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绪如裳入主颐安堂的翌日,亦是武定侯内传闻秘辛传得满城风雨之时。

武定侯府并非不好有朝名满京城的一日,只是如今以这样算不上多光彩的形式流传在所有人的嘴边,委实是高兴不起来。

俗话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仅仅失去了一个付兰英,武定侯府声唳京城的局面如旧不动,这一天的颐安堂依旧是被踏破了门槛,各式奇珍异宝源源不断往里头送。

连夜落下的雨一直绵延到清晨,洗涤了整座院子,空气中的香灰味不再呛鼻,被一股草木泥香味代替。

茯苓从收伞抖了抖附在上头的雨水,随后迈进屋里。

绪如裳正在原先付兰英偏爱的那座小佛堂里,如今这里的佛像已搬走,香灰蒲团都已经撤去,换做了一排排木架子,摆上了瓷坛,种上了千姿百态的花草,风从窗子灌进来,总算有点湿漉的空气了。

茯苓福身请礼,“夫人,桃叶已经送到庄子上去了。”

绪如裳手头上侍弄花草的动作没停,应了声“好”。

茯苓又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道:“这是王尚书府里送来的贺礼,那青姑姑走的时候别有深长,奴婢瞧着也不知如何抉择,便第一时间向夫人送来了。”

听完她的话,绪如裳侧头看了一眼。

她停下手头的事,迈步朝这边走来,接过那个红色小盒子,顿了顿,随即将其打开。

是一枚玻璃翡翠扳指,通体清澈透光,不含一丝杂质。

尚书府和武定侯府不对付在京城一直是人尽皆知的事。

如今绪如裳初次掌权,尚书府就送来这种涵义丰富的贺礼,当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她将软垫子拉起来,果见下方塞着一张纸条——

戌时,金玉楼。

……

推开雅间那扇古朴的门,绪如裳如约而至。

青姑姑就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品着茶,缕缕腾升的雾气中掺杂着茶香,见她来了,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微笑,放下茶盏将双手推了出去,“见过世子夫人。”

绪如裳点头应了声,在她对面坐下。

两个人都不好拐弯抹角,于是青姑姑开门见山道:“侯夫人先前想要您的性命这事在京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侯府中七年想必您并不好过,今日特邀夫人至此,共同商谋一计。”

绪如裳“嗯”了声,“不必忌讳,我既然亲自前来,便是看中了你们的想法。”

此话一出,青姑姑再无旁的顾虑,大方地将主子想要传达的诉说于她:“尚书府想要武定侯府一蹶不振。”

“至于具体事宜,我家主子已经为夫人谋划好了一条路线,只要按照这计划来,便能一举将侯府势力打击得急转直下,届时夫人想做什么,绝无束缚。”

“想做什么都无束缚?”绪如裳忽然问,眸底一湾暗潭深不可测,“若我想要一纸和离书呢?尚书府是否也会竭尽全力助我?”

青姑姑被她这番说辞给惊了一下,“和离?”

她惊疑不定地抬头望了眼对面坐着的那个女子。

来之前,她曾想过许多种想法。

她觉得绪如裳极有可能想要借助尚书府的力量将整个武定侯府压在臂膀之下,或者是将利益投向她的母族,助力太傅府复兴。再不济,想要席卷万贯钱财远走高飞也说不定。

却万万没想到,她说她想要和离……

这女子嫁入夫家,怎有和离的道理?

青姑姑哂笑,“夫人,您莫再说笑了……”

绪如裳冷冷打断:“我没有说笑,认真的。”

青姑姑表情一愣。

绪如裳浅浅勾唇:“怎么?做不到?”

青姑姑微微低下头。

确实做不到。

这是在和男权叫板,在挑战天下的权威。

她神情凝重地站起身来,“这件事我需要同我家主子商议一番,今日请世子夫人来此,实在叨扰。”

说完,福了福身子,转身带着几个小厮拉急急忙忙地离去,出门的时候还狼狈地被门槛绊了一跤。

绪如裳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想,是时候回一趟太傅府了。

太傅府最风光的时候,莫过于当年绪太傅被圣上钦点教导太子,那时他堪过二十有三,比先父还要早个七年。

但或许是天妒英才,比绪太傅的才华更加出名的,是他那天人之姿般的皮囊。人人都说他以相侍事,内无真才实学,造化弄人,后来也确实被这副皮囊所毁。

当初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绪太傅回府的途中遭了围堵,一众狂热的姑娘们抱着鲜花果蔬扑了上去,场面好不混乱。

在那之后,绪太傅不堪纷扰,主动上书请离职位,隔绝外界回府照料当时尚在孕中的夫人。

没多久,太傅府好不容易喜得千金,却得闻其夫人体弱去世的消息。

自此,京中再无人见过绪太傅一面。

众人心想,这其中应当是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的,但太傅府不好进,也无从打听。

本以为太傅府会就此没落下去,谁知又过了个二十年,武定侯府如火如荼地拔地而起,一个上门就将名满京城的太傅贵女绪如笙娶入门中,叫当时不少年轻男子红了双眼。

如今七年过去,武定侯府虽丑闻频出,却势头极好,反观太傅府,已许久不曾有新鲜事传出了。

绪如裳心里头清楚绪太傅的院落所在,避开了所有耳目,潜入了院中。

不同于一般京中权贵的家中,绪太傅的院子布置得倒是十分简单。

一张石桌,一盘玉棋,一个美人,一袭乌发,一副佳画。

绪太傅修长的手指撑着太阳穴,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养神,浓睫覆盖着眼睑,再月光下垂落下来一层浅浅的阴影。他着一身素净不染的白袍,青玉带一丝不苟地别在腰间,此刻孤身再院里坐下,当真是好不孤独又绝美的图景。

这是绪如裳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爹。

长得确实美,也难怪下学归来的路上会被人围堵。这样的美貌,放在青竹恐怕要被提防着拐走卖掉,还真是便宜了她娘亲。

她纵身从屋檐跳下,发出的声响极小,纤长的身躯立于绪太傅身后,噤声不语。

绪太傅身形未有晃动,只是淡淡的声音传来:“难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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