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7 月郎你知道月亮……

月郎收刀, 屈身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爱世,站起后缓缓转身看向专门赶过来的白上楼楼主。

“夜雾大人,您这是?”

“这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请雨君将安全她带回现世。”

看着这位明显与刚到这里时气质已完全不同的夜雾家主,白上雨面色不显但暗自压下了疑虑,他与爱世是有什么渊源么?

但看到因受到惊吓有些狼狈也已经晕过去的爱世,他也认为先把这孩子送回去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老实说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误闯进来, 之后怎么解决也是个头痛的问题。

于是白上雨示意一位体格健壮的女侍上前抱过她,当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时, 这位夜雾大人在确认女侍背上的爱世无事后, 就转身带着面色惊慌匆匆赶过来的侍卫们一同离开了。

直到来到一处远离华丽喧闹无人的山林中, 那以化作白骨的夜雾真宙才隐忍着怒火从一棵巨树后转身而出。

之前本想及时找到他,将他送回到他的影子中去, 结果迎面却碰上了白上楼的楼主,虽然他也不忌惮这位来历神秘的楼主大人, 但他和月郎之间终归不是什么可以广告于众的事。

而且他也不知道月郎从小到大对那个满是丑态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执念,明明都已经背叛过也抛弃过他了,如果他是月郎敢那样辜负他的女人早都和他一样变成白骨了, 结果他还是如此,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以至于他如今根本不想承认眼前这个顶着他肉身的男人是他的一部分,是另一个面的他。

毕竟那样的女人他从一开始看一眼都厌烦, 不过他现在更想教训这个面对着他还一脸不知悔改的男人, 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他的一个影子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傲慢,难道他还想取代他么?

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纵容他的出现。

这天夜里,夜雾真宙与他这个性格不同但同样傲慢的影子打了一场,他们之间关系出现了正式的裂痕。

最后自然是月郎输了,毕竟他只是个影子,如何能够对抗对他这个肉身拥有绝对权力的真宙呢。

但这些胜负对月郎来说并无所谓,真宙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的这个想法——一般的事是不会让他有任何触动的,因为他自己也清楚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顺心时就躲到阴暗处变回他的影子,而惹下的烂事就全都推给他。

所以真以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么?这个愚蠢的影子到底当他是什么人?

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能拿捏得住他,把他对他的纵容当做是反抗他的资本,真可笑呢。

于是他不禁带上了他那标志性的无奈又恶劣的笑对月郎说:“哎没办法,我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你也是我的一部分嘛?我呢也从来不是那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的男人。”

“但我会从别人那里找麻烦,比如那个原本该嫁给我的巫女后人,我可不像你对她那么友好呢。”

然后他满意得看到月郎脸色骤变又想强行压下来的模样。

看吧,他真要找他的弱点根本轻而易举,取决于他想不想而已。

嗯,在自己的肉身上还能看到这样的表情,也真是有趣的体验呢。

原本他对于月郎的喜好无感,很多事也随他自由,毕竟他历来对待自己的东西都很宽容和放纵,他最多觉得月郎比较没眼光,但不想月郎现在被他纵容得和他一样越来越傲慢且不服管,那就别怪他了,他只顾自己可不管别人的死活。

但他没有想到,他以为这只是他对月郎一次小小的威慑,却直接导致月郎做下了想要取代他的行动。

那是在回到宅邸的某一深夜,月郎竟对他起了杀心,若非他的肉身优先忠于他使他瞬间清醒挡住了月郎的挥刀,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这也让真宙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性格一开始看似比他温和也更为冷静的月郎,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另一面,而是以后的某一天一定会伺机攻击他取代他的弱点,是他早就该铲除的——心魔。

……

既然是有害的弱点,那么就应该果决地除掉,即使这个从他这里骗得月郎之名的心魔不敌他之后又缩回到了阴暗之处,他也依然有办法对付他。

年轻的家主夜雾真宙身穿宽松的白青色寝衣,一脸慵懒又兴味地来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的那株垂枝樱在月光下散发着妖异的淡粉色的微光,仿若无害惹人怜惜的模样,但只要宅邸的主人走进它,它就能明白他的意图——曼妙的绽放着粉樱的枝条,逐渐将这个男人缠绕了起来,并从他身上一路蜿蜒而下,接着,猛得扎进他脚下的黑影中,从里面硬生生地拖出了一个人,是那被夜雾的家主认为是他心魔的月郎。

月郎从影子中被抽出来后,整株垂枝樱像是得到了什么最上等的养料那样兴奋着,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真宙,而将月郎双臂展开,将他压跪在地上,紧紧的缠裹住。

“鉴于你对我不知死活的背叛,单单让你消失,怎么可能让我满足。”而月郎头上传来了真宙凉薄的处置决定。

“如你所愿,那孩子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把她也做成养料你看怎么样?”

结果,在看到月郎听到他要对那女人下手的后,就一副疯了挣扎又无法出声的模样,于是真宙从容不迫地蹲下来与他对视道:“喔?你不愿意啊。”

“那好吧,我就不直接杀掉她了,也对,毕竟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

真宙貌似苦恼地想了想:“唔,那孩子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也是,月郎哪里像我,才不愿意把自己的珍宝和我分享呢。”

忽然像是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真宙高兴地拍手道:“那要不然就让她看清,虽然月郎是一次又一次帮了她又救了她的可爱小妖怪,但其实也只是一个想将她高高捧起,只为了在某一天把她狠狠摔下——”

“是比一般吃人妖怪还要过分的喜好玩弄人心的妖怪呢。”

……

看着这个该死的男人,被垂枝樱堵住嘴不能开口的月郎狠狠地怒视着。

对于夜雾真宙来说,他对身为影子名为月郎的他有着绝对的支配能力,就像对于他来说,这般顽劣的,恶劣的,厌恶着爱世,想要伤害爱世所谓他的另一面,和曾被他认作是他必须要铲除的心魔性格真的一模一样。

当然对于这个心魔他对他也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一样,区别在于他没有将月郎这个名字给他,对他没有任何优待,且一开始就知道他不知是从何产生的心魔。

但这个心魔总是铲除不尽,就连垂枝樱也无法将他真正吞噬,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出现,尤其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

他的来历其实很莫名,他也原名为夜雾真宙,准确地说是另一个与这个世界的他完全相反的夜雾真宙,月郎一名也是对他心心念念的母亲为他取下的乳名。

与这个世界的真宙不同,他的成长根本没有肆意自由受人忌惮,相反,还因为年幼体弱而被诸多限制,符合长老会的人牢牢把控住他的计划。

那时他虽然是神主新选的家主,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家主的实权,明面上依然是前家主真慎一脉把控着,只要将来他和巫女继承人结合生下子嗣后归认他们这一脉,夜雾一族掌权的就依然是他们对神主大人从古服侍至今主脉。

于是年幼且体弱的他,孤独地被他们安置到了能与现世相通的地殿神社中生活,看顾他生活的人们对他用着最高级别的态度和敬语,实际上也并不在乎他。

毕竟他也不可能找神主大人告状控诉什么,因为神主大人自己的力量就已经因为千百年的镇压而一年年一代代式微,神主大人唯一的愿望就只是希望代表他神体的家主能与巫女后人结合而已,他们当然无条件满足,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别的其他,虔诚地供奉着神主大人的他们也有自己的规划,神主大人会谅解他们的。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过着能听见海浪规律的波涛声却从没见过大海,只能独自一人游荡在地殿深处,抚摸着渗水潮湿的溶洞墙壁,幻想着照顾着他的人曾说过的大海那一望无际的蔚蓝模样。

想起那尚年幼爱世也曾被扔到过这里,和他紧紧靠坐在一起互相取暖,还忍着泪怜惜地望着他说的,月郎好可怜啊,但月郎即便是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成长着,却依然还能那么温柔善良盼望着美好,月郎的妈妈没有给月郎取错名,月郎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样。

月郎你知道月亮的模样吗?

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

外面天上的月亮变化可多了,有时圆圆的像白色的瓷盘一样,有时弯弯的像小船一样。

啊,你是不是小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等我们出去,我就都指给你看!

……

在月郎被垂枝樱彻底吸收进树干前,月郎看着眼前这个真宙逐渐模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他,不论是境遇还是性格都与他完全相反。

而爱世却一直都是爱世。

难道就因为是相反的,所以只要是他喜欢的,他就厌恶么。

不,不行……不……

晚风徐徐吹过,垂枝樱的枝条款款温柔地摆动着。

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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