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死的太好了

车辕滚滚,偶尔遇到石子颠簸。叶轻悠的心就似轮毂,吓得一抽又一痛。

她一直缩在马车角落,颔首低垂,哪怕视线只有自己的一双小莲藕绣鞋,也能感到那气场冰冷的男人在盯着她。

车内小案上的煮茶在汩汩冒泡,氤氲热气缓缓飘出,让叶轻悠的额头凝了水珠,顺着面颊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没想到会在红青赌坊遇见尹文钊,更没想到被尹文钊追逐之时会遇见更大的致命危险洛宁王!

这不能用冤家路窄来形容,或许是她自作自受,早晚都会有天收……

“叶轻悠。”

马车停下时,宇文宴突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民女在。”叶轻悠连忙规矩的盘膝坐好,不敢抬头。

他端详半晌,“狐假虎威的感觉,舒服么?”

他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

叶轻悠狠狠咽了下唾沫,“多谢殿下,感觉很好。”她哪敢说个“不”字!

“你倒是敢说实话。”宇文宴薄唇一抿,嘴角上翘如弦。

叶轻悠也不知该说什么,“民女怕死,不敢不说实话。”

“连句寒暄的谢字都不说?”宇文宴又问。

叶轻悠抿了下唇,明知他在说杀了胡岩春的事,可她真的谢不出。

胡岩春现在死,她一万两的欠条要不回,也没有能逼尹文钊和离的把柄,里外里都亏大了!

但她不敢说,她还不想死。

她呆呆的看向宇文宴,眸中怨怼、委屈和恐惧交织,就似一只被欺负又不敢发作的猫儿一般。

宇文宴调侃够了,敲了两下车壁。

陈坚撩起了车帘,搀扶着叶轻悠下车了。

马车就这么离开。

多一个字没有。

叶轻悠绕过两条小道,从后角门回到尹家,春棠就等在角门口,

等的心急如焚,看到她时“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呜,奴婢真的被吓死了,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子了!”

“别怕,也别哭,咱们先回院子再说话。”

带着春棠回府,她立即把身上的衣裳脱下,“给我换一身同色不同花式的衣裳,这件马上点火烧了!”

叶轻悠立即拉着春棠到屋中。

春棠一边忙着,一边说起离开叶轻悠之后的事,“……奴婢一直都在那里等您,然后有个人来见奴婢,让奴婢回家等您。奴婢原本不肯走,谁知他是干什么的?”

“可那人拿了洛宁王府的令牌,还让奴婢别添乱,奴婢后来不走也不行,他说再不答应就把奴婢打晕……”

春棠用帕子抹着脸上泪痕,“奴婢并没想抛下您,可又怕真被打晕后被带了别处去。奴婢已经想好,一个时辰您不回来,奴婢就立即去找夏樱姐姐打开您给的锦囊。”

叶轻悠蹙眉,“找你的人长什么样?”

春棠仔细回忆,“瘦瘦高高,小眼睛,年纪二十七八,他手上拿了一把雕工特别好看的刀,看上去就不是俗人,也不是府衙的普通衙役。”

叶轻悠心中有数,这应该是洛宁王身边的那位副将。原来那时他们就已经在了?

“锦囊呢?”

“奴婢一直贴身放着。”春棠连忙转过身,从肚兜内侧拿出来。

叶轻悠已经换好衣裳,忙把衣服和锦囊一起烧了。

“如果将军和外人问起,就说咱们逛了几家,最后在金垚当铺订了东西,要过些日子再去拿。”

“奴婢记得了,娘子您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春棠十分担心,因为叶轻悠的脸色似白纸般,更是平静的可怕。

叶轻悠思忖一下,没有告诉春棠见到了洛宁王,“不是不信你,是你不知道更好,你只需记得将军在马车上睡着了,咱们不敢叫醒他,只能在路上雇了马车,去其他铺子买东西。”

春棠的胆子很小。

真把遇见的事情说了,她一定会被吓的心惊胆战,一看就容易露馅了。

春棠有些急,“总得知道个大概吧?”

“胡岩春死了。”叶轻悠仅仅说了这一件事。

春棠连忙捂上耳朵,“不听了,奴婢不听了。”她也知道这小心脏没有那么强悍的承受力。

叶轻悠也不再说话,她也需要时间缓缓。

她盯着火盆烧物蹦起的火星,陷入迷茫沉思。今天的经历太离奇,她那时大脑空白,虽害怕却无战栗。

此时再仔细回忆,就连嘴唇都发抖,特别是透过车帘看到胡岩春被一刀毙命时的震撼,她不敢惊叫出声,险些连手指都快咬掉了!

“娘子,娘子您回来了吗?”婆子匆匆跑来,看到叶轻悠时松一口气。

“出了什么事儿?”叶轻悠故作平静,“我这会儿都快饿死了,妈妈您今天怎么没送饭过来?”

“老奴还以为您出去了!梁妈妈要找您去说话,老奴还说您不在……”婆子忙道。

“梁妈妈找我?说了什么事情吗?”叶轻悠心底一紧。

婆子摇头,“老奴不知。”

“行吧,我现在过去。”叶轻悠刚要出门,就见梁妈妈坐了小厮抬杠赶过来。

“妈妈不是让我过去?怎么折腾您来呢?”叶轻悠忙迎出去,眼神示意春棠把火盆拿到角落中。

春棠悄咪咪的行事,梁妈妈从抬杆上下来就连忙进院子。

“娘子这是烧什么呢?也不是祭祀的年月,可别走水才好。”她看向角落汩汩冒烟,春棠早就躲到房屋后。

“今天给那丫头买了几件旧东西,怕犯了先人忌讳,回来就赶紧让她烧点物件敬一敬,免得被挑理就不好了。”叶轻悠语气温和,似聊着家常。

这理由也合情合理,一般买了旧物回来是要做这番准备的。

“妈妈急着找我何事?”叶轻悠直接问道。

梁妈妈打量着她,“娘子可知道将军的大舅父?”

“知道,但我没有见过。”叶轻悠拧了一下手中帕子,脸色也没有笑容了。

梁妈妈一直盯着她,“他死了。”

叶轻悠沉默。

梁妈妈见她不说话,“娘子没有什么说的吗?”她接到公主府的消息,让她回来盯住叶轻悠,更要看她身上裙子的花纹。

叶轻悠沉了沉,抬头直视,“他死的罪有应得,他死的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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