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火

不知何时,周围围上了蛇蚁,窸窸窣窣的布满了周围的枯叶。

为首者,正缠绕在祭司的指上,红宝石样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命令迟迟不能下达,脸上的汗水顺着苍老的褶子汇聚而下。他看着小蛇在指尖挑衅般打了个哈欠,漏出两颗莹白小巧的毒牙。

“不好意思,半夜采药打扰各位斗武了。”

朝客从后方走来,话虽如此,小青蛇依旧缠住祭司,丝毫没有得令退后的意思。

周围山岭间的枯叶中冒出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多,大有正片山岭的蛇虫都向此聚集的意思。

即使是见惯了蛇虫的族人也开始害怕起来,他们虽然养蛊,可也知道这种东西对自身也有反噬。催动他们,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朝客,你这是何意?你可是和我们一族的。”

祭司尝试收起那根竖起的手指,只轻微晃动一下,盘柱其上的蛇便张口欲咬。

火光伴着山风,掀起朝客的衣角,猎猎的带出一片阴影。恍若谪仙的人微沉着一双眼,直视面前干瘪枯涸的祭司。

“一族人?我可不记得,我只记得我的妻子是中原人,被你们杀死了。”

“妻子?你何时有……”

话说了一半,他才想起朝客说的是那个被扔进蛇坑的中原剑客,他早已不记得了。

朝客的脸色瞬间暗沉,他竟不记得了,杀了人竟能如此忘怀吗?

“放了他们。”

朝客看向被围困的两人,傅之安已经受伤,却依旧紧紧护着身后的女子。朝客有些眼热,他当年若是也这样,哪怕与伏黎死在一处也好。

“放了他们?你可知他们是谁?”即使身受威胁,祭司也毫不低头,积年的苦心经营和欲望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只知道,假若放了他们,他将失去的是往后所有的荣华和权利。

“朝客,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奉你为王。待到了新的领地,你不是喜欢中原女子吗,我们掳掠一些回来如何。”

那双桃花眼瞬间袭来凉意,指尖的青蛇得令瞬间咬入,毒液顺着刺骨的疼痛进入血液,流经四肢百骸。

刚刚还大放厥词,幻想无双地位的祭司命不久矣了,不多时便倒地瞪视着一脸笑意的朝客。

周围蛇群暴动,群起攻击人群,不停的有人惊叫倒地挣扎,缠在脖子上的各色花蛇尚未被扯去便送了性命。

嗜血的蛇群尝到了人血的味道,逐渐失了控制,形成了条形组成的巨大漩涡,将置身其中的每一条生命席卷而去。

起先是一两条袭向傅之安他们,而后是越来越多对的蛇虫。

在傅之安举剑砍蛇的间隙,林径霜抬头看见朝客身上似乎也缠着几条蛇,顺着宽大的袖袍钻入领间,没入衣袍中。

而朝客却面带笑容,仿佛没了知觉般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它们连朝客也嗜咬起来,那条从祭司尸体上爬出的小青蛇也被缠住,倾尽全身的力气爬到朝客的手上,在主人满目的温柔中逝去。

同样的方式死去,是他与伏黎更近一步的愿望。

祭司死后,总有不怕死的人上前想要取而代之,虫蛇肆虐的混乱中总有明枪暗箭袭来,又狰狞着脸倒下。

最后的一个半时辰,他们撑不过去了。

朝客覆没于蛇群之时,傅之安拄着浴血的剑抱住林径霜。

“朝客……”她本该恨他的,或许是出自体内的那份蛊虫,此刻竟也揪心的痛起来,有了想与他一道而去的冲动。

他扶起娇弱的人搂入怀中,身上的刀剑伤隐隐作痛,可他来不及想。一手掀开她的裙摆,抚上早已红肿的脚踝。

“我后悔了。”

“什么?”

“我后悔把你送到这里来。”

她以为他会说后悔来救他的。原本气质如兰的少年君王,如今被鲜血糊住了大半张脸,只能影影绰绰的看清卓越的眉眼。

林径霜使劲眨眼,难道真的要死了吗?她竟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情。

下一秒 ,她便看见一支利箭向着傅之安的背后袭来,剑身上还缠着一只连同着一起被射出来的毒蛇。

他不能死,下意识便扭身挡在了傅之安身前。

昏迷的前一刻,她看见肩头冒出的鲜血。

还好,只是肩膀,死不掉的。

周围的火光大盛,缠于门柱匾额之上的喜庆红布也被点燃。随着第一颗火球的落地,烧焦的尸体并着蛇虫在火中兹拉作响。

整个寨子瞬间没于火光中,在暗黑一片的深林出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球,逆天的照出了白昼。

是二虎,他带着人提前进攻了。

越来越多的火球砸落到地上,寨中变成了一片火海。

顺应口哨声奔来一匹马,是傅之安的坐骑。他抱着人上马,动作利落却避开她受伤的地方。

正当准备回山坡上与二虎会和,后方却冒出一大堆人马。

约莫有几千人,没有经过蛇群袭击的模样,不像是这个寨子里的人。为首者的辫子打着绺子,脏兮兮的垂到胸前,直追着傅之安。

左右包抄间,傅之安只好任由马匹向前跑去。

追击的人好像是冲着林径霜而来的,脏辫子为首的男人在后边穷追不舍,一部分被二虎的人马截住,还有约二三十人跟着。

将近午夜,月光升至中天,透过树叶洒到雾气丛生的林中。

马背颠簸,林径霜迷迷糊糊的醒来,肩膀上连同脚踝的肿痛都变得麻木。不同于蛊虫发作被夺走身体的飘忽感,她现在觉得这具身体很沉重,不停的往下坠。

她听见身后的快马追击声,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印象深刻的脏辫子,下意识的揪住傅之安的衣服往他怀里躲。

原本搂住她的手愈发紧,粗重的呼吸声直直打到林径霜的侧脸。

“别怕,我在。”

借着月光,能看见林径霜胸前被割出的刀痕正流着血,戴平那一刀是有些深度的。肩膀上的箭伤反而应为嵌得太过紧密,反而没有很多出血。

伤口处已经麻木,痛觉不太灵敏。林径霜感觉到一只大掌横到自己胸前,甚至往深处按了按,停在那里不动了。

尽管知道傅之安是在为她压迫止血,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还是忍不住显出一片绯色。

然而下一瞬。

“心跳慢些,这样出血会变多。”

果然,他还是那样不近人情。都被袭胸了,她脸红心跳不是很正常嘛!

干脆闭上眼睛装死,原本微张的眸子又阖上。勒住她胸口的那只手骤然加力,仿佛要把骨头都勒断了。

“唔……好痛,你……松一点。”

她被迫睁眼,看见一脸紧张的傅之安几乎把她贴到了自己怀里。

“你别睡,我……我可以把你救回来的。你不要困,跟我说说话。”

看出来了,这个人很不会照顾人,干巴巴的几句言语加上铁钳一般的手臂,她快要死在这匹马背上了。

身后的人马已经不多,遥远的只能听见几阵马蹄声。他们已经离开了密林,顺着河流不知往哪个方向奔去。

“我们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那怎么回去和将士汇合?”

“二虎会按照计划乘胜追击,我失踪可以诱出陪都里意图谋反的老臣。”

果然,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计划。

“我要死了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抬眸看见满天的星辰,其中两颗最亮的离她最近。

汗水冲刷干净他脸上的血迹,只斑驳的留下痕迹,别有一股沙场奔战的凌乱美。

“我会找医馆为你救治,告诉你是因为你是自己人。”

林径霜疲倦的将眼睛闭上,她可没力气在这里听他胡说八道。上一次说信她,接过转眼把她送到寨子里,现在说是自己人,怕是连骨头渣子都要吞吃入腹吧。

怀中人脱了力,软绵绵的几乎要滑倒。他不得不换了姿势,将人面对面抱入怀中,两只胳膊缠到自己的脖子上防止她坠马。

远空出现鱼肚白,朝霞的光线落到大地上。这是一处平原,奔走了一夜的马儿不知闻到了什么,突然嘶鸣一声开始加速。

远远见到了早晨的炊烟,袅袅的升起。傅之安停了马,感受到脖颈处被她的呼吸打出一小片湿润之处,薄薄的挂着一层水珠。

还好,她还活着。

他迅速脱了身上的软甲,借着河水擦洗干净血迹,而后上马入村。

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由模糊逐渐转至清晰,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药气息 。越来越近了,她感觉自己被迫张唇,喝下了巨苦无比的一碗中药。

终于睁眼,看见了一顶破破的茅草屋顶,而后是解开的衣衫,未着寸缕盖着薄薄的一层毯子 。胸前与肩膀上细细的缠着纱布,一圈一圈像是木乃伊。

屋外似乎有人说话,好像是傅之安的声音。

“内子与我途径鄜州,被山匪所劫,钱财尽失,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一旁的大婶出声,“什么包涵不包涵,这兵荒马乱的,你们小夫妻逃出来可不容易。来了咱们村子自然该照应着,有什么缺的直说就行。”

“这破草屋早没人住了,你们安心住着。镇上请的郎中大家伙儿凑凑钱,一起出了就是。”

木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急匆匆进来,吓得她立刻拉紧那层薄薄的毯子。

来人正是屋外说话的热心大娘,看见林径霜醒来,立刻惊喜道。

“你醒啦,不要怕。我是你们现在的邻居,我姓焦,叫我焦大娘就好。”

“你夫君不好意思,拜托我来照顾你。我说你们新婚夫妻啊,还害羞呢,往后生了孩子就好了。看他长得一表人才,你这一身细皮嫩肉一看他就待你极好。”

大娘热情,连珠炮似的话滚滚而来,砸的林径霜晕头转向。

什么夫君?什么新婚夫妻?还生孩子?

她刚想动作,就扯到了伤口,疼得一哆嗦。

焦大娘刚给她穿上外衫,傅之安便进了门。

“快来瞧瞧,你娘子醒了。”村上的年轻人多上战场去了,这样的年轻夫妇本就少见,焦大娘因此格外上心,眉眼间净是喜气。

傅之安愣在原地,这只是他为了隐瞒身份的说辞,万一她不答应怎么办。

他愣在原地纠结万分,心中已经预估了一百种说穿补救的方法。

“夫君。”

唯独没有考虑到这种。

惊得他立刻抬头,无措的与床上躺着的人对视,一抹绯红已不经意间爬上面颊,逐渐加深如同醉了酒一般。

“嗯。”他极不自在的答道,“我们要在这里修养几个月,你且安心住着。”

“哎呦喂,这小郎君怎么如此害羞,生得一副好皮囊却连娘子都不敢见。”焦大娘变笑边推着傅之安往床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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