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冥婚

凤袍霞帔鸳鸯袄,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幔帐。

阿木不知从何得来这大红喜袍,裙幅褶褶如晚霞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

喜袍我穿着正好合身,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样。只是裙摆太长,我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却总是踩上去绊住自己。在这种肃穆的氛围里,我踉踉跄跄的狼狈样儿显得格格不入。

我与秦玄皇之间隔着一道轻薄素雅的纱幔,我们面对面端坐于桌案前。案上龙凤喜烛,火光跃动;一条大红绸,一头系于秦玄皇腰间,一头压在金色酒壶之上。

阿木把大红绸的一端系于我的腰间,动作相当娴熟,似是为这个仪式彩排了很多次。

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哪儿是招魂,这是赤裸裸的冥婚呀!我费子衿的第一次婚礼竟是冥婚,多不吉利,以后还怎么嫁出去。想到这里,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瞬间站起身,红绸从我腰间滑落。我被阿木强按下去,他在我耳边,用恐吓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是云攸,你是谁我稍后再追究,但今日你若逆我的意,小命难保,轻重你自个掂量!”

我脑中犹如五雷轰顶,我暴露的也太快了吧,这要是在宫斗剧中,铁定活不过两集。

但我的身体异常平静,我深知保命是第一要事,造作没有好下场,还不如安心做个傀儡。

“天赐良缘喜气长,五色云彩呈吉祥。青鸾对舞千秋会,鸾凤和鸣百世昌……”阿木一本正经地履行婚礼司仪的职责,他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心思听,直到他介绍新娘的环节,我才打起精神。

“新娘云攸,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清风轻摇拂玉袖,湘裙斜曳显金莲……”阿木说的抑扬顿挫,字正腔圆,我听着他说的溢美之词,心中竟有些飘飘然。

细细一想,云攸这容貌可以与中国四大丑女齐名了吧。难道这里的审美是“以丑为美”,我只知道唐朝以胖为美,哪个朝代以丑为美?

我想到齐宣王之妻钟无艳?,外貌极丑,四十岁不得出嫁,后为齐宣王立为王后,进直言、选兵马、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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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库,此后齐国大安。

难道我重生回战国了?这个逻辑实在有点牵强。想着想着,我突然不经意说了句:“不知今夕为何年?”

此时,一阵阴风拂起纱幔,烛火摇曳,在纱幔上映出跳跃的火斑,如鬼火一般。我瞥见自己的后背缓缓耸起一个身影,投射在纱幔上,张牙舞爪,恐怖异常。我猛地回头,却没有看见有人。我颤抖着慢慢转回身体,纱幔上的身影越发清晰,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影子,身形和我一模一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云攸,我无意冒犯你,把你与钟无艳相比。我无意霸占你的身体,还用我龌龊的灵魂玷污你。”我心中默念,忏悔自己的不诚之心。

显然,我打乱了婚礼的节奏,阿木愣了片刻,尔后镇定自若地说:“请新郎宣读誓词。”

“无十里红妆,无鼓乐响云天,若来世再续前缘,定不负你深情痴望。普天之下,万物如尘,唯汝是吾心头之珠。渗吾之骨,融吾之血。愿吾如星汝如月,夜夜共枕相缠绵。”

誓词都要用文言文讲吗?我卖力回想高中时学过的古诗佳句,试着把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寒剑默听奔雷,长枪威守空壕。”

我话音刚落,只见秦玄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豪放之态,犹如诗仙李白。数杯酒下肚,他眼神开始迷离,微醺之态愈显寥落。

“不知今夕为何年?你是在责我,沉沦不知天日;人有悲欢离合,你是在劝我,世间本无圆满之事,分离乃人间常事;山河萧萧,你是在告诫我,隐仙谷危机重重,若废城的毒疫不灭,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将不复存在;长枪威守,你是在鞭策我,和将士们一起,去废城消灭尸毒人。是啊,农夫亦自愿赴战场,我身为少主,理当身先士卒。丈夫之志存四海,不恋红颜逐风月,待我重整河山,天下归宁,我才有颜面去见你。”

他的话沉郁悲怆,凝重苍凉,我的一番胡言乱语,胡乱拼凑的几句古诗,竟让他背负了如此重担。我深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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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对云攸用情至深。我却成了推他卷入残酷战斗的罪魁祸首,愧疚与自责涌上心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是可以继续逍遥自在,我胡言乱语,你别当真。”我急切地解释,不时仰头望阿木的神情,害怕再把他惹怒了。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似是陷入了沉思。他淡然地瞥秦玄皇一眼,眼中带着闪烁的光,那一刻,我有一种错觉,那是白月光,秦玄皇就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阿弥陀佛,原谅我对他们的亵渎,我都在想些什么?呸!呸!呸!”我心中寻思着,一时失神,竟闭着眼睛用头磕面前的酒案。

我一抬头,秦玄皇也跪下身,俯身向我跪拜。三拜之后,阿木一个大跨步,上前扶起秦玄皇。然后猛地冲我挥手,那是让我离开的暗示,我慌忙起身,由于跪的时间太久,双膝发软,“砰”一声瘫倒在地。

秦玄皇像是发觉了什么,从风吹起的幔帐一角,我窥见到他惊怵的神情。短暂的死寂后,他似是触电般,直挺挺向我扑过来,声势骇人。我虽然嘴里发出焦急的喊叫,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没有躲闪和防护关键部位,闭着眼迎着他倾倒的身体,还有他唇间传来的温热和柔软。

他的唇在我的脸上紧紧贴着,尔后抬起头,醉意朦胧的在我的脸上摩挲,舌尖小心地勾勒着唇畔,把酒气渡到我的口中。

原本酥麻的身体,在氤氲的酒气麻醉下,越发迷离无力,我的手不由自主搭着他的腰。

这是婚礼的最后一个流程吗?洞房花烛,阿木没说过有这个流程啊!难道临时改方案啦!

可这不科学啊!阿木正睁大眼睛,俯视着一切。

怎么着也得回避一下吧?就在我进退两难时,阿木在秦玄皇后脑勺重重敲了一下,他晕过去了。

阿木和白婆婆说了些什么,然后扛着秦玄皇离开了。我紧跟其后,生怕他把我丢下,一路上还担忧地试探他。

“我做得还行吧?”我怯怯地问,从没有如此低声下气。

“没想到,你竟然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你多少还有点用处,以后就跟着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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