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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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查一查,近几年京中内外可有与方府犯事有关的案件,一定要是那种牵连范围极广,在朝中曾做过那三位皇子党羽之一的世家。”

议事堂里安神香烧得有些呛鼻。

闻言,疾风皱着鼻子腹诽道,因着您这一年里都在帮着陛下制衡三位皇子,因此遭难的不服管的党羽世家可多了去了,便是数人来翻锦衣卫存档也好翻上个通宵了,更遑论现下只知道姓个‘方’字。

尽管如此,疾风面上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开口提醒着秦准此事的怪异之处。

“大人,只是属下以为那个桃夭姑娘的话也未必可信。叫春桃的人揽月楼一抓一大把,怎么偏生就她刚巧认识一个方姑娘?”

他适才在揽月楼就已困惑多时,若是真想快些找到这位同钱钺大人有瓜葛的春桃姑娘,入楼时便该直接提及钱钺之名,毕竟钱钺是官身,又日日来乐坊找姑娘,那掌柜总会有些印象。

谁料秦大人却舍近求远,偏只叫他报一个模糊的“春桃”。

“你也觉察到了?”

秦准拄着下巴噙着笑,似是因着什么事心情极好的样子。

“从前锦衣卫办事,便是在那些官宦世家交接,你曾见有谁敢稍加怠慢过吗?”

“你也知那揽月楼中名唤春桃者众多,那掌柜却去了多时未归,她是当真连一人都找不出来交差吗?”

疾风闻言一怔,心道正是这个道理。

于是凝神继续听秦准解惑。

“我进楼前本就已经知晓揽月楼有许多非同寻常之处,原猜想是京中哪个世家公子哥儿入股操盘,本欲坐山震虎静观其变,进楼后却发觉一桩怪事。”

秦准指了指一旁烧得正旺的香炉,疾风跟着看过去,鼻子一痒。

“这香味你可闻到了?”

疾风瞪着正烧得邪门儿的那炉香,心想我一早便闻到了,再待一会儿鼻子闻废了可算工伤。

“这炉子平日里焚着的安神香,与今日在揽月楼小香炉中焚着的那味香,原是同宗。此物本是先皇当年为治太子梦魇之症所造,因制作不易,太子病好后,余量便当作荣宠赐下,仅各宫娘娘及锦衣卫处有留存。可见那揽月楼背后必是有哪个皇亲贵胄撑腰。”

“他见我今朝去了揽月楼,这才急急推了一个姑娘出来,给我点明他想让我继续查下去的‘线索’。”

秦准闭着眼,一手攥着那玉佩,感受着玉身的纹路。摸着摸着突然想到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却不知那个苏家小世子苏怀钰在前厅里有没有等得着急。

想到苏怀钰刚被他从笼子救出来时那双迷茫无措的眼睛,他喉头突然有些发紧。

疾风想了想,道:“那我们可要押下这个桃夭着实问讯一下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

抬头却见上首坐着的秦大人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作声,竟像是入了神。

疾风见状就闭着嘴自己想了会儿,还是不太明白,因问道:“那这线索我们查下去还有用吗?岂不是正中了人家的下怀?”

“那么现下钱钺私贩军械一案,我们可还有什么着手可查之处吗?”

想到还有个人披着自己的袍子在冷风里巴巴地等着自己,秦准语气里不自觉带着点烦躁。

“……没了。”

“那就顺着这位热心肠的皇亲贵胄给的线索查下去,看看他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些什么。”

“疾风,你当知。”

秦准霍然起身,喊了堂下那人一声。

那声音凉薄,疾风被冻个激灵,骤然回神。

“这世间事凡人有所图,哪怕用心伪造也必定留痕。我们寻迹而上,有时便可窥得一二真相。”

秦准又抛下一句:“那个桃夭只是个行事草率的卒子,不必去审,”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起了点坏心思:“听闻宫中那位继后身边正缺几个心灵手巧的婢女。你明日先禀明了陛下,再寻个机会替她赎了身,就把她安插在继后身边吧。”

既然都深藏湖底,那他就先把水搅浑,看看哪条大鱼先耐不住性子浮到水面上来。

话毕,便飘然而去,自去找苏怀钰要回赊在那人身上的衣袍。

夜里寒风入怀,苏怀钰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可是有谁在背后念叨他?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有点数不过来。

苏怀钰想到在宫中的长姐、府上的苏老侯爷及自重生以来把自己当成心肝来宠的京中众人,总觉得虽此刻无端被秦准扣在这里有些憋闷,但事后要找秦准算账的人更是良多,必定让他麻烦不断。

这样想着,苏怀钰便笑了一声,敛神继续去看眼前这幅山水画。

“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大人神出鬼没兼冷言冷语,给苏怀钰猛然吓了一跳。

继上次躲在屏风后偷窥,再一次被秦大人抓包乱闯他人私宅这等越矩之事,苏怀钰竟少了些赧然,他心想,大约是自己已做得熟练的缘故。

于是指着墙上精心装裱的那副画问道:“我不自觉行至此地,见房门未掩,又瞥见这画有趣,便唐突走进来细细端详。只是不知这画是何人所作,又为何置于此地?”

“是我故人之作。当年知微离府前亲手作此画,并赠予我留作念想。”

秦准望着苏怀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目光深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伤让苏怀钰晃然觉得,这人似乎在透过自己的脸怀念着另一个人。

言毕,秦准扭过脸,再望向他时眼底却已不见哀戚之色。

苏怀钰晃晃脑袋,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满京城传言,锦衣卫统领秦大人冷心冷血阎罗手腕,这般非凡的人物,又有什么人值得让他这般藏在心底、暗自怀念呢。

他笑笑,道:“那么这位知微兄却是有趣。”

“此话何意?”

秦准紧掐着拳头,按下心底澎湃的感情。

……像,太像了。

苏怀钰这样长身玉立于这幅画前,嘴角边再噙着点笑,竟仿佛沈知微起死回生又回来了一般。

“这幅画里……有种淡淡的死志。”

苏怀钰沉吟着开口,用手指着画上某处,道:“你看这里,看上去是波澜壮阔的一面江色,细细看来却是一潭寻不到源头的死水。还有这里,这大雁本该在空中展翅飞翔,此刻却半空就收了翅膀,便是个半空折翼的兆意,若是再迟上那么一刻,便要画它堕入江中的凄惨景象了。”

秦准听着,突然一把推开苏怀钰。再定睛去看时,却是越看越透彻,越看越心惊。

果然正如这个小世子所言。

困惑、悔意、后知后觉……便一齐隔着那曾在路上耽搁了许多年的时间,涛涛袭来。

如一袭巨浪,霎时将秦准吞没。

他只觉得胸膛里一口气郁结在心,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知微,当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心痛如绞。

……

苏怀钰是懵着脸再回到自家苏府里的。

回来时府门前早围了一溜烟的人等着,前呼后拥地簇拥着苏怀钰自回房内洗漱入寝了。

这秦准说起来还真是个怪人,怪得出奇。

苏怀钰咬着牙恨恨地想。

自己好心好意给他指点了那画中的玄机,他不好好感谢便也就罢了,竟还急着叫来疾风将自己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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