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少年和文士

轮回是一个过往的交替,场景的转换也是虚实的结合。

仔细一看,青衣少年的相貌和林肃就有些相似,若是将时间线提前一些,倒是容易梳理一些。

许久之前,青衣少年还在一个客栈之中,但那时话音稍落,客栈的人顿时犹如犯了大错后突然得到赦免的罪犯,将近二十余人如释重负,一同起身,客人顾不得桌上的食物,老板顾不得自家的账目,都急冲冲地朝大门方向跑去。其中一个瘦成竹竿的男子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惊惧的缘故,跑出没两步就摔倒在地,却没有原地拖沓,而是猛咳一声后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外!

将这些情景看在眼里,青衣少年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先前出言挑事的白衣男子脸上却早已是一片青一片紫,十分难看。

一招之间灭杀阳神,模样还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此等人物,万中无一,按理说不是隐士高人之徒,便是大国皇室之人,到云海落脚也该去往大酒楼,怎会好巧不巧地出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中?还是这般落魄行头?

白衣男子想不明白,青衣少年也不给他多加思考的时间和逃跑的机会,气息一动封锁四周后,他直言道:“这大汉本事一般,见识倒是不少,说起天池四剑与六合派系头头是道,你既与他相识,想必也有一番高论,不妨说来听听。”

闻言,白衣男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缓了一会儿后也是面露苦笑:“阁下年纪虽轻,但修为深不可测,有此前车之鉴,我又怎敢妄言?方才言语有些不当之处,我向阁下赔罪,还望看在家师的面上,高抬贵手。”

青衣少年目光闪动,问道:“你师父是谁?”

白衣男子眼中迸发希望之光,道:“家师洛行川,南崖藏剑阁第五代阁主。”

“南崖藏剑阁?如此说来,你师父是当今六合派中的一大首脑咯?”

白衣男子一怔,似乎对于青衣少年只知南崖藏剑阁而不知洛行川感到很是意外,但事已至此,他自知技不如人,也不敢多嘴,只得应道:“不错。”

“既如此,向你借个东西。”

“呃,不知是......”

白衣男子话未说完,便见一道诡谲黑光从眼前闪过,还不待他调用灵力探查,从黑布中飞出的一颗银针就洞穿了他的咽喉。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瞬的惊恐,很快就变得空洞无神。

比起修者的罡气,象征着人命兴衰的生气更容易被摧毁,身为南崖藏剑阁当代阁主的徒弟,这一身份非但不能解除他的危机,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直到身死道消的那一刻,白衣男子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先后目睹了两名修者死于非命的惨状的白衣文士,则更加摸不着头脑。

浓浓的疑惑与震惊占据着白衣文士的脑海,他想要叫喊,可张口的刹那就觉得如鲠在喉,他想要逃离,可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分明是站在青砖之上,可那感觉却与陷入沼泽泥地没有多少分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之前叫的那一壶酒虽然难喝,但真的有御寒的效果,否则等侵入的风雪多了起来,就算他内心想强行镇静,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上演一场“筛糠”。

许是看出了白衣文士的种种异样,青衣少年冲他一笑:“别这么紧张,我不是滥杀无辜的恶魔,留你在这,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没有恶意。你,似乎是齐人吧。”

闻言,白衣文士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踌躇一番后他的眉头不觉皱起:“我的确是齐国的人,不过一介书生,不及足下手段万一,能帮上什么?”

青衣少年道:“三年之后,六合派会于玉苍古城开展一场法天大典,你可知晓?”

白衣文士想了想道:“这个......自然知晓,法天大典是六合派乃至整个大齐的一场盛事,二十年才举办一次,符国燕国或许对此不太重视,但在齐国,这却是一等一的大事。算下来,三年后的法天大典是第四届,正好是我大齐立国六百年之期。届时齐国境内王公贵族,江湖侠客,修道中人都齐聚一堂,不说绝后,那也是空前呐!不管三年后我有没有考取到功名,这法天大典我都会亲自去瞻仰一番!”

言至此处,青衣少年能从白衣文士的脸上看到明显的激动与向往,也就是这时,礼貌的微笑从青衣少年的面容上消失不见,他眉梢一挑,声音深沉,如铜壶滴水,将白衣文士心中的热情浇灭:“三年后的法天大典,你不能去。”

“啊?”

白衣文士当即愣住,不解地道:“这......这是为何?”

青衣少年道:“因为那时的你要去往寒山山巅,为一个人建一个墓,墓里可以无棺,也可以无任何陪葬之物,你只需要在墓上立下一块碑,题八个字。”白衣文士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墓内无棺,那还能叫墓吗?连个衣冠冢都算不上,而且自己这副身板,千里迢迢赶去玉苍古城已是极限,说不定还要因此吐上几天几夜,如何能够去往埋葬了诸多剑客的寒山山巅?

碍于青衣少年的惊人手段,白衣文士心中狐疑,嘴上则不敢多言,只能顺着青衣少年的话问道:“敢问是哪八个字?”

“寒山独孤氏,长眠于此。”

约莫是怕白衣文士到时候将字写错,青衣少年很快又补充道:“这几个字你明白吗?”

白衣文士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朋友的姓氏?”

“不,这是我的姓氏。”

“......”

一丝冷汗从白衣文士的额前滚落,这时他突然发现面前的青衣少年眉心间黑气凝实,嘴唇干裂,脸色也是异常的苍白,没有一点正常人的血红。从面相上看,这少年的确不像是长命之人,联系上之前听到的话,说其是将死之人,似乎也并非什么天方夜谭。

可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精准地算到自己的死期?

想到这些,白衣文士直咽口水。

“你怎么不说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青衣少年看着白衣文士闪躲游移的眼睛,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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