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过……”国王踌躇着问：“那个龙叔叔，那个娜娜姐姐……”心里不安，脸上也忍不住有些迟疑，国王道：“我记得，世界上最后一头龙，死在……”
“传奇法师梅多尔里手下。”魔王轻声补充道。
“……那后来怎么样了？”其实国王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如今他的老师梅多尔里活蹦乱跳，甚至还在赶来安多的路上，自然证明那个说要去报仇的人——失败了。
可，这不对劲。
即使传奇法师梅多尔里是大陆公认的传奇，甚至以一己之力将所有在世的原本传奇压得只能自称魔导之上，而不敢自称传奇……但一条成年的银色巨龙……
但传奇法师的真实之眼，听闻乃是用巨龙的眼眸炼成，色如烈日灿金，戴之不似人眼，也是天下疯传的。
“后来？”魔王的呼吸很轻很浅，喃喃自语：“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龙叔叔，也没见过娜娜姐姐……那天，是我和龙叔叔的最后一面。”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魔王却道：“传言是那样说，却不代表事实就是如此……梅多尔里，和我哥很要好……巨龙的事情，可能有点误会，只是我什么也不知道罢了。”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魔王接着道：“然后，龙叔叔口中，那个说要来保护我的精灵，很久很久才出现……就出现在你离开之后，老国王出现之前，过来和我聊了几句，说自己最近没空，要去找老朋友，然后就走了。”
“如果他在的话，老国王的计划，估计不会得逞。”
沉默片刻，国王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保护你？龙骑士……精灵……可能之前还有别的人……是谁让他们保护你的……你，真的只是厄斯曼·里格吗？”
轻笑一声，魔王：：“当然。”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保护我……”魔王的神情慢慢变得阴暗，看起来有些失落，“因为是我哥哥委托的。”
自嘲一笑，他道：“逐风佣兵，海茵·布莱曼·里格，他继承了父母的能力和人脉，在菲尼萨斯三皇子那里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也要管管我这个在遥远的安多的废物弟弟。”
直觉的，国王不喜欢“废物”这两个字放在厄斯曼身上，同时，他也知道哪怕是逐风佣兵，也不过是高阶武士或者魔法师，能够与龙骑士甚至精灵拥有如此坚固的友谊，对他们来说也是莫大的荣幸和依仗……何况，仅仅是关系好，又怎能指使得动这些人前来安多？
看着国王一脸你说啥我都信但是你肯定还瞒了我很多的表情，魔王忍不住想起了以前也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王子，道：“龙叔叔和我哥哥是很好的朋友，至于为什么愿意一直保护我，有更重要的原因。”
嗯？
国王做好听的准备，却只听见魔王幽幽的叹息：“但是我不想就这样告诉你，以斯诺。”
“这个原因，涉及到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如果没有这件事的爆出，我们不一定会在一起，也不会有那个守护誓言，我不希望这样告诉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自己想起来。”魔王含情脉脉地道。
静默片刻，国王意有所指地道：“反噬基本上不会……”
魔王却笑：“那你就自己重新发现吧。”
国王叹息一声，不再强求。
靠上椅背，魔王看着国王沉静的眉眼，淡淡道：“其实待在这里那么多天，我也想了很多……既然你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完全割裂……”
魔王没有笑，反而表情严肃，红色的眼眸看起来尤其冷酷无情，那从上到下散发出来的冷漠和拒绝，令国王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抽痛起来。
“我即使一直告诉自己，你就是王子，只是长大了，只是忘记了，只是……只是不爱我了，只是不知道我是谁了，只是……”他突然靠近国王，伸手抚上国王的脸，摸着对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眼神一寸寸掠过眼前那熟悉又从不知何处透出陌生的脸，心里的茫然和纠结挣扎完全浮现，被明明白白地摊在自己与国王面前，却似乎想要一个解脱，一个两个人都有些不想要的解脱。
国王的心跳如擂鼓，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抑或是别的。
魔王微笑，站起身来，弯下腰，另一只手也摸上国王的脸，然后侧着头，前伸，把头靠在国王的肩膀上，感受那种熟悉的气息……他闭上眼睛，嘻嘻哈哈的笑脸不复，半眯着的红眸透出的，是难以缓解的脆弱和难过，轻声问：“以斯诺，你是我的以斯诺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国王微垂着头，感受着脸上的温度，内心深处既平静又有一种空茫茫的不安和惶恐。
学过的所有知识都告诉他，因为誓言而丢失的记忆是不可能找回的。
但厄斯曼如此眷恋和爱恋的，是那个与他同生共死的半精灵青年，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安多王子……而不是现在这个与他互为仇敌、精打细算、自私自利的安多国王。
国王陛下微微侧头，鼻翼触碰到魔王黑色的头发……但是，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否真的毫无这个男人的容身之处？
如果他真的要走，自己如果挽留，是为了自己内心深处蠢蠢欲动、难以抑制的情感，还是为了解决安多的内部矛盾，以及拒绝菲尼萨斯女皇的联姻提议？
沉默片刻，国王下定决心，拿下了魔王的手，淡淡道：“我是以斯诺·阿苏卡·安多。”
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缓缓道：“我属于安多，属于王室，属于我自己，就是不属于任何其他人。”
自己真像话剧里的反派。
国王心想：这个时候，竟然说出这种话——避重就轻，答非所问，留有余地的话。
但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说出自己属于安多，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不对，从他再次被授予力量天赋，被传奇法师一边教导一边带着在王城走了一个月之后，看着王城的那些人，新生的他在那时候已经找到了当时茫然冷漠的自己的未来将要为之奋斗的一切。
那就是安多，安多的人。
成为国王，做一个国王，他是认真的，即使他其实并不是很出色，老是任性，情商也不高，对于贵族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经常仗着自己的实力有些嚣张跋扈，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其实……如果不是他依靠的力量压服贵族，安多的境况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改善，他也不会得到他的骑士团的拥护。
但听完他这句话的魔王却阴着脸，伸手抱住了国王，浑身冒出一股黑气，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萎靡的气息，令国王有些摸不着头脑。
魔王心里无限循环：我好惨……我好惨……我好惨……
以斯诺以前呆萌的时候，也以自己王子的身份为豪，但自己总算在他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抛弃的选项里……可现在……
为啥明明是他失忆了，感觉好像是我吃亏了？
他的心里酸出了眼泪，却又只能往心里流，加上今天说起过去，令他想起了太多以前以斯诺对他百依百顺的事情，顿时起了气性，抱着国王就是不撒手，也不说话，生起了闷气。
国王被抱着，先是惊讶，继而微喜，转而疑问，最后茫然，只剩下一脸空白。
他刚刚的话，不是说要走吗？不是觉得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觉得自己不是王子了，所以打算放弃纠缠吗？现在怎么……
好像感觉到了国王的心里所想，魔王蹭了蹭他的金发，哼哼唧唧地道：“我走？想都别想！以斯诺以前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
哼！国王唇角微微上扬。
抱着他，魔王也笑：“何况，你失忆，是为了救我，即使后来我还是没能逃脱安安多俾斯，最后成为了魔王……但是，在你身边，我依然是你的厄斯曼。”
抱着国王，他低垂眼眸，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灿烂金发，笑意加深，却有一丝丝不详的气息从他红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来，放在国王背后的手上，指环上的黑色宝石流光溢彩，一个小小的繁复魔法阵在上面随着他波动的心情闪现又消失。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层魔法环，红色的魔法阵破碎，一些他自己也忘记了的过去浮现在脑海。
……
“以斯诺……以斯诺……以斯诺……你真是个傻瓜，哪怕给了我全系法师的力量，我也不能离开这个黑暗的大本营。”躲在黑暗中，他又哭又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哥哥他们才是错的，我就该死，不然只会给别人带来噩运……黑暗才是我的归宿。”
“但是我唯一不想放弃的，就是你……”他的眼里流出血泪，长久的逃亡恐惧和眼见的黑暗未来，将他原本鲜活的灵魂折磨得千疮百孔，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偏执、疯狂、恐惧和嫉妒，占据了他原本饱受王子爱情滋润的心，在他心里疯狂涨大。
他喃喃自语：“你是我的，你说过的。”
鲜血在他手中汇聚成法阵，他微笑着低声念起诅咒的魔法：“我以我的所有，诅咒安多王国的半精灵王子……绝情绝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要他这辈子，除了和我在一起，除了与我相爱，无论和谁相爱，与谁相亲，我都要化为恶鬼，拆散他们。”
“以斯诺只能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拥有他！”
【誓言震动了命运，正在传奇法师身旁的王子看着眼前的贫民窟，耳听着自己的老师那与众不同的治国理论，奇异的思绪在他脑中形成：我想，也守护这些人。
嗯为什么要说也？】
……
与自己有关吗？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国王的气息，过往潮水一般漫过他原本已经茫然的内心，勾起来的在罪恶之城的时候，被深埋于内心的阴暗情感。
“以斯诺，我爱你。”而你，也只能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