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盐价暴涨风云起偷盐换米费猜疑上

淮安自古是座水城,大大小小的湖泊与河流遍布城中,所以,各种浮桥、拱挢、墩桥等星罗棋布。

繁华富庶的淮安城里,现下正是莺飞草长的阳春三月,出来踏青的游人众多。

游人多自然过桥的人也多,桥的两端便生出许多叫卖的摊档来。

摊档多了,各种吆喝声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派暄闹的景象。

红花湖上的红花桥是一道长桥,东头卖的都是玩艺儿,西边卖的都是吃的。

陆大有是西边卖烤肉串的摊主,他今日有事,没等烤架上的肉卖完便准备收摊。

“陆大叔,等一下。”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很快,桥那头出现了一个衣着朴素、五官清秀的姑娘。

那姑娘飞快跑到陆大有跟前。

“陆叔,羊、牛、鸡各来一串。”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左手提的麻袋放于地上,把右手拿的竹笛别在腰间。

看到鲜香热辣的烤串,姑娘灵动的眼睛泛出光来,使劲地咽着口水。

她一手接过食物,飞快地咬了一口,另一手递过一把铜钱。

“叶姑娘,你这钱不对吧?”

“每串五文,总共十五文钱,怎么不对了?”姑娘愕然。

“现在六文钱一串了。”

“怎么又加价了?”姑娘瞪大了眼睛:“前天才加到五文,不过两天又变成六文了?”

陆大有正想答话,旁边卖豆腐脑的老张头笑道:“知秋姑娘,还是吃豆腐脑吧,我这不加价。”

“去去去!”陆大有赶紧把老张头的话打断:“你这豆腐脑是甜的,当然犯不着加价了。”

“什么甜的咸的?”这姓叶名知秋的姑娘皱起了眉头,“那你的意思是,肉串是咸的,所以要加价咯?”

她原以为加价的原因是肉价上涨呢,看来自己猜错了。

“叶姑娘,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价,这些天的食盐,一天一个价,噌噌噌地快涨上天了。我这肉要用不少盐去腌呢,不加价能做得下去嘛?”

陆大有诉了两句苦,把手往前一摊,叶知秋无法,只好掏出钱袋子,再数三文钱给他。

给了这三文钱,钱袋子当真是空空如也,一文不文了。

她叹了口气,今早母亲才把这个月的零用钱给她,一天时间,竟全都花光了。嗯,一个月一贯钱,也的确是少了点。

叶知秋望了望旁边,吃完烤肉,再来碗豆腐脑也是不错的,可惜,自己连两文钱都拿不出来了。

陆大有收拾好摊挡上的东西,准备推着木头车回家,不意被一人撞了上来。

“哎唷,谁这么急赶着投胎啊。”陆大有骂了一句,定睛一瞧,原来是认识的。

“老胡,是你呀,干嘛这么火急火燎的?”

没等老胡回答,后面追来了四五个官差,呼拉拉把老胡和烤肉的木头车都围了起来。

“小子,跑得还挺快,这下还跑不跑啦?”

老胡其实是个年轻的小伙,他被人围住了,想跑也跑不了啦。

“识相快点拿出来,板子少挨一点。”领头的官差呼喝道。

“拿,拿什么?”老胡结结巴巴地应着,他的脸色泛白,额头冒冷汗。

叶知秋冷眼旁观,刚才老胡撞到木头车上,暗暗地把一麻袋东西放进了车柜里,官差追问的应该就是这袋东西了。

眼角的余光一扫,咦,怎么陆大叔的神情好像也很紧张,并且额头也开始冒汗?

难道陆大叔也知道这袋里装的是什么吗?这一袋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叶知秋眼珠滴溜溜一转,已猜到了几分。

“差大哥,你们要找什么东西,我可以帮得上忙么?”

叶知秋露出笑容,开口跟官差寒暄,身子靠近木头车。

“丫头片子一个,你能帮什么?”领头的官差睨了叶知秋一眼,对这种套近乎的话甚是反感。

“官爷,这丫头片子可是叶总捕头的女儿呢。”有摊主认识叶知秋,提醒那官差一句。

“哦?叶海初是你爹,那叶知远是?”

“我哥哥。差大哥认识他?”叶知秋微微一笑。

那官差打量了叶知秋一眼,嗯,这兄妹二人都长得好,就是样貌不太像,估计一个随爹,一个随娘。

“嗯,你哥哥现在给章大人做事,我们份属同僚。”

“不过叶姑娘,我们是在办正事,你还是赶紧走远一点,免得不小心伤了你。”

那官差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旧要驱离叶知秋。

“对不住,我这就走远一点。”叶知秋走出了官差包围的圈子,但她没忘记拎走自己放在地上的麻袋。

陆大有也想走,可他的家当都在这里,再说老胡如果没能逃过这一劫,把他供出来的话,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把柜门打开,东西拿出来,快点!”领头的官差不耐烦了,抽出腰刀指着老胡。

老胡知道自己无法逃走,只得把柜门打开,抖抖索索地拽出一个袋子来,一看这分量就不轻。

“拿来。”

有一个官差正想上前接过袋子,陆大有突然一个趄趔,生硬地撞在老胡身上,老胡脚步一滑,手一松,捧着的袋子“噗通”掉进了湖里。

官差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时,指着陆大有怒骂。

“你是故意的!一定是同伙。”

“不不不,官爷,小的哪有这个胆量。”陆大有连连摆手,诚惶诚恐地说道:“我真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不小心?外围观望的叶知秋暗暗好笑,我信你个大头鬼。

领头的公差显然也不信,他冷冷地看着陆大有一眼,对手下的官差道:“先别跟他理论,把证据捞上来再说,迟点可就什么都没了。”

叶知秋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有官差下水了。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都对那袋子装的东西很好奇。

“官爷,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盐。”领头的官差木无表情地应了一个字。

“欧,是盐!”围观的人叫了起来,很快就禁若寒蝉了。

盐没问题,加个“私”字才是有问题。

众人明白了,这人不是小偷,能让官差如临大敌的,是贩卖私盐。

宋代盐税极高,占国家总税收四分一,成本加上税,使得官盐极贵,民间便产生私盐买卖,官府对于制盐贩盐者往往处于极刑,便是买盐自用者,也要杖责。

可无论如何处于极刑与杖责,也禁止不了私盐买卖,究其原因,不过是官盐与私盐的巨额差价。

一斤官盐五十文,而一斤私盐才十五文,试问平头百姓,哪个没有偷偷买过私盐的?就连官府,有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最近的情形不一样了,来了个章大人,不仅对私盐的买卖管制严厉,对其生产打击的力度更是前所未有。

难怪陆大有要把盐袋撞落湖中呢,盐溶于水,等溶完了,岂不是什么证据都没了?

叶知秋却暗自摇头叹息,陆大有这个做法太笨,那袋盐起码二三十斤,短时间根本溶不完,他这样做不仅救不了老胡,还要把自己搭上。

袋子捞上来,“嘀嗒嘀嗒”滴了一地的水。

老胡与陆大有一看,袋子里的东西好像并没减少多少,更是惊慌失措,所以当官差押着他们回去时,两人并没反抗。

“差大哥,你不打开袋子看看?”叶知秋笑嘻嘻地问道。

“回去再打开看一样的。”那官差随口应了一句。

“可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捉人,也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证据亮出来呀。”

领头的官差瞟了叶知秋一眼,这丫头怎么如此爱管闲事,等回去我好好跟她哥叶知远说道说道。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有许多人窃窃私语。算了,就打开来给公众亮上一眼,让这些人无话可说。

“把袋子打开。”

提着袋子的官差解开袋口,露出里面的东西。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哪里是盐?

只是一堆叮呤当啷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有圆孤形的铁片,有小管子、有钉子、有奇形怪状的木头……

只有一个人没有愣,那人就是叶知秋,这堆叮呤当啷的物件正是她的。

她自小练武,刚才挨近木头车时,趁着跟官差寒暄,用快手法把麻袋掉包了,所有人都没有发觉。

嘿,是所有人都没发觉哟,叶知秋暗暗赞了一下自己的武艺。故意一本正经地问道:“差大哥,盐呢?”

领头的官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个袋子明明装的是盐,怎么变成了一堆杂物?

没有盐就是没证据,周遭的人又在唧唧喳喳地议论,没办法,只好放人。

陆大有与老胡松了一口气,他们对变戏法般出现的杂物也感到不解,但总算解了刑罚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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