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阳城,城主府邸。
城主王北洛房中。
一个提刀白衣男子,推门而入来到他的身边,附耳言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他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惊讶之意。
王北洛露出耐人寻味地笑意,淡淡道:“你且下去吧。”
白衣刀客推门离去,王北洛手指敲击桌案陷入了沉思。
当时是,火光微微晃动,王北洛心生机警,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短暂出现低喝道:“何人?”
“警觉性倒是不错。”
王北洛一见到头戴斗笠的玄衣背影,身形一顿下一瞬,抱拳单膝跪地,掷地有声道。
“推刀人地字门生,王北洛拜见刀尊。”
“起来回话。”玄衣人声音沙哑,淡然道。
“谢刀尊。”
王北洛应声起立,腰杆挺拔,一袭白袍约莫四十来岁,身形高大棱角分明,嘴角有一块明显的刀疤,那是与人撕杀所致。
王北洛微微弓着身子,娓娓道来:“属下刚一回来,方才就收到消息,张、阮两大家主横死谢家废墟“断龙台”。”
“而且“死人谷”、“青一道门”相继出现,甚至动起了手来,“死人谷”一行人受伤落荒而逃,没想到一位血袍少年,竟然引出这两大势力的交锋。”
刀尊“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气定神闲道。
“本尊摆出这一局,就是要让“死人谷”与“青一道门”互相猜忌,互相残杀,只是没想到花弄影和孤南绝会亲临“鬼阳城”,这倒是意外的惊喜。”
王北洛闻言眼神骤然一变,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都在刀尊的掌控之中。”
作为属下消息已然落后,这是作为“推刀人”的失职,顿时背后冷汗涔涔,抱拳单膝跪地,颤声道。
“属下有罪,请刀尊责罚。”
“你确实有罪……”玄衣人默了默,沉吟道:“不过看你效劳本尊多年的份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北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铿锵道:“多谢刀尊,不杀之恩。”
王北洛跪在而上并未起身,随后恍然道。
“那一日,断风行一朝入剑尊打上“死人谷”,强势镇杀罗江寒,刀尊便让属下追查背后的缘由,不曾想刀尊已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这等谋略属下望尘莫及。”
断风行踏死门的消息传来,王北洛便接到命令,着手调查“万人骨窟”一事。”
找到了刀疤男的兄弟,就是当时把守在石窟洞口的武极、单馗二人,又通过其他暗探消息,梳理出那一战的过程。
悄巧因为墨小白被“青一道门”故意隐藏踪迹,引起了“推刀人”的留意,布了一个以他为诱饵地乱生局。
当然了,即使没有他的出现,也会有别的谋划,促成这件事,因为时机不等人。
“刀尊,属下有一事不明……”王北洛微微思量,疑惑道。
“即便“推刀人”深藏暗处,潜踪隐迹,此事闹得这么大,这次恐怕已经引起,那几大宗门之人的注意力,会不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玄衣人闻言,风轻云淡,悠悠地道:“无妨!断风行的横空出世,那些个老东西已经无暇顾及“推刀人”,即便有想法,但也只是猜测。”
“而且本尊今夜已经与花弄影交了手,将矛头隐晦的指向“死人谷”,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通知下去,让他们安稳点,谁若是出了岔子,杀无赦。”
“谨遵,刀尊之命。”
此言一落,王北洛对刀尊的修为实力,有着更深的认识,“紫竹峰”掌座花弄影,那可是百年来年轻一代的翘楚,与断风行同一时期的人,只不过鲜有下山,很少出手,名气不显罢了。
王北洛眼露寒光,缓缓道:“参与此局,还有那血袍少年,以及巫氏巫碧云还没有死,要不要……”
从墨小白走进鬼阳城时,就被“推刀人”给盯上,那夜引诱他到落月坡“妖草村”的人就是王北洛。
随即他又传递消息给张、阮、巫三家暗探,让其入套搅局,谁曾料到这一汪水被搅的好不湿润。
玄衣人沉默稍许,意味深长的道:“不必多此一举弄巧成拙,巫碧云是个聪明人,她该知道怎么做,至于那个少年,或许将来是个不可多得的棋子,也说不定。”
这时却见他转过身来,光影中斗笠之下,露出半张青色曼珠沙华面具,眼神落在单膝跪地的王北洛,睥睨天下道。
“乱世纷争,莫过于杀人诛心,江湖作刀,人心为引,而本尊便是那推刀之人。”
王北洛微微一抬头,没敢多看一眼,仅仅是瞥了一眼,突然低下头。
只觉得似是一座充满杀戮的深渊,将他笼罩其中,不寒而栗。
————
墨小白一行人落脚“醉心酒楼”,他此番生死斗险些陷入魔障,还是花弄影出手使他神智清明,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入夜之时,花弄影带着谢凤鸣、李牧,趁夜赶回了“青一道门”。
原本她是想将凃夭夭一同带走,结果她找了一大堆借口,说什么这边的事,还没了结,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把花弄影气的不行,她心里揣着什么心思,花弄影岂能瞧不出来,就差写在脸上了,瞪眼手指直点她脑门这才罢了。
随后孤南绝留了下来,临行前叮嘱他,此事不管了结与否,一天之内必须带着凃夭夭回来不得逗留。
与那看着不像好人的墨小白搅和在一起,她怎会安心。
凃夭夭暗自窃不窃喜,孤南绝没心思知道。
他一个老头子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从中横插一脚掺和年轻人的事,这算什么事啊!
城东张氏家主张叁叨,城南阮氏家主阮霄,“鬼阳城”两大家主皆却被一位血袍少年强势镇杀,这等惊天大事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
私下议论,唯独参与此事的城北巫氏,巫碧云得以幸存,“鬼阳城”的众人,着实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神阴门”昨夜已经变成一座焦土废墟,透露着诡异。
再说说小小的血袍少年,越大境强行诛杀那二人,没有“青一道门”暗中使力,属实难以服众,若那少年当真如此强大,又怎么会被捉住。
此时,张、阮两家一行人,跪在“醉心酒楼”一楼大厅,颤颤巍巍,肝胆俱裂,等待血袍少年的处罚。
当然这是“青一道门”的缘故,若是他一人在此,已然被乱刀砍死,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
孤南绝不是当事人,又因为墨小白不是“青一道门”弟子的缘由,不好插手此事,只好让们退去明日再说。
此言落在他们耳中,却品出大有深意的味道,更是无一人敢走。
半个时辰后。
墨小白悠悠转醒。
凃夭夭见到他醒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虽说师父说他没有大碍,坐在床榻上,一双桃花眸子小眼瞪大眼,嗔怒道。
“墨小白,你还没死啊,当真祸害遗千年!”
言罢转身走了,回到桌案前径自喝茶,徒留方才醒来坐起的墨小白一脸问号,腹诽心谤道。
“这姑娘又吃错什么药了,火气这么大,谁踩着她狐狸尾巴了?我一个病号又碍着谁了?”
“还有我这脸怎么火辣辣的,难不成昏迷的时候,被人施以暴行虐待了,不能够吧!”
少年一边揉揉脸,一边以异样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恰巧被她回眸瞧见,恶狠狠地瞪眼道:“瞅什么瞅。”
孤南绝低眉瞟了一眼,冲着墨小白笑道:“小子,既然醒了,就过来坐坐吧。”
墨小白闻言撇嘴,故意嚷嚷道:“二爷,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你除了腰细腿长胸挺挺,招蜂引蝶桃花脸,就问你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没惹祸精……”
凃夭夭一听这还得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这话掺不假,脑洞属实清奇。
掐头截尾,眯着桃花眸子,笑吟吟地道。
“惹祸精?没惹祸精什么?怎么不往下说了。”
少年暗道不妙说秃噜了嘴,被她这么一瞅一问,比洪水猛虎还要可怖。
谁知道伪装的笑脸下,究竟藏了多少不为男知的刀子,一不留神便可让你万劫不复。
不敢想,不敢想,干咳了两下,弱弱地道了句。
“咳咳,没,没什么。”
眼神飘忽顾左言他,伸伸腰杆下了床榻,故意来到凃夭夭旁边的椅子坐下。
却见她微微侧过身子,似是有意为之,索性接着前面的话茬,温声笑道。
“托凃姑娘的福,活个千年、万年怕是不成问题。”
话音一落。
扑哧!
一口茶水没憋住,尽数吞吐而出,登时墨小白梨花带雨,身子僵在那里。
“咳咳……鹅鹅……”。
凃夭夭见他落汤鸡的样子,先是被口水呛着,随后左手捂住肚子,右手指他鹅鹅大笑。
“原来乌龟王八蛋,说的就是你啊。”
“鹅鹅鹅……哎呀,不行了……”
“鹅鹅……笑死本姑娘了。”
“……村东头的胖头老鹅,就是你这般叫的绝无二样!”
“呸呸……你才是胖头鹅。”
墨小白一副生无可恋的卖相,用手抹去脸上的茶水吐出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凃夭夭,蠕动着嘴唇,愣着没接过话茬。
下一刻,墨小白突然拿起一旁的水杯一饮而尽,脸冲着凃夭夭做出似喷未喷的样子。
“哎……哎,你敢……”
凃夭夭下意识的要躲,随即坦然抬起下巴,狭长的眉睫微微一颤,赤果果的威胁道。
“你试试……来啊。”
“我就是有点渴!”墨小白瞪着眼,咬牙切齿的道。
“切,本姑娘就知道,你不敢。”凃夭夭嘻嘻一笑道。
却见墨小白嘴角邪魅一笑,噗的一声。
只听得桃花姑娘陡然提声嚷道:“墨小白,本姑娘一竹箫戳死你。”
血袍少年躲过戳来的竹箫,冲着少女做鬼脸,扯嘴嘿嘿一笑。
凃夭夭气结见一戳不成,便要持箫再一戳,却被一个老头好巧不巧的扫了兴。
“喂,喂……”孤南绝愕然失笑,屈指轻叩桌案,讪讪道:“这还有一个大活人呢,能不能重视一下老头子!”
“他欺负“青一道门”的女弟子,你也不管管。”少女不悦道。
“有么?”孤南绝环顾一圈,狐疑道:“在哪?老头子怎么没见着。”
“孤前辈说的是,小子也没瞧见。”墨小白似是没听见,岔开话题提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乐呵道。
“晚辈敬您一杯,您老这次不辞辛苦,前来搭救之恩不胜感激,前辈功参造化,着实令人神往已久。”
“你也不是个寻常人。”孤南绝“嗯”一声。
心说:“我也没出手啊,这功参造化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小子净说大瞎话。”
脸上堆笑如春风,颔首道:“好说,好说。”
“溜须拍马!”凃夭夭气的牙痒痒,努嘴鄙视,索性离开座位拾到妆容去了。
孤南绝望着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之前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哪个?小子可认识?敢说这话看我揍死他。”
墨小白登时尴尬敷衍几句,扯开话题,询问道:“为何不见其他人。”
“走了。”孤南绝指着他的鼻子,摇头笑道。
“小子,你可知道老头子喜欢你哪一点。”
二白也被花弄影带回,竹馀回了落月坡“妖草村”处理后事,收徒的事他还得想想。
老头子差点没一巴掌呼他个仰面吸鼻,临走时,孤南绝终究给了他一样保命的东西。
“哪一点?”少年多余这一问。
孤南绝一本正经道:“嘿嘿,老头子就喜欢你这种不要脸的劲,瞧着舒坦。”
墨小白黑着脸乐道:“彼此,彼此。”
屏风后梳理妆容的凃夭夭听到这一老一少浅交深谈,手腕猛然一抖。
呦呵,你猜怎么着,眉毛画岔了,溜出一字平川眉,桃花姑娘鼓起腮帮子,气地跟塞满吃食的小松鼠似的,随后啐了一口。
孤南绝问道:“闲话少扯言归正传,如今张、阮两家掌事人已经跪在楼下多时,你小子做何打算?”
墨小白微微沉思道:“不知前辈有何看法。”
孤南绝看着墨小白,正色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青一道门”都支持你。”
“晚辈,并没有想过要徒增杀戮,当时不过是气话,不过此事也不可能如此作罢,总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行。”
墨小白闻言一怔,心中暗道:“孤前辈说的不是个人,而是“青一道门”,看来是把我当自己人看了,想来也对,毕竟我天赋异禀异于常人,长得又俊俏,谁不想拉拢我,哎,这人啊,太过优秀也很苦恼呢。”
孤南绝冷言道:“那是自然,敢动“青一道门”的人,岂能轻易放过。”
不多时,两个老家伙杵着拐杖指指点点戳了一路,推开门愣了一下上前,拐杖一扔跪在一人身前。
“城东张氏张怀悬。”
“城南阮氏阮宿辕。”
“拜见,孤前辈!”
孤南绝指了指墨小白,漠然道:“我“青一道门”不掺和,你张、阮两家的事与他说便可。”
跪在地上的二人面面相觑,抬起头来瞧着斜坐椅子上,晃着二郎腿的喝茶小子,面色有些难看,听得墨小白说道。
“我追不追究张、阮两家的其他人,取决于二位的诚意了如何?”
二人闻言心中暗喜,此事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不要命,钱财不算什么。
“我张家愿意出三百万枚荒石补偿。”
“我阮家愿意出四百万...”
“五百万...”
“六百万...”
……
一时之间把墨小白弄糊涂了,这是个什么情况,玩拍卖呢?
此时梳理好的凃夭夭也是惊愕地坐回位子,暗暗咂嘴这俩老头子是被吓糊涂了吧,净往大里说,啧啧啧,财大气粗哦。
“停……别吵了,每家拿出六百万荒石,六枚荒金石,不得少于四枚,不够的其他东西补,明日一早全部送来,没有异议就回去吧。”
张怀悬、阮宿辕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扯着嘴哭笑不得,一张脸皮犹如凋敝的菊花。
暗暗骂娘荒石倒是好弄,可这荒金石是有价无市啊,嘴唇蠕动张着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孤南绝,愣是没敢说出口。
捡起扔的老远的拐杖,俩老头唉声叹气,又是戳了一路。
走出了“醉心酒楼”,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个地方了,都是血泪史啊。
那俩老头出门还没走远,这边孤南绝笑的合不拢嘴。
“你小子也真敢说,这么一大笔数目,估计要砸锅卖铁。”
说话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凃夭夭,心底微微思量着:“这小子不仅胆识过人,而且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日后必成大器,小丫头你得使点劲啊。”
“很多?看那俩老头说的挺起劲!”
墨小白听着这些数目不明觉厉,却也没什么概念,讪讪道:“我随口瞎说的!”
扑哧!
凃夭夭嫣然一笑。
墨小白撇过头,冲着桃花姑娘邪魅一笑。
“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消息趁夜送去“明月楼”……说不定还能捞上一笔。”
凃夭夭闻言一怔,半晌后恍然大悟指着他,眯眼不怀好意地笑道。
“哦……师父当真没看走眼,你果然不是个好人,像极了强盗,不过本姑娘觉的有搞头。”
“这才哪到哪啊,爷们的好你得一探究竟,方可明心见性。”
墨小白杵着桌案拖着腮,扯着嘴勾起一抹贱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姑娘嘞,你且听好喽,爷们,文能吹爆星河亿万里,武能抚平昆仑不留行。”
“如今又逢雪落山河夜,你我何不挑灯夜谈掏心窝,我有一壶酒,撩以慰风尘。”
少女眯着桃花眸子,也托着腮笑声吟吟,轻起红润薄唇,皓齿明眸,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滚。”
少年托着腮巍然不动,乐呵道:“好嘞。”
孤南绝两眼一瞪,笑骂道:“滚滚滚,谁管你俩夜里干点啥,总之别在老头子眼前晃悠,烦死了。”
墨小白、凃夭夭皆是朝他做鬼脸,孤南绝郁闷地猛然一挥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