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本经理宽宏大量,最是讲理!

条子挠挠脑袋道;“王大人,您的家丁们大都被派到皇甫川堡,贸然出清水河堡,小心被流民们杀良冒功!”

“本官有两匹青彪马,速度极快,给我准备五名家丁护卫就可以,本官是逃跑专家。”

“王大人,只有一名家丁在仓房管库。”

“我靠!”

“还有啊!咱们以王都督名义赊欠了榆林大家无数财物,现在储存在清水河仓库,在下将黄浦堡的钱粮火器也调来清水河堡,这要是逃跑,欠账难还,您回了榆林,如何交代。”

王朴在原地犹犹豫豫打转,又趴着墙头看看流民军,此时流民军欢声雷动,穿着明黄衣袍的大王王嘉胤带着嫡系军队出现在清水河驿道。

流民军先头部队衣衫褴褛,武器简陋,此时的王嘉胤亲军队装备精良,队列严整,杀气扑面而来。

王朴眼前一阵阵发黑,转身抓住条子道;“欠账王朴认了,快准备几名马军,护送本官逃命,安全第一。”

条子推开王朴,掏出一份契书道;“你和李银河大人签了契书,柳屯派人培训新军,战时接管营物,现在,清水河营做主的是柳屯训导二处教导员。

柳屯最重承诺,说了保护清水河堡,除非全部战死,否则不会撤离一步。

条子现在无权命令教导员,再说了,条子也不愿逃跑。条子从小是孤儿,为了活命偷鸡摸狗,从来不知道廉耻,將主将包克图交给条子和兄弟们负责,条子现在有了大名,易飞舟,王大人,您知道这对一个浪荡泼皮意味什么嘛,將主和兄弟们把条子当人,我易飞舟得有个人样。

别说什么王嘉胤来了,就是大汗,皇太极来了,咱也是火炮伺候,唯死而已!

王大人,认命吧,按照教导员指挥行事,莫要聒噪,小心被战场处决!”

王朴哀嚎一声,看看铁青脸色督战的柳屯教导员道;“失误啊!我一个杀良冒功的逃将充什么英雄啊!”

王嘉胤观察了清水营堡,护城河内堆起一道半人高土墙,土墙后是防马的宽沟,营堡上军士严阵以待,吊桥都没有拉起。

“这是要拼命啊!王嘉胤冲一旁的白玉堂道;“白贤弟,清水营游击王朴是王都督二儿子,就是纨绔,怎么敢凭借几百人和咱们拼命?”

白玉堂道;“大哥,听说王朴和柳屯交好,交往密切,柳屯收留大量蒙古牧民,有精锐骑兵,不可不防!”

“我老家皇甫川堡情况如何?”

“大哥,王朴非常狡猾,让家丁们守卫皇甫川堡,把钱粮全部调到清水河堡,咱们想抢粮食补给,只能打清水河堡!”

“喂喂喂!各位陕北老乡们,我们是营军教导,清水河堡固若金汤,莫要妄想攻打堡城,蝼蚁尚且贪生,我们给你们准备了活路。

过了护城河,翻过土墙,进入土沟,有指示牌引路,引到城西,那里有包子,稠粥,吃饱喝足,等候工作安排。

这是延绥王都督的承诺书,金字招牌,给王家打工,吃喝管饱!

喂喂喂!重要的事说十遍!”

教导队几名教导拿着大喇叭不断喊话,让流民注意指示标志。

王朴抢过一个喇叭,用秦腔喊道;“瓜怂们,本官王朴,家大业大,长短工要,带小孩的也要!

顺着标志走,要不把你们杀良冒功!”

轰隆,一门千斤弗朗机打响,声如炸雷,三百五十霰弹簇拥一颗石弹飞向吊桥,将几名靠近的流民打翻。

千斤弗朗机能封锁二十丈宽度,威力惊人。

王嘉胤皱眉道;“还真玩命,动手吧!”

在一阵阵战鼓声中,衣衫褴褛的老弱妇女被督战队驱赶着冲锋,百姓们要把数十架长梯运到清水河堡下。

堡城上又打响一门弗朗机,靠近吊桥的百姓顿时倒下十几个,在地上打滚哀嚎,督战队逼着哭泣的百姓冲过吊桥。

水瓢跟着二十流民百姓抬着长梯,胃里火烧火燎,饿呀,早晨就喝了碗粥,灌了一肚子水,一走路肚子桄榔桄榔响。

水瓢姓水,好姓,就是现实太残酷,从小居住的陕北就缺水,从小吃不饱饭,给人做书童,倒是识了字,有些见识。

水瓢家里人都饿死了,边参加了流民军,可是在流民军混了个编外土匪,还是吃不饱饭,必须另谋出路。

水瓢听懂了刚才教导队的战场宣传,一日三餐啊!水瓢双手提提裤子,把麻绳系紧,在战场上,裤子掉了是丢命的大事,脸不重要,腚面重要。

背上一痛,一名督战小头目用刀背敲着水瓢骂道;“抬好梯子,再敢松手,砍了你!”

爬过半人高土墙,坡陡,水瓢和抬梯子的百姓滚进坡下的拦马宽沟,沟壁上插着木牌,木牌上画着一名威严的将军,将军双手托着一盘包子,木板上还有指示箭头。

水瓢立刻血冲头顶,大脑精力全在那盘冒烟的包子上,都顾不上躲避城堡上不断爆响的火铳。

督战头目滑下斜坡,拿刀威胁百姓抬梯子,水瓢将手中衲鞋的长锥插进督战土匪的脖子,一脚将尸体踢翻,对惊慌的百姓道;“吃包子去,伏低身子,火铳打不着,快跑。”

听到吃包子,慌乱的百姓立刻安静了,跟着水瓢顺箭头奔跑。

教导员指着奔跑的百姓对条子道;“这些都是炮灰百姓,我去帮着接收,战场由你暂时指挥。”

大炮一响,王朴立马回过神来,大炮一响身子一颤,默默念叨;“一炮一斤弹一斤药,两斤弹,两斤药……”

等火炮,火铳响成一片,王朴身子抖成筛子,眼睛血红道;“贼你个血鸟!都是钱啊!

王嘉胤,不还钱别想走,小爷在榆林老家是信誉贷啊!小爷跟你拼了。”

水瓢带着一群百姓从东门绕到西门,枪炮声声音渐小,前方是一人多高十条竹林小路,一条路只能通过一人。

水瓢有些犹豫,冲过去被杀良冒功怎么办?

一个大喇叭声音传来;“武器扔到入口竹筐,过来吃包子喝粥!赶紧的,热乎呢!”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冲进小路,水瓢也冲进一条小路,很快,水瓢看见一名军人冲自己喊;“出来拿两个碗!”

冲出小路的水瓢抄起两个竹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前方教场飞奔,西教场上一溜大锅,锅里散发着粮食浓香。

抱小孩的女子已经从锅里盛出两碗粥,一名军士递给女子两个拳头大包子。

水瓢坐在一口锅前,盛出两碗粥,接过士兵递过来的包子,狠狠咬一口道;“真讲究,萝卜羊肉馅!”

一名拿着喇叭的军人走过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想不想当商军?”

水瓢边吃边道;“我叫水瓢,进了商军,能天天吃包子吗?”

教导员笑道;“商军一天三顿,伙食有包子,米饭,锅盔,烧饼,还有菜和奶酪,能分地,地方远点,在西套。”

“水瓢愿意!”

教导员递过一个包子道;“走,水瓢士兵,跟我干点活去!”

“喂喂喂!流民军兄弟们,投诚的弟兄已经吃上包子了,让弟兄们说几句!”

战场上突然出现大喇叭声音;“俺叫水瓢,清涧五狼嘴的,刚才抬攻城梯的。

看见俺手上的包子了吧,王朴大人是土豪,羊肉馅的,俺从小到大没吃过几回啊!

别造反卖命了,水瓢卖命一天两顿,两碗粥,两个饼子,没前途。快去吃包子吧,王朴大人是羊肉馅的,真香!”

战场上气氛逐渐诡异,流民们悄悄撤入据马沟,消失了。

王朴指着水瓢道;“老子不是羊肉馅包子,你他娘真是人才,跟着本官吧!”

水瓢赶忙将手上包子吃光,摇头道;“水瓢跟着商军,一天三顿。刚才背的宣传稿,不算数。榆林军是乞丐,水瓢不跟。”

王嘉胤指着清水河堡道;“访间传闻,王朴是纨绔逃将,传闻不可信啊!

这是个硬点子,得兄弟们上啦!不沾泥和点灯子兄弟上吧!不死不撤!”

不沾泥和点灯子心中苦涩,没见过火力如此霸道的官军,都死个球了,还撤个屁啊!

两人只有千人小队伍,只能听令。

高大的土匪顶着盾牌走在前方,其他土匪紧随在后,越过土墙,穿过据马沟,踏入战场,好在前面百姓将长梯运送到了城堡下,只要运动到城堡下就可爬梯攻城。

条子喊道;“给他们来个狠的,每门炮四射,打!”

两门千斤弗朗机,两门二号弗朗机,六门三号弗朗机一起开火,城堡天崩地裂,密集的霰弹如同冰雹横扫战场。

点灯子耳中轰响,眼前发黑,四周流民军躺倒一片,到处是残肢断臂。

急促的战鼓声响起,这是督战的鼓声,点灯子咬咬牙,拔出腰刀,看见不沾泥爬上梯子。

不沾泥是出名的墙头草,今天这么勇敢,是被炸晕了吧!

不沾泥顶着盾牌,突然发现身旁出现一个冒烟圆球,顿时亡灵大冒,是城堡上垂下来的装十斤火药的轰天雷。

一声巨响,不沾泥和梯子四分五裂。

点灯子是文化人,顿时没了拼死冲锋的兴致,对身边几个弟兄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流民土匪没得混了,吃包子去吧!”

榆林新军打出野性,几名刀盾手守着一个梯子,等敌人冒头,斧子,铁锤一顿猛砸,也不推翻梯子,然后蹲下身子眼巴巴等着下一个敌人。

王嘉胤皱着眉道;“没想到清水河堡如此难缠,得拼命啦!”

突然,远方传来铜号声和沉闷号角声。

白玉堂神情凝重道;“大哥,是皇甫川堡方向,皇甫川堡距离这十五里,咱们的警哨急促,看来王朴的援军到了,肯定是柳屯骑兵。

兄弟去过柳屯,那里有不少混吃混喝的蒙古甲兵,怪了事了,到过柳屯的人脸皮厚了。

趾高气扬的蒙古甲兵到了柳屯都是臊眉耷眼的混子,吃人家的,肯定帮柳屯打仗。

这帮混子不好对付,大哥早下决断。”

王嘉胤看着硝烟笼罩的清水河堡,这城堡储存了多少火药,密集的炮火声从开战就没间断过。

流民军此战损失的都是裹挟的百姓和外围土匪,嫡系没有损失。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作战是我王嘉胤的失误,我们没必要在清水河堡死磕,我就不信,延绥,陕北的城堡都有如此强悍的火力。”

王嘉胤冲四周惶惶不安的各队首领喊道;“今天的失误算在大哥头上,撤到安全地方老王自领军罚!

今天的失误是我们事业的一个小瑕疵,痛定思痛,我们要加强组织机构建设,要按照大明体制设置全套行政机构,还要增加宰相,明确上下尊卑,增强执行效率,我们在路上商量。

各部按照计划撤退,去府谷,去神木,去延安,走咧!”

王嘉胤冲白玉堂使个眼色道;“把老弱三千留在最后,道路狭窄,把清水河驿道堵死,兄弟们在府谷集合。”

在清脆军号声中,额白巴尔思,火风台吉,摆腰台吉率领柳屯和友谊商行混成先头连骑兵出现在清水河堡东门外驿道。

额白巴尔思指着堵塞的驿道对众人道;“各位顾问大人,按照柳灵雨经理命令,我们打击有组织的敌人,眼前的流民是战力孱弱的百姓,是送往巴彦淖尔的劳力,不可追杀!”

身穿柳屯铁甲的火风顾问指着绵延几里,被遗弃的流民道;“我们进入大明边墙,不宜久留,这么多的流民,如何处置?”

王朴在城墙上泪流满面道;“还是李银河损友,柳灵雨大姐义气啊!

条子,快组织兄弟们,去抢王嘉胤。”

条子道;“王大人,王嘉胤嫡系实力未损,咱们火药不多了,不可野战冒动啊!”

“好几千斤新火药,全没啦?”

条子点头道;“打仗就是打钱粮,还得采购火药,铅子,铁弹,损坏的火铳。

你榆林军火铳兵把自己当近战刀兵吗?拿着火铳当哨棒使吗?打折了几十支火铳啊!”

“败家的玩意!”王朴跳脚骂道;“就知道贴身肉搏,都是钱啊!

不管啦!本官要弹劾延绥总兵,山西镇总兵,见死不救,一个援兵都没来,本官破产了,要发飙了!”

“哈哈哈!王朴小弟迎接柳灵雨大姐,柳经理英姿飒爽,貌美如花,柳大侠出手,陕北第一巨匪望风而逃!

李银河大人赚小钱的本领不差,把盖世容颜的美女当兄弟的情商,小弟不敢恭维啊!

要不是看在李银河大人被雷劈过,少根筋,小弟要跟这种榆木疙瘩割袍断义的。

柳经理,你吩咐吧,咱们是追着王嘉胤砍呢,还是将这几里流民杀良冒功?”

率领甲乙两个骑兵连的柳灵雨玩味地看着王朴道;“王大人,你个逃将今日坚守清水河堡,以几百人硬抗过万流民军,令人刮目相看啊!”

“是王嘉胤率领的两万巨寇!”王朴手舞足蹈道;“以前有关小弟的传闻是王朴的障眼法,藏拙,敌人不过万,小弟按照兵法示敌以弱。

王朴关键时候才会发飙,此次来犯敌人数万,小弟不能再藏拙了,小弟指挥若定,一点都不害怕,数万敌我将士都可作证,小弟状如疯虎,神勇异常,手下儿郎也没有孬种,火铳都砸折几十把呢!”

柳灵雨点头道;“追击敌寇不是我们的目的,现在立刻点验战损,收拢流民,群众工作教导员在行,我们不能在边墙内久留,要迅速将流民转移出边。

王朴贤弟,骄兵必败,做好准备,储备战备物资,以防流民军卷土重来啊!”

“柳大姐!小弟一战打破产了,火药,火铳,铅子,军粮都得补充,王朴没钱了!”

条子和教导员向柳灵雨敬礼道;“总经理,此次战斗,新军死伤八十,柳屯训练排死伤十人。

新式火药储备不足,招降流民消费粮食三十石,羊肉一千斤。

战场消灭敌人一千三百,招降三千,吃饭撑死七十流民,敌人撤退被柳屯骑兵截断三千流民,总共俘获六千流民,大部分是妇孺。”

柳灵雨叹口气,领到包子的妇孺在战场尸体旁进食,神情冷漠,视人命如草芥。

“王朴贤弟,柳屯将盟友视作一家人,王大人的勇敢赢得柳屯的尊重。

本次柳屯接收六千流民,柳屯将无偿支援清水河堡所有作战损失,将为大人补充新式火药一万斤,补充两个连队作战装备,一百石军粮,五千银无息贷款。

战争服务于政治,更服务于经济。王大人一战扭转陕北营军接连失利的局面,必须攫取战争红利。

营军,流民军不是我们的死敌,我们的目标是控制商道,皇甫川,麻镇是陕北贸易市场,此次战后要拿下这两处市场。

商业贸易能消弭战争,短期流民无法消除,要跟流民军接触,不断剥离流民军中的妇孺,毕竟,他们是老人女子孩子,不要掺和进战场。

我们在阴山为他们打下一片家园,陕北已经是鬼蜮,走吧,以后再回家乡。”

柳灵雨盯着点灯子道;“柳屯一向斩杀流民军裹挟百姓的首领,你是个读书人?”

点灯子看着四周凶恶的甲兵,擦把汗道;“在下是生员,被人陷害裹挟进流民军的。”

“你有什么用,柳屯不养闲人!”

点灯子立刻道;“柳经理,学生有用啊!在下识字,懂事理,惯于蛊惑人心!”

柳灵雨指着乌泱泱的流民道;“组织他们跟上骑兵转移,你能做到?”

点灯子松口气道;“大人,学生还有二百手下,五十户编一队,粮食集中管理,由卑职按时发放,只要马队速度不快,卑职保证裹挟他们跟上队伍。”

“好,将他们顺利转移到柳屯,本经理让你加入商军,如果路上丢失一户,砍你一刀,本经理宽宏大量,最是讲理!”

点灯子又擦把汗道;“大人赏罚分明,学生佩服!”

柳灵雨道;“沿路经过皇甫川,麻镇,古城,每一户流民要配备牲口车一辆,三日粮食补给,沿途县镇筹措补给,打你点灯子名号,你可明白?”

看看凶神恶煞的柳屯甲兵,点灯子拍拍胸膛道;“经理放心,经理貌美如仙,贤良淑慧,沿途勒索大户的恶名由学生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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