证据,就要先行查找内奸......”

大殿中顿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一股暗流在朝堂诸公之间漫延开来,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大理寺少卿孙在望身上。

自前任大理寺卿退休之后,围绕继任者的任命,朝中相党与清流两派之间,争夺就从未片刻消停过,双方更是相持不下。

于是孙在望反倒成了大理寺事实上的掌舵人。

作为清流一派中人,被人揪着小辫的滋味自然很难受。

而此时,这位大理寺少卿,却安坐在座位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连面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待众人话音稍歇,他这才慢慢起身站了出来,以司法官员特有的,不急不慢的声调说道:“大理寺该负什么样的责任,孙某绝无推脱之意。”

“然,说到可疑之处,我倒想问问王侍郎......宋巡官回京之后,便直接回了户部是吧?”

“是,那又如何?”

“孙某知悉后,即刻派员会同绣衣局来户部领人,其间并无片刻停顿。所以,知道宋巡官在大理寺狱之人,唯有本署,绣衣局及户部三方而已。”

“这......”

“绣衣局乃内城廷署,处宫禁之中,消息绝无向外传递可能,那么,泄密之人,岂非在本寺或户部之中?”

王博之闻言大怒:“孙少卿何意?指我户部有人与刺杀案相干?”

孙可望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闭紧了嘴巴。

“相不相干,需等案子查清再作定夺,王侍郎所谓‘自证清白’,难道不是直指大理寺与刺杀案相干吗?”

一名年约三旬的年轻官员站出来,语带讥诮:“古贤云,君子不先人以恶,不疑人以不信,王侍郎既以疑心待彼,又何以责怪彼以疑心待己?”

王博之一时语塞。

恨恨望去,却是刚升任的礼部郎中、集贤院学士岑休。

虽说只是个六品官员,但此人名气可不小。

天庆六年,岑休以二十弱冠之年中进士第,入翰林院,次年致仕,考入杏林书院专事治学,十年后,即以“鸿儒”身份重回仕林。

毫不夸张地说,在大周朝,书院就代表着学识与权威。

这位岑学士,长于经学,诗也做得很好,在天下读书人之中,有极高声望。

朝中诸公亦知其名。

户部王侍郎的窘迫,让自以为占到先机的赵中丞等,很是恼火。

然而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对方破绽之处。

堂上气氛有些沉闷起来。

孙少卿心头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在大周朝,相党与清流之间的明争暗斗,并不是什么秘密。

皇帝需要分权与制衡,官员们需要站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老百姓需要茶余饭后的谈资掌故,慢慢习惯了,也就没人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只要不是大张旗鼓地摆在台面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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