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露天共眠

“你想知道的事,只要我知道,都告诉你。”

这就是君御对云雅的态度。

在他那里,任何事情都不及一个云雅重要,哪怕是重新揭开一次他的伤疤:对他而言,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母妃的事情,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但因为是云雅,他愿意敞开心扉,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云雅被君御这样子吓到,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她眨巴着眼睛看他,抿了抿嘴,适才轻轻点头。

君御长叹一口气,双手撑在身后亭檐处,仰起头望向天空,“我母后是先皇赐婚给皇帝的,是他还是太子时的侧妃。他登基时也才二十一,我则是在他登基的前一年出生的。可是,权利真的能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登上那位置,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充实后宫,将我母妃视若无物,并将我交与皇后管教,思念却不被允许回去。而我母妃不似皇后,没有后宫之权,身为妃子却性格软弱、人人可欺。渐渐地,她只剩一个妃子的空头衔,连那些下人都对她爱答不理。”

“凤凰纵然落难,仍旧是凤凰,什么时候轮到那些野鸡爬到头上去了!”云雅听得气愤。

这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拿出威严的一面来,连那些宫女、太监,都要爬到他娘亲的头上去了!tefu.org 柠檬小说网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旁边的人面色凝重,“你继续讲。”

君御神色复杂,继续开口,“后来渐渐地,我娘开始惧怕和外界接触,终日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连寝殿门槛都不愿迈出去半步,唯有对我的不舍,和对皇帝仅剩的那一丝丝期待,支撑着她继续坚持下去。”

“可直到她抑郁成疾,在寝殿里自尽的最后一刻,都没等来皇帝的半句关心。”

说话间,他双拳攥到咯噔咯噔作响,“而我,也连她临终前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君御……”云雅心疼的看着身边,情绪显然开始有些激动了的人。

她从未感受过来自亲生父母的疼爱,也没有亲身经历被他们抛弃;她不懂那种失去至亲的、撕心裂肺的痛,除了平日里的嘴上说说,也不懂真正恨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

毕竟,她的亲生父母与她而言,就像是……陌生人。

君御却一拳狠狠砸在亭檐上,情绪激动,“而我母妃吊死在房间的第三日,外面的宫女太监,才发现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这情况,才是真的彻底出乎云雅意料之外。

她怔怔看着身边、浑身颤抖的人,终于鼓足勇气凑过去,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他,轻拍他后背,“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不想了。人总归得往前看,不能一直把自己禁锢在过去。”

若不是今天,云雅怎么也想不到,君御竟然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果然,就算是平日里冷若冰山如他,也同样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时候,也是曾经的痛不欲生,造就了现在的他……

想到这,她抱着他的胳膊,更加紧了。

君御下巴抵在云雅肩膀,满眼悲伤,“一路成长直到搬出皇宫为止,我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出生到现在,皇上连抱都不曾抱过你,更别说正眼瞧你一下,你算什么皇子。你不过就是个野种,有什么好让你孤傲的’。”

“可笑吧,我的出生,在其它人看来,不过是个绊脚石,我出生起便不守生父待见,还盛传‘我克死了我母妃’……我的出生,便是不受这世间一切所容的。”

“谁说的!”云雅却语气坚定,轻拍着他后背安慰他。

“你为什么只能看到过去呢,难道你不该看看眼下吗?小红小青、阿时、石头、阿水,十一……他们曾经都是孤儿,曾经都觉得自己被这世间所不容,但他们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对他们而言,你如兄如父,有你的地方,胜过万水千山、天上人间。”

她大概从未如此有耐心过吧,“于你来说,他们这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却比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更加珍贵和有价值。”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是主动性想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的;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人,他冷面无情、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你不要急着怪他,他曾经也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经历了这世间的无数不公,经历了无数黑暗而无助的时候,选择了与这世间为敌。

……

卯时过半,天空已然泛起肚白。

一阵嘈杂的声音中,云雅缓缓睁开了眼睛,下意识锁眉、伸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亮,坐起身来。

她下意识张开双臂抻了个懒腰,映入眼帘的,便是府衙后花园的大好风景……

瞳孔地震,她下意识朝左侧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凉亭顶上,不由得机械化向右侧看去:果然不负所望,君御就躺在他身侧,头枕着双臂,面容平缓。

她和君御昨晚,竟然在凉亭顶上睡到现在?!

下意识回过身朝嘈杂的方向望去,云雅这才发现,凉亭下面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府中下人,小红他们几人是想拦着,但那些人都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自然都舍不得就此散去。

云雅下意识捂住自己脸颊、重新背过身去,恨不能找个地缝赶紧钻进,至少让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别睡了!”她没好气的看向身旁人,将心中的气都撒在了他身上,“什么时候了,还睡!”

君御睡梦中被人用力推了把,不耐烦的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面愁容的云雅,前一秒得到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

他缓缓坐起身来,“醒了?”

醒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君御这语气,他们两个在这凉亭之上睡着的事情,他是知情、并有意为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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