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

却说梨香院内, 此时薛姨妈与薛宝钗母女两个正坐在炕上做些针线打发时间,边随意闲家常说说笑笑, 气氛甚是宁静松快。

忽而,隔壁传来一阵乒乒乓乓响,伴随女子受惊尖叫呜呜咽咽哭泣,显得格外刺耳又令人揪心。

母女两个也都随之停下了手里活计,眉深深皱。

“这个混账,难得叫他在家中老实些呆一日, 他这是又逮人撒气不成?”

“母亲也该好好管管他了,上回才害得香菱失了一个孩子,怎么还不吃教训呢?”薛宝钗冷下脸来, 道:“堂堂七尺男儿, 闲没事就拿自个儿女人撒气, 他倒真真是好本事!我与母亲说过多少回了?常言道惯子如杀子,再这般下去, 哪天他还敢惹出人命来,到那时母亲可千万哭, 也莫再去求爷爷告『奶』『奶』救他了,只凭他去罢!”

薛姨妈被说得脸『色』讪讪, 一时不知该何言以对了。

她也知晓自个儿如此溺爱孩子不对,但偏偏就是狠不下心来, 每回说要狠狠管教,却都是雷大雨小罢了。

薛宝钗没好气将手里针线往旁边一扔, “当年拼了命非要将人家抢回家是他,如今横眉冷眼拳脚相向也是他……便是当真烦了腻了,好好在家里养又不妨碍他什么,何苦非要如此欺负人?不过是吃定了香菱那副软『性』子, 换个厉害些且看他敢不敢!”边说,人是疾步踏出房门朝隔壁去了。

薛姨妈也紧随其后。

薛蟠听敲门就知晓这是母亲妹妹又听动静了,忍不住狠狠瞪了香菱一眼,其中威胁警告之意甚浓。

香菱自是知晓他意思,只低下默默擦干净了眼泪不敢做。

彼时,薛蟠经打开了房门,才还凶悍脸上转瞬便堆满了笑容,“母亲、妹妹。”

薛姨妈到儿子笑脸是心软了一大半,不过薛宝钗可不吃他这套,看都不看他一眼板脸就进了屋子。

茶具摆设等物件碎了一地,满屋狼藉。

薛宝钗更皱紧了眉,上前拉住香菱手道:“他可是又对你动手了?”

香菱哪里敢说实呢?自是连连摇,只那泪珠儿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红通通双眼提多可怜了。

薛姨妈瞧也有些不忍,这孩子也几乎相当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模样长得好不说,『性』子还格外乖巧懂事,几年相处下来情分自是不同。

“你又是在闹腾些什么?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你只管与我说就是了,拿她撒什么气?她身子才养好,你可就放过她罢,哪有你这样折腾人?愈发不像了!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如此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

虽说这语气听是挺严厉,但在薛蟠看来,自家母亲不过也就是外强中干罢了,自幼到大何曾对他动过真怒?他早习惯了,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母亲尊敬,他倒是面上装一副乖觉模样,唯唯诺诺直讨饶。

果不其然,薛姨妈那脸『色』显而易就松了下来,甚至隐隐还有些要被逗笑意思。

薛宝钗冷眼瞧当真是满心无奈,就说道:“哥哥若是烦了她不如就叫她跟在我身边罢。”

薛蟠一愣,随即满不在乎摆摆手,“妹妹喜欢她是她福气,领走就是了。”

好歹也是他同床共枕女人,如今这般仿佛对待一件可有可无物件态度实叫人怪心寒,说他是个混账当真一儿也不曾冤枉了他。

不过香菱却并未感到丝毫伤心,相反,她高兴极了。

姑娘向来温柔善,比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大爷可不知好了多少倍,叫她跟在姑娘身边一辈子她也是愿意。

正在这时,外有奴才进来禀报说王夫人来了,薛姨妈就赶忙叫人将屋子收拾了,边领儿女回了隔壁屋子。

“蟠儿今日也在家呢?”王夫人有些诧异,这可是个在外浪『荡』惯了主儿,时常十天半个月看不个人影也是再正常不过,今儿竟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也实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薛姨妈无奈笑笑,“这些日子忙盖院,可是难得你得空外出了。”又院进展如何了云云。

王夫人听她如此,脸上便『露』出了难『色』,长叹一,道:“这就是我今儿来找你缘故了。”

薛姨妈愣了愣,便忙追,“看你这模样可是遇什么难事了?咱们嫡亲姐妹间不必说那些虚,你若当真有何难处只管说来就是了。”

而一旁娴静端庄薛宝钗正要去端茶手却是微不可顿了一顿,不过瞬间恢复如常。

“我就知道,咱们嫡亲姐妹两个终究还是不同。”王夫人一脸感动握住了薛姨妈手,又苦脸叹道:“你是不知道,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院真正开始动工了才知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每日清早一睁眼便是银子银子银子,进进出出那些个人都只管张嘴跟我要银子。”

“今儿采买些女孩子置办些乐器行张嘴要三万,明儿采买些花烛彩灯帘栊帐幔张嘴又是五万……一个个但凡张嘴就从来没有低于万,只当我是有金山银山呢,殊不知我是每日里愁得睡不啊!眼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院连个影儿都还未瞧呢,这银子却是了底儿……”说便抹了泪来,那满脸愁容委实是叫人心酸得很呢。

薛姨妈忙就劝道:“我还当是什么天大事,不过是些银子罢了,也值当你为这烦恼?”说便叫薛宝钗去取二十万两银票来。

薛宝钗倒也未曾说什么,只麻利身就进里间拿银票去了。

他们薛家虽说百万家财,但自打父亲去后家中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二十万两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却也实不算少了……最主要还是她那哥哥担不事来,压根儿不是经商那块料子,这些年说赚多少银子了,反倒是撒出去了无数,如今又突然多出这样一大笔支出,说句心里,薛宝钗还是感觉有些心疼,这可纯纯是动老底儿了啊。

只奈何贾元春如今身份贵重,冷眼瞧仿佛还挺受宠,她也不敢轻易得罪了王夫人贾元春……罢了罢了,只当花钱消灾了。

不过是哭了那么几句就拿到了二十万两银子,这钱来得属实容易,然而王夫人却并不满意,看面前匣子就不说,也不急离去。

此番做派哪里还有不懂?

薛姨妈顿时就『露』出了为难表情,道:“你嫌少,并非我小气不愿多帮你一些,只是……咱们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若是我家老爷还在时,三五十万随意给了也就给了,总归家中产业经营得当,金鸡不停下金蛋呢,倒委实不心疼……可眼下咱们家情况却也远不如当年了,蟠儿是个不成器,这些年咱们都几乎是在坐吃山空罢了,我 ……我这实在拿不出更多了啊……”

这王夫人是不信。

薛蟠不成器她知道,但薛家这样大家业,怎么可短短几年说败就败了?再退一步来说,纵是当真坐吃山空,那也远不至于如今只拿得出区区二十万两,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罢了,嘴上说得好听!

王夫人心里不悦,面上也就带出来了些情绪,双一时相对无言,气氛沉默而又尴尬。

眼睛瞟到一旁薛宝钗,王夫人就沉说道:“若是寻常亲戚间,这些银子也实不算少了,但……宝钗可是娘娘准弟媳『妇』,我还寻思等娘娘回来省亲时便将两个孩子婚事定下呢……你是不知道,娘娘在家时最疼便是宝玉,对于宝玉婚事她必然是万分上心,只怕……”

薛姨妈薛宝钗母女两个都愣住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王夫人却以为是自己成功叫她们迟疑不安了,正满心得意信心十足等待答复呢。

毕竟在她看来,她宝玉就是块人人争抢宝贝疙瘩,出身高贵不说,相貌品行都是顶好,最是招小姑娘喜欢,如今亲姐姐又成了娘娘……放眼这整个京城,哪个公子哥儿还比得上她家宝玉?薛宝钗这样一个商户出身姑娘,够嫁给宝玉这样贵公子都是三生三修来福分了,薛家怎会不牢牢把握?

然而……

“姨妈这叫我好生『迷』『惑』。”薛宝钗忽而眉一皱,言语软糯却异常犀利,“你与老太太不是经决定要撮合宝玉林妹妹了?怎如今却又有这一说?”

这下子王夫人可傻眼了,她是当真万万没到,这消息竟然会被薛家知晓了。

还不待她好该如何解释,就薛姨妈是恼了,“我拿你当亲姐姐,知晓你有困难二不说便拿了二十万两送予你,你倒好,竟是拿我女儿婚事作伐子要行骗呢?亏得咱们家早是知晓了实情,否则今日还当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我怎么就骗你了?”王夫人也恼了,道:“老太太要撮合宝玉林家那丫是不假,但我却是打心眼儿里看重喜欢宝钗……”

“哦?所以说聘娶林家丫是假了?老太太跟你妥协了?”薛姨妈不禁冷笑,满脸讥讽表情咄咄『逼』人。

王夫人愈发恼怒了,说道:“老太太一心就惦记她嫡亲外孙女我有什么子?我硬是拼惹恼了老太太风险才总算叫她同意将来叫宝钗进门做二房……”

“你说什么?”薛姨妈顿时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颤抖手指她,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要宝钗给你儿子做妾?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薛宝钗忙上前搀扶住自家母亲,虽未开口说,却亦是红了双眼。

原本还百无聊赖险些要坐那儿打瞌睡薛蟠这时可就不干了,当场就窜了来,“我妹妹这样品貌给你儿子做妾?你倒是敢!贾宝玉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肖这样齐人之福,他配吗?他配个棒槌!他也就配勾搭那些上不得台面奴才秧子搂搂抱抱,给我妹妹提鞋他都不配!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我们薛家没有你这样亲戚!”

被一个晚辈如此劈盖脸一顿骂,王夫人整个人都傻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人就经被人高马大薛蟠提溜扔了出去。

“一会儿我们一家子就搬走,往后也不必再来往了!呸!”说罢便叫了奴才们去收拾行李,又打发人去收拾自家宅院,竟是一刻都不肯多逗留,恨不得立马搬走架势。

薛蟠平日再如何不顶用,却也是实打实薛家家主,他这一开口,奴才们自然利索办事去了。

等他回到屋里,薛姨妈就不轻不重捶了他一下,“说就好好说,动粗作甚?她终归是你长辈,叫人传出去你还落下个什么好名?”虽如此说,但她表情还是透股子欣慰。

薛蟠却是嗤笑一,满不在乎说道:“什么好名不好名,我薛蟠有过吗?再说,她算哪门子长辈?咱们平日里拿她当自家亲戚,但凡她开口就没有不应,这几年住在这贾家,前前后后叫她拿去了多少银子?结果呢?人家这是拿咱们一家子当猴儿耍呢!”

“真当她那宝贝儿子是凤凰蛋呢?我薛蟠虽不是什么好鸟,可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贾宝玉作风比我来又好到哪儿去了?甭管丫小子但凡入了他眼就没他不上手,骨子里都烂透了,披了件人皮还真就敢拿自己当个人了,我呸!禽兽就是禽兽,说披了张人皮,就是化成了灰都盖不住那股子禽兽味儿!”

“罢了罢了,搬就搬罢。”薛姨妈长叹一,心里仍是十分不得劲儿,瞥了眼桌子上落下那个装银票匣子,终究还是一咬牙,“收来罢,既然人家瞧不上咱们薛家,咱们也就不必上赶了,省得咱们家铜臭味儿污了人家高贵鼻子。”

一家人是热火朝天忙活开来,而被扔到门外王夫人却是气急败坏了,站在原地只瞪梨香院大门咬牙切齿,一双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了,满眼恼恨怨愤。

“太太……”周瑞家苦了脸,“看来薛家是真恼上了,这可怎么是好呢?银子……”

“差了他薛家那儿?”王夫人冷笑道:“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说破了天去也不过就是下贱商户!京城可不比金陵,这里遍地都是他们招惹不权贵,没了咱们贾家庇护,他们一家子孤儿寡母谁还放在眼里了?且等瞧罢,出了贾家大门他们就该知道后悔了,有是他们回来求咱们时候!”

到最后然够清晰听到她那恨恨磨牙音了,显然……但凡薛家真遇上难处回来求她,那必定是轻易讨不好了。

“走罢,去汀兰苑。”

虽说心里一阵自我安慰,但小肚鸡肠王夫人还是憋了一肚子怒火,等到了汀兰苑时也没个好脸『色』,拉长了一张脸仿佛林家姐妹欠了她百八十万似。

林诗语打眼一瞧她这副德行,顿时也就没了那虚与委蛇心思,当即轻笑一,道:“二太太这是讨债来了不成?”

王夫人眉一蹙,有心要发作,但思及自己目却还是忍了下来,脸上反倒是强挤出了一抹慈爱笑容来,拉她们姐妹两个手便是一通嘘寒暖,什么吃习不习惯啊住可还舒适啊,下人伺候得可还精心啊……诸如此类题。

倘若是人家才来到府里时她这般关心关心都还挺像那么回事,但这都过去多久了?

林诗语很是无语,她是当真拿面镜子来叫王夫人好好照照自个儿此时此刻嘴脸,那张虚伪面孔上满满就是写“功利”二字,丑陋至极,令人作呕。

“劳烦二太太挂念了,咱们一切都好。”林诗语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又道:“细算来咱们姐妹住进来也有几个月功夫了,二太太还当真是千载难逢一回踏进这汀兰苑呢,也不知究竟是有何要紧事才劳动您贵脚踏贱地?”

但凡长了只耳朵都够听出这里浓浓讽刺意味了。

王夫人顿时就落下了脸子来,沉默费劲压了压心底火气之后才开了口,道:“你也知晓咱们家正在为娘娘修建省亲院,按理本是桩天大喜事,只是……这样大一个工程实在是耗费得很,如今不过才开始动工,这余钱便不剩什么了……我也是实在没了子,只得找亲戚们凑一凑……”

“你意思,这是跟我借钱来了?”林诗语愕然。

林黛玉及其余丫嬷嬷也都是一脸懵『逼』看王夫人,仿佛是在怀疑,究竟是自己耳朵坏掉了,还是王夫人脑子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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