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和大卫在脑内的窃窃私语露西听去了多少，但当我心虚地从公寓电梯离开时，坐在法尔科车中的露西明显面露不快。
“真没想到荒坂根本没有把我的逃跑当回事，”我打开车门坐在后车座上，不敢去看露西审视的眼睛，“那可是六楼啊，我从荒坂塔的六楼跳了下来——结果荒坂对我跳楼这件事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也确实，跳楼的公司狗多了去了，荒坂要是给每个跳楼的公司狗都付一笔赔偿金，那军用科技和康陶可是要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露西对我的自嘲毫无反应，这下我的尴尬和大卫的尴尬可真的拧成麻绳般纠结在一起了。
最终还是法尔科解了围：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几封公司的邮件，”我掩饰道，“催我去公司上班的，以及詹金斯……他大概是被公司开除了。”
“哈，荒坂狗咬狗。”
“总而言之，”我故作轻松地讲出了我和大卫的计划，“看起来在荒坂眼里我还是一条‘乖乖公司狗’，我从电脑里更新了我的员工芯片，这下我潜入荒坂调查的计划变得像那帮往脸上钉钉子的漩涡帮搞义体一样轻松了。”
“不可以。”
露西冷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怔了一下，法尔科看起来也有些意外。
“这些信息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还能保留在荒坂员工数据中，”露西扭过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阐述着她的怀疑，“这可能是陷阱，就像当初大卫没有被荒坂学院开除一样，是荒坂引诱你们自己送上门的手段。我不能让你和大卫冒这个险。”
“荒坂学院？”我不明白露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大卫抢先打断了我的思路。
“那是之前，呃，我在荒坂学院上学的时候揍了一个荒坂中层的儿子但没被开除……”
虽然听不到大卫的话，但露西竟巧合地把大卫后面没说的话说了出来：“荒坂认为大卫有成为义体金刚实验体的潜质，便试图用荒坂学院将大卫引诱出来。”
“啊，就是艾伯纳西那档子事。”
露西点了点头，又复述了一遍她的观点：“所以我不能让你们就这样单枪匹马地进入荒坂。”
“露西……”
“至少要等我再从荒坂内网找到些关于你的信息后再做决定。”露西不容反驳地扭回了头。
我有些泄气地缩在后车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脸上阴晴不定的露西。通过员工身份潜入荒坂调查分明是她最先提出的主意，而她现在又坚决地投了反对票。也许确实是我不擅长说服女人，我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大卫的幻影：“……要不你和她说说？”
闪动频率不规律的全息大卫幻影则把头埋在了那个立领的黄色冲锋衣中，他内心的焦虑和尴尬都快以乱码的形式表现出来了，他用高高的冲锋衣立领抵挡住我求助的视线：“不要问我……我也说不过她。”
在返回圣多明戈公寓的路上，我在检索数据信息时才注意到V给我发了信息。
V：嘿埃德——我打算还是叫你埃德好了，毕竟小时候我就是这么叫的。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瓦莱丽;)
我和巫毒帮连上线了，不过我不喜欢和我接头的那家伙，自以为是，满腹算计。我必须先帮他们对付动物帮和网络监察才能找他们的头儿帮助我们，祝我好运:*
我回复道：
嘿瓦莱丽，真没想到我还能这么叫你。
你绝对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荒坂压根没有开除我，我还是荒坂反情报部门的特工。
这下可给我行了个方便，我可以像个勤快的公司狗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荒坂，去找艾伯纳西问个明白，搞清楚旧网后面到底是什么。
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对付动物帮和对付艾伯纳西，我还真不知道哪个更可怕。
在我回复完V后，一条新的信息又蹦了出来，是小爱：
下午好哦Ed，我和妈妈正在享用你带来的水果。
不知道大卫能不能看见我说的话，也替我向大卫问个好。
Ps.如果有问题需要我帮忙，尽管告诉我！我毕竟也帮你消灭过清道夫呢
我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我总是不知不觉中把小爱当成小孩子看待，常常忘了我和她第一次碰面时她就拿着动能手枪在我面前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两名清道夫。
但当法尔科把车停在露西公寓楼下后，大卫还是按捺不住心情接管了我的身体。
“露西。”大卫一把抓住了露西的手，但露西有些迟疑地甩开了。
“是我啊，我是大卫，不是Ed。”
“……是你我也会甩开。”露西嘴里不饶人，但眼神明显缓和了不少。
看到小声讨论的两人，法尔科识趣地独自一人把车停到了公寓停车场远处空余的车位上等待。
“露西……”大卫顿了顿，“我和Ed，无论如何都要去荒坂，从艾伯纳西嘴里套出有关旧网的线索。这也不光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
“……”
“露西，时间真的不多了，”大卫的口气带着焦虑，“Ed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了，我能感受到，他经常控制不住地抽搐、晕厥，甚至口吐鲜血。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你就能接管他的身体不是吗？”
大卫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露西能说出这种话。
“大卫，我不明白，”露西的眼中带着痛苦，“他是把你变成Relic的罪魁祸首，不管是谁把你植入到他的脑子里，在我眼里都像是一场复仇。你覆盖他的意识接管他的身体再正常不过了，你为什么要为一个害死你的人冒险？你为什么要为了他把你求生的希望堵死？”
“不，露西，Ed不是个坏人，”大卫急忙反驳道，“如果没有Ed，我就会死在亚当重锤的手里而不是变成Relic，更不再会有机会遇见你。你不明白……我和Ed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意识到他本性不坏，不过是荒坂把他逼成了……”
“我明白公司是什么样子的，”露西打断了大卫的话，“我自己就是被荒坂培育的黑客，就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让你再次挺身和荒坂对抗。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而我不想再失去你……”
“但我也同样不能接受就这么退缩的自己！”
大卫双手插兜，右腿又开始因焦躁而不自觉得抖动了起来：“露西，我明白……但这幅身体终究是属于Ed的，而现在真正面对荒坂的人也不是我而是Ed，就算我用Ed的身体活下去……也难保未来荒坂会不会继续追查我的行踪。”
“我们可以离开夜之城，”露西抬起了头，淡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走得越远越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我不允许自己再把你置于公司的威胁之中。”
两个人站在公寓大楼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任凭街上行人纷纷扰扰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大卫和露西就像时间凝固了一般站在原地伫立着。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最终，露西率先开了口，语气十分沉闷，“你想跟之前一样，只靠自己解决所有事情？”
“露西……”大卫没有回应露西的问题，他只是依旧双手插兜地站在原地。露西低下头，整个人都贴在了大卫的胸前，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双手不安地抓住了大卫的衣襟。
“我只是想让你活下来啊……”
大卫回应了露西的无助，他低下头，向露西贴来深沉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