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转眼又到了年底,元旦加宁去了趟林羽东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算是定下来了,双方父母会在年后见个面,选个结婚的好日子。

放了年假之后,林羽东回了自己家,加宁一家则在上海过年。

这天是大年初三,吃过早饭,宁欣和贺国祥拿着一叠卡片在教小贺辕认数字。贺国祥指着一张卡片说:“这个是3,来跟外公一起说,3。”

小贺辕用稚嫩的声音念道:“3。”

加宁面带微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说:“爸爸妈妈,我想回老家去看一看。”

宁欣和贺国祥对看一眼,都有点疑惑加宁为什么会突然想回去。

“我就是……回去看看,结了婚以后回去的机会就更少了。”加宁看出了父母的疑虑,接着说。

宁欣眉头微皱,说道:“我们一家人都在这,还回去干嘛啊?”

加宁低着头不说话。

“咳!”贺国祥说,“想回去看看就去吧,也算是跟过去正式告个别。”

宁欣有些埋怨地瞪了贺国祥一眼,贺国祥冲她摆摆手。

加宁走后,宁欣问贺国祥:“老贺,你干嘛同意宁宁回去啊?”

“回去看看就死心了,要不然心里老惦记着,孩子肯定不好受。”

“这马上就要结婚了,回去万一碰到以前那个,出点岔子可怎么办!”guwo.org 风云小说网

“不会的,宁宁不是那种心里没数的人,小林对她那么好,她肯定不忍心辜负小林,你就放心吧。”

宁欣没再说什么,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只盼着这一天能早点过去,加宁顺顺利利地回来。

下了火车,加宁没有去家里,而是打车来到她之前租住过的小区。

就像贺国祥说的,加宁确实是想正式跟过去告个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来这里,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如果不来她会后悔的。几天前的一个早上,加宁一觉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心里突然就有了这种感觉,感觉自己需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看。

下了出租车,加宁步行往小区里面走去。去年过年的时候来到这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心情却截然不同了,那时是怀念,现在却是要来告别的。

来到那间房门外,一切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墙面似乎更脏了一点。这间房子不知换了几个租户了,也许已经被人买了下来。

加宁站了一会儿,然后鼓起勇气去敲门,她想:哪怕被人当成神经病我也要进去看一眼。

加宁抬起手刚要敲,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

加宁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那人问她:“姑娘,你找谁?”

加宁把手放下来,笑着说:“大姐,是这样的,我以前租住在这里,这里……留下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想进去看一看,行吗?”

“哦,是这样啊。”

“不好意思,不打扰您吧?”

“不不,这里啊,不是我家,我就是个钟点工,来给人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那您认识房主吗?”

那大姐也是个热心人,耐心地跟加宁解释道:“雇我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只打电话跟我联系,钥匙我都是从物业那里拿的。我这里倒是有他的电话,不过他好像很少来这里,因为我每次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基本都保持原样。”

“这样啊,大姐,那您现在能让我进去看看吗?就看一眼。”加宁恳求道。

那大姐估计看加宁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不像是坏人,很干脆地说:“行啊,进来吧。”

加宁高兴得连声说谢谢。

走进屋,抬眼看的一瞬间,加宁直接呆在那里。那位好心的大姐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太阳一下泻进屋子里。加宁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阳台上的花,粉色小碎花窗帘,枝形吊灯,米白色沙发套,茶几上的向日葵,整整一书架的书,张爱玲、亦舒、《百年孤独》《荆棘鸟》,还有一整排的东野圭吾。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周轩的声音:“你也看东野圭吾?真看不出来。”

加宁从客厅一路走进卧室,卧室里的窗帘,床上用品,甚至床边放着的拖鞋,一切都跟加宁在这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加宁一边看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涌,看到厨房门口挂着的HlloKitty的围裙时,加宁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那位大姐吓了一跳,在旁边手足无措地说:“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加宁摆一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毕竟不能让陌生的大姐老是等着自己,加宁努力压制住哭泣,站起身来,说:“大姐,能给我看一下雇你的人的手机号吗?”

大姐打开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拿给加宁看。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加宁捂住嘴巴,压制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说:“大姐,我跟这个人是认识的,我现在要打电话叫他过来,你可以先走了。”

“这……”大姐有点犹豫。

“我说的是真的,大姐,要不然你打给他也可以,就说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在这等他。”

那大姐点点头,拨了过去,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对加宁说:“姑娘,那你在这等着吧,我就先走了。”

“好,谢谢你。”

大姐走后,加宁就坐在沙发上等着,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眼泪怎么忍都忍不住,只好抬头看着天花板。

过了十几分钟,门口传来窸窸窣窣开门的声音,加宁站起来,看向门口。门打开的一瞬间,加宁看到了那张早已刻在她心底的脸。周轩像是跑来的,呼吸有点急促。看向加宁的眼神里有激动,有喜悦,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两个人呆呆地对望着,加宁的眼泪越发汹涌,周轩也红了眼眶。

半晌,周轩走进来,径直走向加宁,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加宁在周轩怀里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你把这间房子租下来了吗?”

“不是,我买下来了。你搬走之后,我怕房子被租出去,就马上找到房东出高价买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加宁问。

“因为,这间房子里有我最美好的回忆。”周轩看着加宁的眼睛里,仿佛又映出了那时的景象。

“这里竟然布置得跟那时一模一样。”

“我花了好久才把东西买全的,只是书架上的书太多了,我没全记下来。”

加宁满脸泪痕地笑了一下,说:“听起来好傻,为什么要弄得完全一样呢?竟然连围裙你都买到同一款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让这里保持这个样子。想你的时候,就来这里坐一坐。一来到这里,我就能想起当时的你。”

加宁听到这话,眼泪又涌了出来。

周轩柔声劝着:“别哭了,加宁。能再抱一下你的感觉真好,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加宁哽咽着说,“可是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我知道,应该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全心全意对你好。我们俩,终究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加宁多想告诉周轩,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可是她不能,她不想徒增他的痛苦。殊不知周轩早已知道了孩子的事,而且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加宁伏在周轩的怀里,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他衣服上也不在意。她想吻周轩,可是又觉得这样做对不起林羽东,只能贪婪地感受着周轩怀抱里的温暖。她不知道,周轩其实也想吻她,可是想到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就觉得这样做是对她的不尊重。

两人就只能像朋友一样拥抱着,压制着内心汹涌的波涛。

不知过了多久,加宁离开周轩的怀抱,哭得红肿的双眼盯着周轩说:“周轩,我是永远都忘不了你的,可是,以后我就不能再爱你了,我会把这份爱封存在心底。你明白吗?并不是没有了,而是封在一个箱子里面,沉进心底。”

“我明白,我也是一样。”周轩拨着加宁额前的碎发,尽量让自己平静,可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心痛。

加宁看得心疼,又说:“这一世我们的缘分还不够,下一世,下一世你一定要等我,好吗?”

“好。”

加宁努力笑了一下,抹干眼泪,说:“我走了,今天还要赶回上海。”

“我送你到车站。”周轩说。

加宁摇摇头:“不要,你去送我,我怕我会舍不得走。”加宁说完就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处,又回头望了一眼周轩。

周轩一直忍着的眼泪此刻终于在英俊的脸上滑落。

“周轩,最后一个请求,你能为我笑一下吗?”

周轩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半天终于绽开一个笑脸。

加宁也笑起来,说:“还是那么好看。”

加宁走了,周轩呆呆地坐在那里,怀抱里还有加宁的气息,她却渐渐离他远去。一直到太阳落山,屋子里漆黑一片,他才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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