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朴精致的木盒中,装有一个小巧的袖箭箭匣、七支闪烁着寒光的小箭和一张深青色的谢公笺。
这可是好东西啊!
南宫玥眸光一闪,眼中掩不住喜意。
她手无缚鸡之力,这东西于她而言,实在是太有用了!
南宫玥拿起盒中的谢公笺一看,据上面所写,这袖箭名为玲珑袖箭,乃是几十年前一名著名的技关大师精心设计的。官语白在纸上仔细地注明了那些小箭的尺寸、材料,还有炼制方法……
也就是说,即使这七支小箭用完了,她还可以自己命人打造。
这个官语白,还真是好人做到底!
南宫玥收起那张设计图,又拿起那个袖箭的箭匣,细细把玩着,面露赞叹之色,但见这箭匣小巧精致,比她的手掌还小,上有七个箭槽,一眼看上去,不像个武器,倒像是一个精美的装饰物。
南宫玥仔细地将它收好,心里明白一定是官语白知道了自己在齐王别院遇流匪一事,这才送了这个过来,让自己防身用的。
官语白此人,心思之细腻,真是让人叹服!
南宫玥心中涌过一道暖流,一时间,心情既感动又有些复杂。
“踏踏踏……”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混杂着车轱辘的声音,渐渐靠近……很快,便是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女音:“可是南宫三姑娘的车驾?”
南宫玥给了意梅一个眼色,意梅连忙叫车夫停车。
不一会儿,后面的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帘一掀,先下来一个小丫鬟……
这是……意梅挑起窗帘,往车窗外一看,立刻心里有数了,道:“三姑娘,是恩国公府的马车,应该是蒋姑娘。”
果然,下一刻就见蒋逸希就在那小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上了南宫玥的马车。
“希姐姐!”南宫玥惊喜地说道。自那日齐王别院一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蒋逸希。
“看到前面有南宫府的马车,我就猜到是你!”蒋逸希亲热地拉着南宫玥的手,眸中掩不住温暖的笑意。
本来,她与南宫玥只算是君子之交,但经过齐王别院那一劫后,两人的感情倒是又增进了一分,成了患难之交了!
“玥姐儿,我一直想去南宫府向你道谢,可是上次的事把我父亲母亲都吓着了,这段日子都不太愿意让我出门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蒋逸希心中还是有几分后怕,感慨地叹道,“玥姐儿,当时要是没有你,指不定我们落到什么下场!”
当日若不是南宫玥当机立断,驳了曲葭月的提议,他们又可能坚守到援军来的那一刻呢。
“希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南宫玥含笑地说道,“都是大家同心协力……如果真要说谁功劳最大,那定当是齐王府的韩公子了!”
蒋逸希也是心有戚戚眼地点头应道:“确实如此!”
韩淮君当日的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孟子有语: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韩淮君便可称为大丈夫!
这韩淮君齐王庶长子的身份有些尴尬,往日里,他们这些世家嫡子嫡女都不会与其往来,一来,怕得罪齐王妃;二来,这世家的圈子,嫡庶有别,如同一个高高的屏障,无法跨越!
如今经此一遭,众人多多少少对韩淮君存了几分好感,觉得此人实在是可以结交之辈。
蒋逸希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南宫玥大致猜出了蒋逸希的想法,心中一动:也许这对韩淮君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让他可以真正地走近这些世家子弟,为自己开辟出一条全新的人生!
南宫玥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希姐姐,你这是要去哪?世子夫人怎么愿意放你出门了?”
“唉,别提了!”蒋逸希一说到此事,就是愁上心头,眉头深锁,“我这是去云城长公主府探望流霜县主的。当日,她的脸受了伤,也多亏你处理得当,才没让伤势恶化。她回府后,长公主立刻就为她请了太医,可是看了十来个太医,都说伤口痊愈后一定会留下明显的疤痕!最近流霜县主一直闷闷不乐,我和她自小相熟,这个时候自然得多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南宫玥若有所思地说道。
流霜县主的伤她当时也看过,确实有些棘手,也难怪那些太医束手无策。
“希姐姐,我本来也打算去云城长公主府里为流霜县主治疗伤势,可是我命人往公主府递了三回帖子,却杳无音信。”南宫玥无奈道,“我原以为是宫中的太医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没想到情形竟是这样。”
蒋逸希知道南宫玥医术高明,本来也曾想过请南宫玥出手替流霜县主治疗脸伤,却也不想冒然替南宫玥揽事上身。
此刻听南宫玥一说,倒像是……
想到云城长公主的性子,蒋逸希的眸光闪了一闪。
哎,只可怜了怡姐儿……
蒋逸希沉吟一下,正色道:“玥姐儿,你可否随我去一趟云城长公主府?”
蒋逸希提出这个要求,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她心里清楚以云城长公主的性子,既然三次无视了南宫玥递去的帖子,恐怕这次就算南宫玥特意过去,也不一定讨得好,可是另一方面,她实在是不忍心原玉怡因为云城长公主的任性而一生尽毁!
无论如何,她也想试一试。
但就怕委屈了南宫玥……
看出蒋逸希眼中的为难,南宫玥笑意盈盈地拍了拍她的手,“希姐姐,何必与我如此客气!流霜县主与我们好歹也是患难一场,我去探望她也是应该的。”
既然决定了,南宫玥当下就吩咐了意梅几句,意梅立刻挑帘下了马车,一方面令马夫改道去云城长公主府,另一方面通知恩公国府的马车跟在后面。
“玥姐儿!”蒋逸希感动地看着南宫玥,心里清楚南宫玥有部分原因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待意梅回到车厢后,马车又开始“哒哒”地往前走。
南宫玥与蒋逸希亲热地聊起闲话来,你一眼我一语,话是怎么也说不够,没有一点冷场的时候……可是突然,马车在车夫“吁”的一声中,放缓了车速,跟着车夫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
南宫玥和蒋逸希对视了一眼,就算没看外面,她们也知道云城长公主府肯定还没到。
“意梅姑娘,前面过不去,我们得改道走。”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意梅忙挑帘探出头去,与车夫说了几句话,这才进来向南宫玥和蒋逸希禀告道:“三姑娘,蒋姑娘,刚刚是有户人家在出殡,希望我们能改道走。”
人家办丧事,确实应该行个方便。南宫玥并没有在意,点头同意了改道。
意梅向车夫吩咐了一声后,马车缓缓地调转方向。
这时,蒋逸希的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失态地挑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那飞扬的白幡几乎刺痛了她的眼。
等蒋逸希放下窗帘时,南宫玥立刻注意到她的双眼微红,眸中竟是百感交集。
“希姐姐,莫不是那出殡的人家是你认识的?”南宫玥小心翼翼地问道,唯恐触及蒋逸希的伤心事。
“只是一面之缘罢了……”蒋逸希的眼底浮现一层水光,几乎就要溢出眼眶。她拿出一块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这才又道,“那是户部周侍郎家的。”
“也不知是周侍郎家里的哪一位过世……”
蒋逸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南宫玥,叹了口气道:“玥姐儿,看来你还不知道周侍郎家里发生的事……”
“周侍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玥疑惑地问。
蒋逸希眉宇深锁,缓缓地说道:“我们遇上流匪那日,周侍郎的夫人也带着女儿去城外的云天寺里祈福,他们运气也很不好,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另一伙流匪,偏偏身边带的的护卫又不多。”说到这里,蒋逸希的语气越发低落,“周二姑娘竟然被流匪掳走了……”
南宫玥瞳孔一缩,肃然问道:“难道说今日出殡的就是……”南宫玥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想起那一日他们遇到的那群流匪之凶残,周二姑娘的下场已经是可想而知……
蒋逸希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悲愤,“虽然事后没多久,周二姑娘就被路过的陈尚书派人救了回来,可是第二天她就投缳自尽了。她的婚期……婚期本来定在明年的!本来她明年就可以出嫁……如果,我们当时也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说着,蒋逸希的声音越来越低,声音中透出了几分凄凉。
若是往日里,蒋逸希听到这样的事情,也许会觉得悲伤,也许会唏嘘不已,却不至于有这样感同身受的复杂情绪!这几日,她没睡过一日好觉,常常睡到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
“希姐姐,别想这么多!”南宫玥握住蒋逸希的双手,发现触手一片冰冷,显然,蒋逸希是被这周姑娘的事情骇得不轻,“我们虽然遇到了流匪,但我们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蒋逸希喃喃地重复着南宫玥的话,心中再次叹息: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车厢里的气氛开始回温,两个姑娘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只不过再没有之前言笑晏晏的感觉,到底周二姑娘的事还是影响了她们的心情。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云城长公主府上,一听是蒋逸希来了,马车便被迎到了垂花门前。南宫玥和蒋逸希下了马车后,由公主府的侍女引到了花厅里候着。
侍女刚奉上茶水点心,身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云城长公主就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昂首挺胸,眉眼间掩不住傲气。
云城长公主的目光在南宫玥身上停顿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厌弃。来花厅以前,她已经从侍女口中知道随蒋逸希一起来访的还有摇光县主南宫玥,心里只觉得这南宫府的姑娘还真是惯会钻营,明明自己已经不理会她的帖子,这丫头居然还懂得借着希姐儿跑来公主府!
说什么南宫府是儒林世家!
照自己看,这南宫府出来的,不论是什么表姑娘,还是嫡姑娘,都是些厚颜无耻之辈!
见长公主到来,南宫玥和蒋逸希赶忙起身,齐齐向云城长公主行礼:
“摇光见过长公主殿下!”
“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免礼,坐吧。”云城长公主优雅地落座,虽然外表举止还是如往昔般雍容华贵,但眉宇间却是难掩焦虑和疲惫。
她看也不看南宫玥,只是对蒋逸希道:“希姐儿,你来了!”语气亲切熟稔,显然对蒋逸希很是亲厚。
“长公主殿下,臣女过来看看流霜县主。”蒋逸希忙欠了欠身道。虽然长公主才说了几句话,但是蒋逸希已经敏锐地感觉到长公主对南宫玥的不喜,长公主分明是在故意无视南宫玥。
蒋逸希心中既是无奈,又有些内疚,故意把话题转到了南宫玥身上:“长公主殿下,臣女在路上正好偶遇摇光县主,摇光县主听说流霜县主的情况,特意随臣女过来探望。”
蒋逸希的本意是解释南宫玥的好意,可是听在对南宫玥心怀偏见的云城长公主耳里,就觉得南宫玥的心思实在是太重了,竟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这个丫头就这么想讨好自己这个长公主吗?云城长公主轻蔑地打量着南宫玥,随口地应了一声,还是没理会南宫玥。
南宫玥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出云城长公主的不屑,若她真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恐怕要羞愤到无颜抬头了。
只可惜,这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皮相下,隐藏的是一个历经两世的灵魂!曾经登上那最荣耀的皇后之位,也曾经**如地狱般的深渊,已经罕少有事能让南宫玥放在心上。
南宫玥起身,又向云城长公主福了一礼,淡定自若地说道:“长公主殿下,摇光与流霜县主那日共同历险,也算是患难之交,今日摇光与蒋姑娘一起登门拜访,一来是想探望流霜县主,二来也是想看看流霜县主的伤势,或许摇光可以医治县主的脸伤。”南宫玥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距离流霜县主受伤已经过了好几日,如今她也不知道流霜县主现在的伤势到底如何。
蒋逸希也站起身来,帮着南宫玥说话:“长公主殿下,摇光县主医术高明,曾治愈了臣女的祖母久治不愈的头疾,就连太医院的吴太医也对她的医术极为赞赏,请殿下让她一试!”
云城长公主一贯喜欢先入为主,生性又刚愎自用,听她们说得越多,就越是生厌,本来几乎是想下逐客令了,但是当她听到“吴太医”三个字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据闻,年初宫宴的时候,五皇子曾经命垂一线,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让皇后准备后事,可是没想到南宫玥一个小姑娘竟然出手治好了五皇子……难不成这个姓南宫的小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
哎,怡姐儿的情况已经是别无他法,或者真的该让这位摇光县主试上一试?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云城长公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审视的目光在南宫玥身上打量了一番,眼神犀利,不怒自威。
可是南宫玥仍旧一派从容淡定,任云城长公主上下打量。
一时间,这宽敞的花厅之中,寂静无声,那些公主府的侍女心里已经开始同情南宫玥了,以长公主殿下的性格,怕是……
果然——
沉默良久,云城长公主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摇光县主,本宫可以让你一试!若是你能治好流霜县主,本宫绝对不会薄待你。但是……”
说着,云城长公主面色一凛,皇家威严在一瞬间骤然释放出来,目光如锐剑般刺在南宫玥身上,“如果你存心来诓本宫,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云城长公主的意思岂不是说若是玥姐儿治不好流霜县主,她就要为难玥姐儿?蒋逸希心中一惊,一瞬间,有些后悔了!这位长公主殿下简直是无理取闹,就算是扁鹊再世,也哪有包治百病的道理!也许自己真的不该邀请玥姐儿一起来……
想到这里,蒋逸希的心情非常沉重,觉得都是自己把南宫玥拖到这进退两难的泥潭之中!
她内疚地朝南宫玥看去,却不想,南宫玥依旧镇定自若,面色平静,一点都没有被云城长公主给吓住。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长公主殿下,摇光今日冒昧登门,乃出于一番好意,那日在齐王别院中,摇光曾亲口向流霜县主许诺要为她医治脸伤。摇光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因而连送了三封拜帖到府上,今日更是登门拜访,摇光自问已是问心无愧!”
事已至此,南宫玥也懒得理会是否会得罪这位长公主殿下,干脆就把话给挑明了。
她毫不躲避地直视云城长公主,继续道:“摇光虽然略通医术,却不是指此谋生的医女,更不贪图长公主殿下的封赏。摇光姓南宫,乃世家嫡女,更有朝廷的封号,是陛下谕旨亲封的摇光县主,虽然品阶不如长公主殿下,但摇光也不至于为了谋生而卑躬屈膝。请恕摇光失礼,摇光就先告退了!”说罢,南宫玥再度俯身对云城长公主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意梅自然是全程紧跟在自家姑娘身边。
一旁几个公主府的侍女看得是目瞪口呆,她们还没见过谁敢对长公主殿下如此无礼过!这真正是……
她们俱是低下头,完全不敢看云城长公主的脸色,噤若寒蝉。
“放肆!真是放肆!”云城长公主被南宫玥一席话说得几乎恼羞成怒,骤地拍案而起,一口气差点就没接上。她是这大裕朝第一位嫡公主,先皇对她**爱有佳,后来胞弟登基为帝,她的地位更是贵不可言,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过话!
可是南宫玥又不是这位长公主的下人,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走,身形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云城长公主气得满脸通红,用手指着南宫玥离去的方向愤愤道:“一个小小的县主竟然敢对本宫如此无礼!可恶,真是可恶!”
蒋逸希微微低头,在一旁一声不吭,心里却不奈地想着:小小的县主?就算是流霜县主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主罢了!
哎!这云城长公主其实说不上什么坏人,就是高傲的毛病委实不招人喜欢。
蒋逸希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流霜县主来往,就向来不喜欢云城长公主看自己的目光,好像自己是什么来陪流霜县主解闷的小玩意,怎么说,自己也是恩国公府的嫡长女,皇后的侄女,又哪里需要卑躬屈膝地去讨好一个公主的女儿!……后来时日久了,云城长公主的态度才逐渐变得和善了些。
不过自己虽然对云城长公主略有不满,也不敢如此当面提出。
想到这里,蒋逸希不知道该惊南宫玥之胆大,还是该赞叹南宫玥的风骨……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忧心。
仿佛是验证蒋逸希心里的想法,云城长公主怒不可遏地对着身旁的一名侍女道:“娥眉,给本宫记下,以后这位摇光县主若是还敢上门,就跟本宫拿扫把赶出去!”
蒋逸希心中一惊,忙抬眼朝云城长公主看去,只见她已经气得仪态尽失,跺了跺脚后,又改口道:“不对,不止是那个摇光县主,以后姓南宫的,都别想来本宫的公主府!”
她这句话等于是永远地把南宫家驱逐在芳筵会的名单中,不止是如此,这其他的世家若是听闻长公主这话,恐怕是不敢在邀请了云城长公主之后,再下帖给南宫府!这尊贵的嫡长公主与一个还不知前途如何的小小世家,孰轻孰重,已经是一目了然。
蒋逸希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既后悔又内疚,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她害了玥姐儿!她该如何向玥姐儿赔礼道歉呢?
蒋逸希感觉心口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却不知南宫玥完全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哒哒哒……”
南宫府的马车从长公主府出来后,意梅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为自己姑娘鸣不平:“三姑娘,这长公主殿下也太……”太欺人太甚了!
意梅毕竟是谨慎的性子,最终还是把后半段话给吞了下去,只是始终有些意难平。
三姑娘明明是一片好意想为流霜县主治伤,可以云城长公主却把三姑娘的好意当做了驴肝肺!
这真正是……
意梅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谁知南宫玥却是满不在乎,云淡风轻地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得赶紧去铺子才行。”
意梅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姑娘居然还有心情去铺子……百卉在一旁笑了笑,倒是比意梅看得通透些,一针见血道:“我们姑娘又无所求,又何必在意长公主的喜怒。姑娘也只是但求问心无愧罢了!”三姑娘又不是菩萨,难不成给人打了左脸,还非要把右脸也凑上去再挨一巴掌!
意梅想也想,也笑了。是啊,这云城长公主如此怠慢三姑娘,最后吃亏的是她的女儿,她们又何须在意这些不知好歹的人!
南宫玥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百卉,这小丫头确实是聪慧,自己还真是赚到了。
三人很快就说笑起来,把云城长公主抛诸脑后,凭这位长公主,还别想在南宫玥心中留下一丝涟漪。
南宫玥去胭脂铺子办完事后,这才赶回了南宫府。
没想到一进墨竹院,就见鹊儿略显急切地迎了上来,道:“三姑娘,二夫人在屋里等……”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林氏带着燕娘快步迎了上来,没等南宫玥说话,就见林氏抓住她的双臂,紧张地上下打量着,见她安然无恙,总算松了口气。
“玥姐儿,你不是去铺子了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林氏柔声问道,挽着女儿进了屋。
南宫玥愣了一下,想想自己足足出去了半天,母亲担心也是理所当然,忙解释道:“娘亲,是我的不是,让您担心了!我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希姐姐,希姐姐邀请我一起去云城长公主府看看流霜县主。”
林氏立刻想到了流霜县主脸受伤的事,不由目露同情。若是玥姐儿这样,自己恐怕是要担心死了。
“玥姐儿,幸好你安然无恙。”林氏越想越是后怕,拉着女儿的手庆幸地叹道,“我刚刚听你大伯母说,除了齐王别院,还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别院也在翠微山脚,不过他们没有你们幸运,都被流匪闯入,烧杀抢掠,什么恶事都干尽了。据说,那些别院就没留下几个活口,实在是造孽呀!”林氏一听说此事,就后悔放南宫玥出门,急急地赶了过来,见南宫玥久久未归,担心得坐立不安。
“哎,若是为着吃不上饭,抢些财物便也罢了,为何要伤人命呢?”林氏越说越是心里沉甸甸的,眉头蹙起。
南宫玥不由想起了周姑娘的事,感慨地说道:“这些人已经是入了魔障了……”
“玥姐儿,”林氏柔声叮嘱南宫玥,“这几日,你就乖乖呆在家里,别再出门了。”
“娘亲,我听您的。”南宫玥不想林氏担心,连连点头,心里还想着流匪的事。
那些流匪本来是多是无辜的百姓,一步错,步步错,竟沦落至匪!
说到底,是因为他们自己受难,心里就怨天尤人,把不幸迁怒到别人身上,以致犯下一桩桩罪行……
南宫玥若有所思地微微低首,掩住眼中复杂的光芒。
也是这是上天的启示,告诫她这个道理——虽然她想要报仇,但是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把不相干的人也牵连进来,否则,自己又和韩凌赋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南宫玥万分庆幸自己救了五皇子,没有让他成为她复仇的牺牲品,没有让她越堕越深……从此无法回头!
“玥姐儿,玥姐儿!”
林氏的呼唤让南宫玥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娘,你刚刚说什么?”
林氏以为南宫玥是吓到了,也没在意,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你可有治好流霜县主脸上的伤?”林氏笑眯眯地看着南宫玥,在她心里,若是女儿自认医术第二,那第一位便是父亲林净尘。她根本没想过女儿会治不好流霜县主。
谁想——
南宫玥竟摇了摇头,林氏见女儿似乎不想提的样子,便也没再多问……
……
既然不能出门,南宫玥就乖乖地上上闺学,看看书,弹弹琴……闲暇之时,再跟着绣娘们学学女红,日子也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八,苏卿萍出嫁的日子。
因着苏卿萍娘家太远,婚期又急,苏卿萍自然是在南宫府出阁的。
这天还没亮,苏氏就派了一堆丫鬟、媳妇子、婆子过来……苏卿萍不仅完全没有新嫁娘的喜悦,而且还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死人脸,一声不吭地由着众人摆弄。
全福太太给苏卿萍开了脸后,又梳了头,插上珠钗。但见这新嫁娘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不耐烦,实在觉得晦气的很。
六容和如意上前,向苏卿萍福了福说道:“姑娘,该换衣裳了。”
望着**榻上那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喜服,苏卿萍面无表情,她并不愿意嫁给那宣平侯世子吕珩,哪怕她**给了他,她仍然不愿意嫁……可是,这事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在南宫府和苏府的双重压力下,她只能妥协!
苏卿萍好像木头人似的由着六容和如意给她换上。如意不着痕迹地挤兑着六容,口中说着吉祥话,一会儿夸苏卿萍的肌肤白,一会儿夸她戴这个玉镯好看……
这如意确实是一个人精,那一日,被苏晴萍带回来后,苏卿萍自然是不客气地质问了她一番,可是如意立刻哭天喊地地喊起冤来,表示倘若自己出了苏卿萍,如今又怎么会被送到这边来。她坚持自己那一晚一切都是按照苏卿萍的计划行事,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被林氏抓了个正着……她也因此被林氏嫌弃,说她既然向着苏卿萍,就干脆到苏卿萍这里来好了!
如意说得合情合理,苏卿萍一细想,也觉得如意若是和林氏合谋,如今也该讨了林氏的欢心,不至于被踢出浅云院。
苏卿萍心里虽然还是恨如意无用,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身边只有六容,去了宣平侯府后恐怕是人单力薄,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便给了如意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才短短几日,如意已经是苏卿萍身边的第一人,隐隐有超越六容的趋势。
看着如意殷勤地在苏卿萍身侧服侍,南宫玥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心道:就让她们去宣平侯府狗咬狗吧。
今日,南宫府所有的姑娘,还有苏卿蓉,都穿上了喜庆的红衣裙,过来和苏卿萍作伴,可是她们都心不甘情不愿,心里大多对苏卿萍充满了不屑,因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闺房里虽然张灯结彩,装饰得极为喜庆,但气氛却诡异得很,连那些小丫鬟都感觉到了,不敢随意嬉笑,小心翼翼地尽着自己的本分。
唯有苏卿蓉心情还不错,东摸摸西碰碰,觉得这大姐房里都是好东西,心想着等大姐嫁到了宣平侯府后,自己这个小姨子若是偶尔去住上一段时间,那也不过分吧?
南宫琳一会看看苏卿萍,一会儿看看南宫琤和南宫玥,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没话找话地故作亲热:“萍表姑,我真舍不得你啊!我原来还以为表姑你能在府里再留一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们了……”
“是啊……”苏卿蓉笑嘻嘻地接口道,“我这才来王都多久啊,咱们姐妹还没聚上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不过一想到姐姐嫁得贵婿,妹妹就替姐姐感到高兴。”
苏卿萍听者有心,手指甲恨恨地扣进自己的手心,一声不吭。她心里认定南宫琳和苏卿蓉肯定也知道那一晚发生在惊蛰居的事,这会儿来说嘴,纯粹是想让她丢脸罢了!可恶!这笔账她记下了!
南宫琳见苏卿萍不搭理自己,心中也把苏卿萍怪上了,只觉得对方是故意不给自己面子。她恨恨地鼓起了腮帮,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苏卿蓉则不屑地撇了撇嘴,这大姐姐还没做世子夫人,就摆起世子夫人的谱了。
这边,新娘的闺房中气氛诡异;那边,新郞终于来到了南宫府外。
“新郎官来啦!”
穿着新衣裳的小丫鬟在南宫府的大门外守了半日,远远地就看到穿着大红新郎袍的宣平侯世子吕珩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人马吹吹打打地朝这边而来。
这宣平侯世子虽然品行不怎么好,但外表却是英俊潇洒,还是能唬住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的,更何况,今日他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看得不少小丫鬟都心里羡慕苏表姑娘的运气,真恨不得也加入陪嫁丫鬟的行列。
门内很快走出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婆子,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恭喜吕世子,贺喜吕世子!世子爷请随奴婢来!”她一路带着吕珩一行人马来到二门外。
按照大裕的习俗,新郎娶亲,新娘的父兄要在二门内为难新郎,一来测试新郎的才华人品,二是让他明白娶亲不易,以后能好好珍惜自家姑娘。
苏卿萍自然是没有亲父兄在王都的,故而南宫秦、南宫穆等人虽然心里不甘愿,却还是只能在这里等着拦新郎。
不远处传来唢呐和铜锣的喧闹声,南宫家的男人们不由正色起来,知道这场婚礼的主角来了。
没多时,吕珩就站在了二门外,略带不耐烦地看着紧闭的二门,大声地喊道:“快开门,误了吉时,我可不管。”
二门内,三老爷南宫秩乐呵呵地说道:“新郎官,只要答对我们每人一个题目就放你进来。”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后,就传来了不耐的男声:“要出题快点,不然老子就走人了。”
这新郎官哪有如此说话的!南宫秦听了直皱眉,但还是只能出题。考虑到吕珩不学无术,南宫秦也不想为难他,只想顺顺利利地把婚礼流程走完,就出了简单的字谜。
?“喜上眉头?”二门外,吕珩想也不想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厮,“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厮满头大汗地轻声在他耳边说:“世子爷,这个字谜,答案是‘声’字。”
这小厮是宣平侯夫人特意派来帮着迎亲的,她对自己儿子的水平知道得一清二楚,故而特意找了一个读过些许年书、人还挺机灵的小厮,以免儿子在迎亲的时候丢脸。
“答案是,声!”吕珩不耐烦地照本宣科,“快点出下一题,早点结束,我也可以早点回去!”
南宫秦在二门内气得话都说不出话来,吕珩自以为他和那小厮说话的声音很小,却不想这里虽然隔着一道门,但距离其实不到一丈,门内的众人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均是怒上眉梢。这个吕衍,找人代答也就算了,气势还如此嚣张,真当他南宫府没有人吗?
南宫穆心里觉得苏卿萍与这个吕珩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只想快点把苏卿萍嫁给出去,跟着出了第二题:“这第二题是,欲话无言听流水,请新郎做答!”
“这题的答案又是什么?快点说!”吕珩催促着那个小厮。
幸而南宫穆出的这个谜语也不算难,这“话”无言即“舌”,加上“水”便是“活”。
那小厮想了一会儿,把嘴附在吕珩耳旁,低声说了一个“活”字。
吕珩被他温热的吐息弄得一阵心猿意马,又低头望了望他文弱清秀的面孔,心里想着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个小厮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不过幸好,他发现得还不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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