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昨天朱曼玥在跟萧宗延哭诉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嘴不愿早起,有早起习惯的萧宗延起床后真就没敲她的门。

朱曼玥早就将生物钟调成和闹钟一致了,刚一睁眼,闹钟就在枕边响了起来。

她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坐起来,合上眼睛又打了一会儿盹才下床。

现在毕竟是在萧宗延家,要注意点形象,朱曼玥一边往卧室外走,一边把挂在腰间的浴袍带子重新系了一遍,渐渐清醒过来。

拉开房门后,她隐约听见了萧宗延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仔细一听,是萧宗延在嘱咐清晨来上工的保姆入夏以后蚊虫多,室内外都要做好消杀。

“好的先生。”

保姆答应完,恳切地说,“先生,我这个月做完能不能回廊台行馆做事。我儿子该上小学了,老宅那边在郊区,住得太偏,中心区域的学校不肯收,周边教学资源过得去的学校又没有。我在您这儿干得挺好的,不想为孩子上学的事儿被迫辞去这份工作。”

“这件事为什么不和管家说,越过他跑来问我?”

萧宗延的语气和嗓音都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压迫感和威严。

保姆被他这么一问顿时紧张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先生,这件事我确实是应该向管家请示。不好意思,冒犯到您了……”

“我很可怕?”

朱曼玥不禁腹诽,你都把人吓得声带都绷紧了,可不可怕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保姆却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地否认:“不可怕,您非常平易近人。”

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宗延沉默了几秒,又开口道:“我想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道歉,而是如实告诉我,你想让你的孩子进敏行,但是资质不够,管家没有给你开绿灯的权限,你希望得到我的准允,从我这里拿到特权。”

萧宗延是金融行业出身,今年才三十岁,身家已过万亿,手里的不少“闲钱”都投进了各种产业里,是好几所私立学校的校董,敏行是几所学校里最好的一所,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生源都没得说。

朱曼玥一怔。

她没想到保姆的话主要想表达的是这层意思。像这样拐弯抹角,估计也就是萧宗延这种头脑灵活的人能瞬间听出潜台词。她这种神经大条的,只会当真以为保姆是想换工作地点。

保姆被萧宗延洞穿后,担心遮遮掩掩反倒把萧宗延惹生气,索性摊牌笑着说:“我想这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您就通融通融,帮我把孩子弄进去吧。我愿意给您做白工,下个季度的薪水我不要了。”

萧宗延笑起来:“下个季度的工资不要,你们一家喝西北风?”

保姆没说话。

还是萧宗延在开麦:“敏行的入学条件不是校长定的,也不是我定的,是政府定的。政策如此,就算是我自己的小孩,不符合条件,我也没办法硬塞。是我哪个行为让你产生了误解,觉得我会游离于规则之外呢?”

他说得一本正经,严肃而认真。

“作为你的雇主,你可以要我多付给你点薪酬,可以让我多给你几天假期,或者多给点钱让你们出门团建,没有问题,这些都是你们出来打工应得的,我也不想当一个苛刻的老板。除此之外,我希望你做好你该做的,不要反过来对你的雇主抱有期望和要求。我不喜欢我的权力财产被人惦记的感觉。”

“对不起先生,是我僭越了,真的非常抱歉。”保姆的语气慌张中透着诚恳。

萧宗延这一番话说完,不但保姆心悦臣服,朱曼玥也被萧宗延的三言两语说服了。

萧宗延也太可怕了吧。

他的可怕之处不在于浮于表面的威压,而在于对人心的把控。

保姆最初的目的是让孩子升学,他没有答应,本来保姆可能会因为他的拒绝心生不满,他却开出了加薪加假等诱人的条件,用家庭状况不好拴住了对方的命门。

那些看似在教人做事的话里,每一句都在为他树立刚正不阿的形象,没有丝毫赘余,可谁也不知道事到临头他会不会道貌岸然地制造出双重标准。

到头来他事儿也没替人干,还赚了人满心的愧疚和负罪感,除了死心塌地为他干活,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当真是好手段。

朱曼玥只听了一段就生气离开了,没听到萧宗延和保姆后面的对话。

萧宗延问保姆:“我昨天让你给朱小姐置办一些日常用品。东西呢?”

保姆吞吞吐吐地说:“家里孩子发烧了,我男人在外地顾不上,我心里着急,不小心把您交代的事儿给忘了。”

萧宗延捏捏眉心:“行了,干活去吧,今天下午五点前务必给我买回来。”

由于一大清早就看了出萧宗延欺负保姆的戏码,朱曼玥在和萧宗延在餐桌上见面时的态度很不好,只顾吃早餐,没跟他说一句话。

萧宗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反常,破天荒地问起:“房间不是都让给你了,昨晚还是没睡好?”

朱曼玥闻言一哂,阴阳怪气地说:“我们豌豆公主都这样,金贵着呢,哪像社会底层小老百姓的命不值钱。”

“你怎么会这么想?”萧宗延蹙起眉。

朱曼玥心想你个大尾巴狼跟谁装大善人呢,刚才拿捏人保姆大姐的恶人不是你啊。

她正欲和萧宗延就此展开一场唇枪舌战,萧宗延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萧宗延举起手机接听。

“喂。”

“先生,把徐盈暖转到行馆的事是您让办的吗?”

“是我让办的。”

“可是行馆那边您一年也住不了几天,用不着那么多人手。”

“没关系,行馆那边多她一个不多,顺便一个月工资给她涨五千,她小孩要上学了,旁边德明的学杂费收得贵。”

“好的,我明白了。”

显然说的是保姆的事。

朱曼玥不由愣住。

错怪他了?

萧宗延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导致朱曼玥跟他面面相觑,脚趾止不住得抠地。

萧宗延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才消停一会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朱曼玥的母亲。

“喂,宗延,我是你艾阿姨,玥玥在你那里吗?”

“在我这里。”

“那就好,她没有给你乱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就是从前被您和朱叔叔惯得太厉害,不知民生疾苦,还需要历练。”

朱曼玥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

她不知民生疾苦?

就因为她口不择言的那句豌豆公主,祸从口出,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

气死她得了。

艾明湘温柔地说:“这样啊,劳烦你教教她,让她跟着你锻炼锻炼,适应适应社会。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萧宗延素来吃软不吃硬,既然艾明湘这么好声好气地拜托他,他就算是嫌家里多个累赘太麻烦,也不好意思不给艾明湘面子,看着面前的朱曼玥,对电话那端的艾明湘说:“好的阿姨,她那些不好的习惯我会帮她掰过来的。”

朱曼玥心头有一万句粗口不知当不当讲。

所以他现在是得了太后懿旨,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

她原以为她搬来他家里是她占了便宜,敢情是以失去自由为代价。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回家和父母住呢。白白让萧宗延得了限制她的权力和理由。

萧宗延还没挂断电话,朱曼玥就在用口型骂他了。

萧宗延见状,桃花眼一眯,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忽然对艾明湘说:“阿姨,朱曼玥有话想对您说。”

随后马上把手机递给了她。

朱曼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借着装乖找回话语权:“妈,虽然占了他的房间是我不懂事儿,但是我们昨天晚上都商量好了,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卦,因为这个跟您告状。他要是介意,明天我们换回来好了。”

“玥玥,妈知道这是你们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但是宗延身上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也是不争的事实,入了社会你要学着谦虚一点,好学一点,这样对你将来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让宗延带着你,能少走不少弯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朱曼玥努努嘴,和艾明湘告了别,挂掉电话后转眼就变了脸,怒气冲冲地对萧宗延说:“萧宗延你玩不起,竟然背着我偷偷找外援!”

萧宗延波澜不惊:“不是当着你的面?怎么叫偷偷?”

朱曼玥咬牙切齿,昂着高傲的头颅说:“这可是你先动的手,那我接下来的操作就都是自卫反击了。”

萧宗延面无波澜地说:“拭目以待。”

萧宗延家位于朱曼玥实习的医院和他公司之间,两个人上班并不顺路。

萧宗延的司机老吴来后,萧宗延便把老吴派给了朱曼玥,自己另开了车库里的一辆路虎出门。

当真是说话算话。

给她找了个司机,把车甩给她了。

朱曼玥看不懂他的操作,将之视为宣战后的挑衅。

他绝尘而去时的尾气扬得有多嚣张,她就指挥老吴超车喊得有多卖力。

老吴到底是没胆量超老板的车,同时考虑到行车的安全性,分道扬镳前一直老老实实地跟随在萧宗延的车后。

朱曼玥见状在路上认真跟老吴说:“吴叔,你刚来给萧宗延当司机的时候我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了对吧?”

老吴破感慨:“是啊,朱小姐,我第一次见您,您才十五岁,一转眼您都二十三了,我也给萧先生当了八年司机了。”

朱曼玥说这话的目的不是要跟他叙旧,是想表示:“寻常夫妻都有七年之痒,可过了八年我和他的婚约都还没破,说明我很有可能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他长期飞国外,您和其他人不该听我的话吗?没准你们今后的工资都是我来发呢。”

老吴听她这么一说当即笑了出来:“朱小姐,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您这八年可掺了不少水分。您成年之前还是小姑娘,哪懂什么男女之情,成年后又和萧先生分隔两地,连恋爱过程都没有,结婚还远着呢。”

“我听出来了,您是不信萧宗延会娶我呗。”朱曼玥冷着脸不满地说。

还真让她说对了,老吴闻言和蔼地笑着说:“您还小,有那么多同龄的大好青年可以处对象,为什么非守着这桩无稽之谈般的婚姻,跟一个大自己六七岁的男人结婚?他的阅历在你之上,他的成功在你之前,你们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要怎么一起过后半生?萧先生事业心重,是不会被儿女情长绊住的。”

朱曼玥我行我素惯了,不喜欢别人教她做事,更厌恶老吴泼冷水唱衰的口吻,甚至怀疑老吴是接了萧宗延的授意,专程来劝降的,面上心里都很是不快。

她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所有人都对她百依百顺,没让她吃过一点儿苦头,以至于自讨没趣成了她无聊之际的消遣。

她对萧宗延如此执着,无非就是因为浑身206根骨头里有205根都是反骨,偏就喜欢挑战别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越不被看好,她就越是拼了命也想做到。

她想看萧宗延这棵铁树开花的样子。

不过她没再说反驳的话。

老吴不是棒打鸳鸯的阻碍,也不是看菜下碟的鹰犬,他只是萧宗延身边人的代表。

萧宗延对她冷漠疏离又受道德桎梏不能抗拒的模样,他的朋友,他的心腹,包括他的父母家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用猜都知道,早就有人给他建言献策,提供了许多对付她招数与技俩。可萧宗延貌似一条都没有采纳,坚持要让她自己作罢才衍生出旷日持久的纠缠。

这也是她最看不透萧宗延的地方。

他本可以一如既往地杀伐果断,快刀斩乱麻,却在看似冷酷的表象下手下留情。

他这样会让她觉得,他是不是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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