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要醒了。”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我恍惚间听到了身边一些窸窸窣窣交谈的声音，我努力眨了眨眼，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小爱满脸担忧地蹲在我的身旁，一个灰绿色头发的陌生女人则站在她身旁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我……晕过去了？”
“Ed，你怎么样了？你突然晕倒啦，还吐了好多血，我快担心死了……”
我砸了咂嘴，努力撑起上半身，整个口腔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糟心的铁锈味。但我来不及细想，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来生音响律动的音乐被墙体隔离了大半，声音变得十分沉闷。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搬到了来生酒吧吧台后雇佣兵团体用来开会的小包厢内。
“我怎么跑这来了？”
小爱看我还搞不清楚情况，便急忙站了起来向我介绍她身边的女人：“你还说呢！不是你嚷着要找罗格，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我，我只好拜托莫克斯帮的姐妹帮你求见罗格一面，她已经在这等了好久呢！”
我顺着小爱的手势向女人望去，她是个神情坚毅的中年女人，岁月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刻下不少痕迹，却丝毫不减她的魅力。
“她就是罗格，”大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夜之城最顶尖的中间人。”
“听说是一个叫大卫的人托你找我询问露西的下落？”罗格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平稳，姿态干练，显然是个非同凡响的大人物。
“是的，我叫Ed，雇佣兵。我必须马上找到露西。”我不敢怠慢。
“有意思，”罗格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言辞，“大卫·马丁内斯在一年前就死了，你嘴里的大卫又是谁？”
“我……”我一时语塞，“这很难解释，是大卫拜托我没错，但……”
罗格的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看得出她并不喜欢谎言与隐瞒。我突然想起V之前和我说过的话，又急忙补充道：
“是V告诉我你能帮助我，我和她遇到了相似的情况。”
“——相似的情况？呵，你脑子里也有个疯小子？”罗格笑了起来，“大卫·马丁内斯在你脑袋里？”
小爱好奇地望了望罗格，又望向了我，似乎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
“正是这样。”我猜想V既然找过罗格，也许她早就把强尼·银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过她，那大卫·马丁内斯在我脑子里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难理解。
罗格皱着眉头用手捏了捏鼻梁：“天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了，夜之城真要完蛋了。如果不是你提到了V的名字，我就打算把你当做赛博疯子赶出去了。”
“是啊，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快疯了，”我疲惫极了，“罗格，大卫他真的很希望能够赶紧找到露西，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拜托你。”
“大卫现在在听着吗？”罗格突然发问。
大卫的身影安静地出现在长方形桌子旁软皮革沙发的一角，他破天荒地的抑制住了抖腿的欲望，屏神静气地等待着罗格的回应。
“是的。”
小爱这回儿更加云里雾里，她迷茫地打量了一下明明只有三个人的包厢，小声地询问我：“Ed，大卫究竟是……”
但罗格并没有理会小爱的疑惑，她打断了小爱的询问，严肃地说道：“露西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大卫，自从你一年前离开后，尽管露西看上去很坚强，但我能看出她的内心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大卫坐在沙发上默默攥起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显得有些内疚与不安。
随后罗格又把话题引向了我：“Ed，我不知道你和大卫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如果你没有……想离开自己身体的打算，就该和大卫好好考虑究竟是否要见露西一面。她是个失去爱人的女人，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我明白了罗格的意思，她担心如果露西得知大卫被做成了Relic被存入别人的脑袋里，但最后还是要面临被消解的命运，这种先是希望后又面临绝望的巨大落差会让她精神彻底崩溃。
“我要去见她。”大卫抬起了头，神情坚毅地说道，“尽管我知道这样可能并不算负责任……但是我有一定要做的事和一定要说的话要给露西说，就算结局并不完美，我仍旧不想留下遗憾。”
我把大卫的话向罗格又复述了一面，她啧了下嘴，皱起的眉头拧了一会儿又逐渐松懈了下来。
“好吧，好吧，”罗格看起来有些无奈，想必是内心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让我们放手去做，“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她的，大卫。但向我保证，不要给她过高的希望。”
大卫点了点头，我意识到我的脑袋也跟着他的动作上下摆动了起来。
罗格竖起两根指头轻点太阳穴，光学义眼亮起了蓝光，随后我便收到了罗格面对面传来的消息，里面写着一串地址：
303B，H4大厦，圣多明戈。
“这是……我之前的住址，”大卫惊讶极了，语气逐渐颤抖，“露西……在我走后，搬到我之前和妈妈住的地方去了吗……”
原来兜兜转转，露西一直在过去的地方等我。
“谢谢你，罗格，”大卫的情绪再一次感染了我，很快我的声线也开始颤抖了起来，“我和大卫……现在就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