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却说楚旻躲懒出来透透风, 才不过跟钟渊说了会子话,便听见学堂中闹闹哄哄的,隐隐仿佛听见有谁在叫喊, 两人都是一愣, 对视一眼, 忙分开假作偶然相遇,便往内跑。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了门口, 钟渊略略退开一步, 正请楚旻进去, 便见黛玉匆匆出来,见着楚旻忙往一边拉住了,低声道:“姐姐,听见说老太妃不好了。”

“老太妃?哪个老太妃?”楚旻一皱眉头, 如今太上皇健在, 这宫中可住着不少太妃太嫔, 兼之本朝妃嫔多有长寿, 反倒是皇帝们在位不久, 故此留下的太妃更是不少。

可这些女人们大都可怜, 无所出的俱去了城外古庙, 即便是有子女的,自太上皇在位时起便不再允许其随子出宫,如今在宫内也不过是偏安一隅罢了。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去世, 也是淡淡一句话的事儿,如何能引得这学堂中都闹哄哄的。

黛玉看了眼楚旻身后的钟渊,声音更低了几分,“是慎亲王府中的定老太妃娘娘。”

那不是……养着钟渊长姐嘉成公主的那位老太妃?

楚旻吃了一惊, 迅速回头看向钟渊,果见一个身着首领太监服色的内侍正垂着头跟钟渊禀报什么,钟渊脸色冷冰冰的,似乎不怎么高兴。只是他素来不怎么爱笑,楚旻也不很清楚他是不是听了这个消息才变了脸的。

钟渊匆匆带着人出去了,楚旻忙拉着黛玉道:“你细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好了。”

两人一壁往内走,黛玉一壁道:“听见说昨儿夜里就不大好了。慎亲王为人一向谨慎,夜内又不敢惊动宫里,更不敢夤夜去请太医,只是叫府内的太医诊治,倒是什么好药材都用上了,只是似乎医术不佳,到了儿也没救得很好。”

“今日晨间就更不好,神智已经不很清醒,慎亲王这才来宫中给太上皇请安又禀了此事。”

已经进了学堂内里,往下的话黛玉没说,楚旻却也知道了。如今宫内,数着这位老太妃辈分最长,在哪里都是受尊敬的。更何况定妃当

年曾抚养过太上皇一段时日,虽不久,但她为人良善,照料十分上心。

太上皇感念这位老娘娘,每每年节生日,也总是想着。慎亲王的爵位,按说传到如今这位钟渊口中的“五堂叔”身上,是连王爵都没有了的,太上皇不但额外给老慎亲王额外加恩,甚至连这位“五堂叔”都破例赏了亲王爵位,封爵旨意上就是说的为让慎亲王孝亲。

如今老太妃一不好了,可不是就闹得人仰马翻!

“只是怎么传到学堂来了。”楚旻还是纳闷,“这才几时,前头还没动静儿,咱们这里倒闹起来。”

黛玉悄悄笑道:“姐姐忘了,如今这位慎亲王虽无子,可却过继了一个嗣子,虽然年纪小,可今年正在这学堂里头,也来上学的。今日早晨,王府内侍过来给他告假,可不是一下子就传开了。”

楚旻正想说那也不该,别看这里多半都是宗室,可几个识得老太妃,这么闹哄哄的,怕不是起哄,就见刚过来的沈佩瑱凑过来低声道:“林姐姐方才出去寻公主了,没听见——太上皇命所有宗室往城外观庙给老太妃祈福。”

“学堂也停了三天的课,这会子先生们都不来了,正家里都来叫回去。仿佛有几个年岁长些的,还要跟着去念经。”

本来楚旻只是担心了下钟渊,听沈佩瑱这样说反而觉得怪怪的,黛玉跟她更熟悉,见楚旻不说话,又见她面色,便知心内有事,忙悄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楚旻摇了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

总觉得太上皇这样兴师动众的,仿佛是哪里对不住老太妃似的。

“既然停了课,咱们待在宫内也没意思,老太妃这样,旁的取乐更不合适。正家里送了些东西来,沈妹妹来挑挑,顺便也给沈姐姐带些回去。”

沈佩瑱忙推辞不肯,“公主和林姐姐留着罢。”

黛玉忙笑道:“我还说前儿家里从广西千里迢迢的送了东西来,正要给你也送一些去,姐姐这里又送了来,放都放不下。快别推辞,这倒不是我们送你,倒是求着你分担些儿了。”

沈佩瑱笑了起来,靠着黛玉道:“真是林姐姐最会说话,这说的,让我推

辞都找不着理由了。”

楚旻听了,扑哧一笑,“你带些回去不打紧,只不过沈姐姐那里少带些还使得,不然怕不是多半要重了。”

沈佩瑱也笑了起来,“这话才是!姐姐才来了几天,我再往她院子里去,眼瞧着一大半子都是没见过的,也不知是谁送的。”

楚旻和黛玉都要笑,却见外头一个内侍伸长了脖子来望,见楚旻还在学堂内,大松了口气,忙忙地过来躬身道:“幸而殿下还在——殿下,老娘娘请您过去呢。”

楚旻一看,这不是太后身边的内侍么?她忙道:“太后可说了什么事没有?”

那内侍赔笑道:“老娘娘请您过去,奴才哪儿敢打听是什么事儿,左不过是方开了学,约莫叫您问一问可还适应?”

楚旻却拧了下眉头,都叫过去几次问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知太后怎么忙呢,断不能是嘘寒问暖去的,她一壁便叫人送黛玉和沈佩瑱回去,一壁便自己往懿仁宫中行去。

才进殿门,便听里头太后道:“可是旻丫头来了?快叫进来我看看!”

刘姑姑忙笑着给楚旻挑起帘子,“正是公主来了。”

楚旻才福身下去,太后便忙着伸手拉住,一壁埋怨道:“这孩子,说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回回还这样周全。”

“给太后行礼我愿意。”楚旻笑着在太后身边坐了,“叫我给太后行礼,我也沾沾老娘娘的福气。”

太后一叠声儿地夸楚旻嘴甜,满眼慈爱,“我多少孙子孙女的,都比不上一个旻丫头。”

少不得问几句寒暄话,半晌才说到正题上,“今日老太妃不大好,你在学堂里头可听见了没有?”

楚旻精神一振,可算是来了,忙笑道:“听见一句,也不大真切。只学堂都停了课,这才知道些。”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个不爱打听的,便道:“原太上皇叫宗室并这些皇子公主们都去给老太妃祈福,原本他的意思呢,是也算上你一个,可话都说出来了,我又觉得不大好。”

“毕竟你当年体弱,你父母都娇着疼着。如今虽好了,总归是我这心里不大安稳,便想

着是个什么别的沾福气的也罢了,这给老太妃祈福去,却少不得发个愿心,倘或妨了你,叫我可怎么安心?”

“故此便同太上皇说了,且先别让你去。又怕你多心,这些宗室们,不如你的都去了,却不叫你去,岂不落了面子?这才特意叫你过来嘱咐一声,别多心——你乖乖在家待着,等过阵子好了,再四处顽去,啊。”

太后嘱咐得仔细,楚旻忙笑着谢恩,“多谢娘娘体贴。”

她想了想,又道:“实则也无甚大事……”

太后忙捂住了她的嘴,认真道:“小孩子家家,不许浑说,这神佛跟前,最是要紧。”

楚旻忙笑着道不说了,太后这才罢了。

就在楚旻以为太后叫自己过来只是为了嘱咐此事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殿外有内侍通传,“太上皇驾到——”“皇上驾到——”“二皇子到——”

一叠声竟是不停通传了三人!

楚旻这下是真的奇了,太后到底叫自己来是做什么?

太上皇带着天德帝和钟渊进内,楚旻忙起身行礼,太上皇还和颜悦色的,先问了楚旻安定亲王可还好,又问了几句她在学堂中如何,方渐渐转入正题。

“老太妃不大好了,朕听着老五提起来,神智都不大清楚了,还念叨着嘉成呢。”太上皇端坐在炕东面,慢慢道,“说起来,这孩子嫁去蒙古也有年头了,趁着这个,倒不是不能叫她回来省亲。”

“老三,你觉得呢?”

天德帝行三,这就是问他了。

“父皇所言极是。”天德帝赔笑道,“嘉成确实有几年未曾回京了,素来嫁去蒙古的公主们每二三年也都回京小住。老太妃抚育嘉成多年,如今……嘉成也该回来尽孝。”

楚旻不禁微微侧目,钟渊听了这话应该是高兴的罢?眼角的余光瞥见钟渊,却可惜这张美人面还是冷冷淡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长姐生疏,全然看不出那日晚间曾表露出来的真情。

“说到嘉成,年前秋狝,嘉成身边内侍回来一事,你查得怎么样了?”太上皇道,“朕诸事繁杂,竟没细问过。”

即便明知道太上皇不可

能不知道查的结果,天德帝还是硬着头皮道:“儿派了刑部两个郎中去查,嘉成同驸马融洽和睦,并没有那奴才形容之事。”

楚旻却忽然不安分地动了动脚,太上皇一眼瞧见,“楚丫头,你怎么了?”

楚旻忙起身笑道:“臣失礼了——陛下,幼时家母常带臣听些戏文书目,每逢包青天一类查案子的臣最喜欢听。”

“这么多年了,还是爱听。每每说起来,常恨自己怎么不是个男儿身,不然也考个状元,往刑部去,跟着查察天下要案多好。”

太上皇听她说的稚气,不由失笑,“你这丫头!”

楚旻嬉皮笑脸地纠缠道:“可惜臣是个女儿家,也只好听一听就罢了。这会子听见皇上说起,更忍不住了,就想听皇上讲讲,刑部是怎么个查法儿呀?跟包青天一样的么?”

太上皇被她逗得大笑,“你当老三是说书的先生不成!”

话虽如此,却还是跟天德帝道:“不过,老三,你倒是不妨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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