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姗身上的那股气质，那种高贵，方莲既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又感到有一种从没有过的亲切，把她在来路上想好的话，一下子怼干净了。
罗姗往院里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外人，只好再次和颜悦色地问：
“我问你的话，你咋不回答我呢？你是冯玉耳不？”
牛山林趁罗姗方莲不注意，轻手轻脚走进院子，然后钻进堂屋，躲在窗户后听院里人说话。
他怕方莲发现之后指着罗姗问：“你要她还是要我？”
一个温柔善良，一个泼辣火爆，冰火两重天，宛如天上和人间，两个女人各有各的妙处，这样的选择题，是个男人都做不出来，牛山林也不会选择的。
男人嘛，没有哪一个嫌弃美女！
就说地面世界那些有钱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
说到方莲的经历，罗姗十分感动，自己一生为了践行自己的诺言：“我不服务别人，别人就要服务我”的这种心态，罗姗把自己彻底毁了，轮回成老母猪五百年。
她说，“我既没有服务别人，也没有人服务我。在年老要死的时候就连唯一的亲人西门花林也没有来看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说明我不配做母亲……。”
“我不是冯玉耳。”方莲打断了罗姗的思绪诚恳地回道。
“你是哪一个呢？”
“我是方莲。”
“方莲？”罗姗气质不凡地称赞道，“多美的名字啊。像莲花一样洁白无暇，像月亮一样耀眼。冒昧地问一句：你跟这家人是啥子关系？”
“我是----。”
“你是牛山林的亲人？”
“是的。”
“啥子亲戚关系？”
“啥子亲戚关系不重要，”方莲拉住罗姗的手在石凳上坐下，“重要的是我们认识了，认识就是缘分对不对？”
“对对对，缘分重要----。”
两个人手挽手说了一阵话，方莲就邀请罗姗去她店里工作，不但包吃包住，还包她挣到钱，然后一起搞慈善事业，为自己赎罪。
罗姗有些激动，恨不能立马动身，心想在地面世界欠下的债，到了地下世界还是可以补偿的。
就满口答应了方莲的邀请，并单膝跪地，一手抓住方莲的手：
“谢谢老板娘给我发展的机会。”
“哎哟哟，”方莲连忙扶起罗姗，“你叫我啥子老板娘哟，就叫我方莲好了。”
说到这里方莲打了一个顿问道，“你是哪一年的？”
两人一对年号，方莲比罗姗长二月。于是说，“这么说来，你比我小。”
她双手紧握罗姗的手，“以后，我们就是姐妹称。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可好？”
“畜生变人，要学的太多，乞盟姐姐多多教导，妹妹这厢有礼啦！”
“哎哟哟，”方莲赶紧拉住罗姗的手，“你再这样文绉绉酸溜溜我就生气了哈。”
“小妹再不敢了。”
“你----。”
两人抱住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仰。
罗姗心转善念是发自肺腑的，而她跟方莲捧腹大笑之后，流出的眼泪也是真真切切。
她说，“姐姐，你不知道我到地下世界吃了多少苦---。”
“还想那干啥子，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姐姐照着你，就不会再吃苦了。”
“只是有些事有些人化成灰都无法忘记----。”
“不要想那么多了，”方莲开导道，“姐姐我也不是坐花桥下来的。在地面世界吃的苦受的罪，没法摆----。”
“你再苦都无法体会做一个畜生的苦。”
“好妹妹，”方莲帮罗姗擦去眼泪，“你轮回转世成母猪是苦了点，这个姐姐知道，但是你可曾想过在地面世界的风光？”
“我宁愿在地面世界做牛做马，也不在这地下世界做一头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幸福’老母猪。”
“做牛做马做猪做人都有各自的苦恼。”
“这要看在哪个世界做畜生了。”
“妹妹，你这话是啥子意思？难道做畜生还讲究时间地点？”
“当然。”罗姗说：“做什么也不要做极乐世界的畜生。”
“为啥子？”
“地面世界的人一旦到了地下世界轮回成畜生，就不能接受地面世界亲人奉献的礼物。”
“地面世界的畜生也不能接受亲人的礼物啊。”
“这个你……。”罗姗耿耿于怀地说，“地面世界的畜生虽然不能接受亲人的礼物，但是也没有亲人送它们呀。”
“妹妹继续。”
“而我就不一样了，在我死的时候，我妈妈还没有死，她逢年过节就给我寄钱，送我爱吃的东西，还给我写信，可是我已经轮回成畜生了，就没有权利，也没有那个能力接受妈妈的礼物和祝福了。”
“有一次我就给妈妈投梦，叫她不要给我寄钱了，不要给我送吃的了，更不要在清明节买鲜花，可是妈妈见我是一头老母猪害怕，骂我又脏又臭，是个挨刀的，叫我赶紧滚---。”
“姐姐，你在地面世界做妓女，做人家的情妇，虽然遭了一些骂，受了一些白眼，但是你一直受男人的喜欢不是？”
“只是姐姐受的苦说不出。”
“到了地下世界你继续资助的那些孤儿，逢年过节哪一个不给你寄钱送礼物、买鲜花？你在地面世界是成功的，到了地下世界还是成功的，一生风光。”
“虚名，浪得虚名。”
“而妹妹我就不一样了，在地面世界潇洒一时，却要在地下世界沉默一生。这种苦也只有受过之人才会明白。”
“妹妹，你还有啥子话今儿个就一并说了吧，”方莲把罗姗的头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
“姐姐听，听妹妹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罗姗心里的话岂是一时半会儿能说了的？
她捡重要的话说，最好把姐姐对牛山林的误会说开，于是说道：
“自从我轮回成母猪那一刻，我就来到这个院子主人的跟前。承蒙他的照顾，我才有幸活到今儿个，如今我轮回转世成人，又遇到你这么个大贵人，还认我做妹妹，不知我那妈妈在地面世界为我吃斋诵经多少轮，才换回女儿身。妈妈呀----。”
罗姗失声大哭起来。
方莲赶紧掏出香娟替罗姗抹去泪水：
“妹妹你莫要哭了，你莫要哭了，你再哭姐姐也要哭了。从今儿个起你我是姊妹，在同一个店里住，在同一个店里吃，在同一个店里玩，姐姐有的妹妹必须有，妹妹有的姐姐不一定有，但是姐姐一定会为你高兴！”
罗姗听方莲这么一说，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说自己是老母猪出身，又有老母猪的脾气，怕耽搁姐姐开店赚钱，误了修行，不肯跟她去城里按摩店。
方莲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个爱才的人，尤其喜欢长得好看的妹妹，就像老板挽留销售冠军那样，哪里肯放罗姗这样漂亮的妹妹走呢？
因而说道：
“妹妹，你这是哪里话，姐姐拉妹妹入伙是心甘情愿的。再说，姐姐一生天不怕地不怕，火山油锅都过来了，就怕妹妹在姐姐跟前打退堂鼓。”
“我方莲立誓：妹妹要是不肯跟姐姐进城搞按摩事业，姐姐就此金盆洗手，妹妹到哪里姐姐就陪伴哪里，此生寸步不离，浪迹天涯……。”
“姐姐，你言重了，叫妹妹如何受得起？说句心里，妹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万一---。”
“没有万一，”方莲说，“我们这个行业就是一本万利，历代只赚不赔，没有一个万一。”
“姐姐，妹妹不是不想跟你去，而是怕我这母猪脾气一旦爆发，万一得罪了姐姐的客户那块办？耽误了姐姐的前程如何是好？”
“不会的，不会的。”方莲笑着说，“我那些客户最喜欢有脾气的妹妹，越有脾气他们越来劲。再说，脾气是人都有，姐姐也有。倘若妹妹一点脾气没有，姐姐还不拉你入伙呢。”
“姐姐你真是这么想的？”
“在妹妹面前姐姐还撑假水？走，”方莲牵起罗珊的手站起来，“姐姐这就带你去店里熟悉环境，把一些注意事项给你讲讲----。”
二人肩并肩，有说有笑地朝院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