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章 快击鼓

然而。

至少有上百顺昌军卒已通过城门洞涌进瓮城。

而在城内洞内外,还有更多的军卒争相往里涌,此刻入城的人再着急想退回去,又如何能得?

周济心急如焚,不断地高呼「城内有诈」「城内有诈」,想让他的部卒儿郎们赶紧撤离出城……

而他身旁紧随的亲兵们更急,他们已顾不得其他,开始纵马乱撞,开始用枪身乱打,想驱散人流,想赶紧护着他们的老将军逃出瓮城去……

正这时,瓮城上四面火把齐燃。

同时城门洞内轰隆一声巨响,石闸落下。

周济放弃了逃生的奢望,他抬头四望,只见城墙上立满了贼兵,他们居高临下,正肆意地嘲笑着……

周济此时没有临死的绝望,也没有舍不得的遗憾,他胸中只有无限的恨意,随着他最后的愤怒声喷涌而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个个不得好死!」

立即他的声音湮没在了漫天飞来的箭矢和巨石中。

……

……

城头上火光大作之时,李晔失去了他一贯的镇静。

他不顾身旁禁卫们的拼死阻拦,他跨上御马,单骑闯出了将台,然后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路上或许还遇见了其他将官的劝阻,但李晔统统不记得了。

他只是想离得再近些,看清凤翔城上到底发生了什么。zusi.org 狐狸小说网

最好能一跃跨过城河,最好能揪住一名贼兵,最好能遇见李继昭……然后当面质问他:朕乃大唐天子,你竟敢欺朕?

然后他看清了。

原本安静的凤翔城头上,如今火把遍布,贼兵林立,他们正肆意而轻松地虐杀着城内内外的顺昌军卒。

同时羊马墙内也伏有大量贼兵,正截住了欲逃回城河的顺昌残部,疯狂杀戮。

而原本已放下来的城河吊桥,此时已重新吊起,将过河的一千顺昌将卒与对岸彻底隔断开来……

李晔也分不清他如今具体身在何处,分不清他左右原地待命的将卒属何军何都。

他抽出龙须剑,向他们号令道:「大唐健儿们,随朕杀过城河,救回周老将军。」

天子亲临,左右将卒兴奋异常,轰然听令。

李晔再一把揪住匆忙拦在他身前的左车儿:「快回去击鼓!」

左车儿只顾着要拦住已发狂的天子,哪敢离开半步,没命劝道:「大家,前头危险,咱们先回去,回去了再击鼓……」

「赶紧去击鼓!」

李晔迎头怒吼。

所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左车儿吓得不轻,只敢慌忙点头称是。

只有在背对天子的视线里,他才忙给其余禁卫下了死命令,绝不能再让天子向前迈一步,否则就等着掉脑袋吧……

左车儿尚未离开,就见康承业已迎面疾驰而来。

康承业见左车儿手中令旗,劈头盖脸地喝问道:「你身为禁卫都使,于此危险之际,不守在圣驾左右,要往何处去!」

左车儿苦笑道:「圣上叫我去下令击鼓……」

话音未落,又得来康承业一句喝骂:「不准去!」

左车儿心里有苦说不出,又不是我想去,是圣上让我去……

但他既不敢违抗圣谕,也不敢得罪康承业,一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康承业并未多为难他,而是继续上前找到了天子。

「圣上,贼人精心设伏,恐有后招,此地不宜久留……」

李晔正心急如焚地望着城河对岸,望着凤翔贼兵不断地杀戮自己的将卒,还有周济、马一夫等人生死不

明……哪有心思跟康承业在这辩论?

他直接略过康承业,看向左车儿:「你怎么还在这儿?」

「大家喜怒,大家喜怒,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天子已发狠了,左车儿哪还顾得上康承业,用力一夹马肚,当即便要离开。

却不想康承业一把拽住了马缰:「你不准去!」

「康军使,这可是圣谕,你就别难为小的们了……」

左车儿连声讨饶。

偷眼往前一瞟,见天子分明已经红了眼:「你听朕的,还是听他的?」

这话可就太狠了。

「康军使,得罪了。」

左车儿也发了狠,直接拿刀鞘朝康承业砸去,要逼他松手。

却不料,康承业更狠。

他非但未放手,还跳下马来,直接拦在了左车儿的马前:「除非从我身上压过去,否则,你别想回去击鼓。」

随后朝着天子直直跪道:「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请圣上收回成命。」

仅存的理智告诉李晔,康承业的话是对的。

这时孙惟晟、孙德昭父子也追了上来,见状也同康承业跪做一处,向天子恳请道:「前方危险,请圣上速归中帐,以安军心。」

随后杨崇本等人也赶过来,一并哀劝。

李晔此时已没了愤怒,只有痛苦和无奈:「朕回去了,周老将军怎么办?」

康承业回道:「臣等自会全力营救,请圣上先回帅位。」

随后朝左车儿命道:「还楞着干嘛?还不赶紧保护圣上回去!」

李晔已说不出什么话来,任由禁卫围着自己,左车儿牵马,将自己带回后方将台处。

……

康承业稍后也跟了回来。

李晔此时恢复了思考,他知道,康承业这是不放心,怕自己余怒未消、仍要击鼓进军,所以才回来「看住」自己。

果然,康承业回来后,并不急于参见,而是绕着将台转了一圈,先跟一旁的司鼓手、旗手等办了招呼,随后才来到天子跟前。

他直直跪下,磕头请罪道:「臣方才公然顶撞圣上,是为不敬,恳请圣上责罚。」

李晔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方才是朕一时冲动了,你及时劝阻,只有功,没有错。是朕错了。」

可康承业却纠正道:「圣上是大唐的天,圣上永远都是正确的。所有错,都是臣下的错。」

李晔今夜已被折磨得没脾气了,也不想跟康承业讲大道理,唯有苦笑道:「那你想怎样?」

康承业回道:「非是臣要如何,而乃礼法使然。臣下与君主不敬,理当法办,否则无以正法纪,亦与圣君威严有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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