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铁冠道长

两个老头真在军营门口斗气,一位身穿八卦衣,面容黧黑,打着藤缠,脚穿芒鞋,一看就风尘仆仆,走了很远的路途。

另一位气度从容,也是身着道服,衣衫剪裁合体,用料讲究。

李银河来到军营门口下马道;“本官李银河佥事,这里是本官的营盘,军营内外,不得打架喧哗。”

李银河对面容黧黑的道士道;“少年戒色,老年戒得,更要戒打架斗殴。

道长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如果真要约架,去宽敞地方打,这里人员进进出出,打不爽利,打不出脑子来,去别处玩耍吧,易州有很多景致,去喝杯奶茶,上上火多好啊!”

黑脸道士转向李银河,道士的道冠嵌着铁片,嘴角微翘道;“贫道江南铁冠道长,听说李大人行走江湖,是本派第一代神仙道长雷传弟子,贫道远道而来,问问李大人,你被雷劈是真,怎么就确定得到本派神仙的传承呢?”

铁冠道长正主堵到家门口了,李银河吧嗒吧嗒嘴道;“这是一个有点玄幻的事情啊!一会详谈。”

李银河面向另一位道长道;“这位道长,看您穿戴讲究,欠了铁冠道长银钱还了就是,干嘛跟着铁冠道长在军营胡闹呢?”

一旁高手面色苍白,缓缓跪下道;“高手拜见空空掌门!”

铁冠道长道;“第一代空空掌门学贯儒释道,惊才艳艳,你派后人不成器啊,看你戴着道冠,袖口绣着禅字,装神弄鬼,不僧不道,闹什么妖。”

空空掌门极有涵养,微笑道;“空空前辈是仙人,我这俗人自然比不了啊!

不过,收拾你个杂毛老道,空空还是有自信的。

高手,站到一旁。”

看着高手恭恭敬敬起身,身体微微颤抖,李银河拍拍高手肩膀道;“万事有我。”

李银河插到两位道长中间道;“两位都是学问高深的方外人,又是故友长辈,夏日炎热,去办公室喝杯菊花茶,去去火气。”

两个老头相看两厌,跟着李银河去了办公室,李银河对喝着药茶的袁可立道;“袁大大,袁参谋,老头们都打到门口了,您还老神在在喝茶,您治军严谨,以后这种冲撞军营的情况,先开枪再治罪,要不本官很麻烦的!”

袁可立啐了一口道;“你惹得祸,自己去平。”

李银河对一旁杜鹃道;“杜鹃秘书,你派老祖来了,有没有毒药什么的,我看高手很害怕,先弄死拉到!”

空空掌门笑道;“有意思,空空是毒药行家,小杜鹃,给你七八份毒药,看谁不顺眼,弄死拉到!老祖给你撑腰。

袁大人,看你风湿严重,病得厉害,先来份蛇毒断肠散。”

袁可立对眼珠乱转的杜鹃道;“去沏一杯!”

等杜鹃端来药碗,袁可立一口喝下道;“果然霸道,好,喝了你的药,老夫说几句。

老夫是儒生,敬鬼神而远之,养的是浩然正气,行的是堂堂正正大道,莫要在老夫眼前搞小动作。

国朝治理靠的是道德,律法,不是鸡鸣狗盗的江湖偏门手段,不要让老夫抓住把柄。”

李银河躲在袁可立身后,狗腿地为袁可立捏肩道;“空空掌门,你如果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本官允许你缴纳学费,当个旁听生。

本官教的是探索天地自然的格物学,不是教人成仙的玄学。袁大大法眼之前,莫要自误。

还有那个铁冠道长,莫要搞事情。”

袁可立嫌弃地将李银河推开道;“铁冠道长的事你赶紧解释。”

李银河无奈道;“卑职跟铁冠神仙的事非常玄妙,如何解释?”

一旁杜鹃道;“师叔,杜鹃看到李氏老祖供奉着铁冠仙长的画像,画像算不算证物?”

李银河怒道;“领导说话,插什么嘴,一边去。”

“当然算!”铁冠道长掏出一个画轴道;“贫道有神仙掌门的画像临摹,从未在外流传,走吧,一起去比对一下吧!”

众人出了办公室,跨上军营战马,高手小声道;“银河,那个道长身手矫健,功夫不差。”

李银河皱眉道;“那就准备一百刀斧手。”

“银河,你不占理啊!”

“那就准备二百。”

李银河也想开了,即使讲不清楚,自己没有给铁冠门抹黑,只是对现任铁冠道长造成一定影响,顺势而为吧。

杜鹃和文娘小心翼翼捧着画像来到众人面前,画像上的铁冠道长仙风道骨,只是回眸一笑,说不出的俏皮。

大家看向目瞪口呆的铁冠道长,等他评判。

看铁冠道长有些失神,李银河抱歉道;“在下记忆中就是这个形象,道长很慈祥,神态却有一点顽皮,很奇怪的感觉,如果冒犯了仙长,在下可以道歉。”

回过神的铁冠道长扬手打断李银河的话道;“缘,妙不可言!本派第一任掌门就是如此模样”

杜鹃委屈道;“师叔,你刚才训斥杜鹃,杜鹃没有犯错,心灵受到极大伤害,都怀疑人生了!”

李银河拿出一把珍珠递给杜鹃道;“灵丘带回的,去州城做个项链,塞外米粒说缴获了大量宝石,等他回来,你挑些玛瑙。

去做个首饰压惊,小孩子,刚成人,怀疑什么人生啊?”

铁冠道长递给兴高采烈的杜鹃一个石头道;“寿山石,去做块印章。

李银河大人,咱们去田野中聊聊。”

五月易水湖碧波荡漾,一旁田野中种植了水稻,麦子,红薯,土豆,辣椒,大豆,花生等不同农作物,植物生长繁茂,由于开春栽种,还得一段时间成熟。

铁冠道长精于农事,在田地里翻翻看看,指着红薯道;“这也是粮食?”

李银河拨开叶子,刨出一块拳头大的红薯道;“这是甘薯,引自海外,亩产数千斤,易州涞水引进时间不长,精心打理,亩产能得八到十石,叶子藤蔓可以养猪喂鸡,是绝好的粮食,在下已经在附近山地乡社推广。

道长,在下敬佩铁冠门一直在淮河流域赈济灾民,如果道长认同在下身份,银河愿意称呼道长师兄。”

“如此甚好,方外人,没有太多讲究。贫道知道你赈济灾民,成效显著,此次前来,并不是为难你,只是想学习你赈灾的组织措施。

第一代铁冠道长受人尊重,不是救太祖的功绩,不是入水不死神术,而是因为救助淮河万千受灾百姓。

本门规模不大,但历任掌门以救助苍生为己任,贫道也不敢懈怠。

贫道看不起盗门,盗门脱离第一代空空掌门融会贯通道释的苦心,以各种手段谋取私利,给人设套,沾沾自喜,流于术,远离道。

本届掌门行事诡异,完全忘记莫要琢磨人,天道好循环的古训,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李银河点头道;“空空掌门痴迷长生,此次前来,也是着意于此事,银河和盗门高手是兄弟,如何对付空空掌门,真是为难!”

“身体是本钱,师兄看你志向高远,应该苦练一门功夫啊!我看你身边有几名高手,但是求人不如求己,功夫上身,才能养身,才能征战四方。

袁可立大人为国朝设立海防,吹风淋雨,年岁大了,百病缠身,你还年轻,要练一门功夫,起码养身。

性命双修,逆而成仙,本派神仙应该指点你呀!”

李银河羞愧道;“银河学了一些格物学,要说拳法,银河脑海中有军体拳和太极拳。

练练也就活泛身子,出不了功夫。”

李银河打了一遍军体拳,又慢慢悠悠打了一遍太极拳。

铁冠道长道;“军体拳就算啦,是拼接的格斗招式,太极拳有些意思。

银河师弟,武功脱胎于养生功,基础就是行气揉筋的内家养气练法和技击打法。

你打的太极拳应该只是其中一部分练法,这套太极拳创立者是武术开山立派的大宗师,莫要看其练法慢慢悠悠,养生功法就是通过锻炼达到筋柔骨健,气达四梢。

越慢气血通达越远,越慢功夫越精进。

师弟啊,你学的已经是顶级养生功法,你没有功夫,是因为练习方法不对。师弟是军人,练习时难免加入刚猛意念,动作追求紧蹙快捷,这与内家拳练法背道而驰,别说大雅之堂,连门都摸不到。

内家功法,重意不重力,以意运气,以意领力,达到松柔轻慢,一旦用力,气滞肉僵,你明白吗?”

“师弟不太明白。”李银河懵懵懂懂道;“银河练习的太极拳还没问世。”

李银河指指脑袋道;“银河是在另一世学的,名称是杨氏太极拳,练法打法十套。

银河刚才只是演练的其中一套练法老架,师兄,你明白吗?”

“缘分呗!”铁冠道长点头道;“运力如抽丝,打人如挂画,武功原理都是相通的。

创立此拳法的宗师真让人钦佩!”

“师兄啊,银河按照你的指点勤加练习,多久能打败谷口医馆秦令仪医生?”

“打拳千遍,其义自见!如果勤练不辍,三年入门,十年小成,很快了!

来,你再演练一套打法。”

“好吧!”李银河顿时泄劲道;“打法三十散手,师兄,有没有快捷提高武功的方法。”

铁冠道长严肃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功夫,需要日积月累勤练实证。

师弟,你已经得了大气运,有入门练法直达厅堂,万万不可取巧,养生,技击莫不如此!”

军营办公室,李银河一脸凝重嘱咐白英,岳不群道;“你们要跟紧空空掌门,跟住他就是练习武功。

其次要运用知识解答一些常识问题,不要让老头老往神神秘秘方向琢磨,看见雷鸣电闪,以为天上有雷公电母,这是误入歧途。

跟着变态,你高手师叔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啊!”

白英道;“师父,这老头数学太差,学习态度也不好,白英批评一次身上就丢个物件。

杜鹃师姐说我们偷学盗门武功,丢的财物是学费,师父把杜鹃师姐送到居延海去吧,她每天拿着毒药瓶子,白英和岳不群都不敢喝水了!”

“杜鹃正在整合农村合作社,还不能派出去。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你们都是男子汉,喝毒药这点小事自己解决。”

米粒,王余佑,茄三带领五支连队从塞外回到易州,在蛤蟆石军营交割财物,汇报塞外军政情况。

军营办公室军政,乡社干部济济一堂,听取米粒的汇报。

“就是这样,后套大致情况米粒写了详细报告,会后同袍们可以查阅。”米粒接过空空掌门递过的茶水,看了眼空空诧异道;“服务人员改成非法门派同行了,老先生不用为晚辈服务。”

空空点头赞道;“还是门派出身的后生懂得尊老爱幼。米粒经理,听说在西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神秘之地,也有很多奇异的风俗。”

米粒点头道;“西域有神山昆仑,有奇妙天山,还有金山,在居延海,商军发现肚子里塞药,成为干尸的部族长老,据说,西域还有拿尸体养蛊的邪恶术士,曾经繁华的楼兰一夜间人畜皆无,据说,楼兰古城有通往地狱的妖塔。

西域路途多流沙戈壁,商军刚到达居延海,西域的情况还不太熟悉。”

袁可立指着地图道;“米粒经理,察部林丹汗要求在归化城以北三百里额仁淖尔交易物资,允许友谊商行设立补给站,我们会不会资助敌人?

他的下一步攻伐目标是哪里?”

米粒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缓缓道;“袁大人,察部林丹汗出征漠北,在阿尔泰山脉和燕然山同漠西辉特部,漠北喀尔喀部作战,击溃敌人,但是臣服部落不多。

克什克腾部落脱离察部,逃向漠北,林丹汗虽然战胜敌人,实力消耗严重,沿途补给艰难,已经无法深入漠北作战,此时向阴山北麓撤军是明智之举。

此次北征消耗了察部储存的物资,如果没有商行提供物资补给,林丹汗回撤阴山将生存困难。”

众人凝神思考,如果趁林丹汗疲弱军队回归阴山,只要派出一支军队袭击,将重创察部。

李银河接过话题道;“袁大人,诸位同袍,商行商贸底线不可伤害大明利益,我们提供察部补给,要分析补给后察部的实力。

据随行商队传回的情报,察部击溃的游牧部落大多四散逃跑,察部没有补充战力的兵源。

察部依靠的还是受损的出征军队,大致不超过两万,察部沿途抢劫了一些部落,勉强使军队每人保持两匹战马。

察部实力已经不足以攻伐大明边镇了。

反观辽东,后金皇太极在攻打大明锦州外围堡垒的同时,加大对西部蒙古部落的征伐,消灭察部留守部落,迫降蒙古左翼诸部,能征调的蒙古各部军士数万人,已经是大明边墙外最大的威胁。

林丹汗的军事存在及骚扰,是后金难以放手攻伐蓟镇,宣大的牵制,是大明的盟友,林丹汗极为骄傲,绝对不会向昔日下属女真部投降。

消灭和重创林丹汗军事实力对商行和大明是不利的,我建议,商行还是遵守契约,设立补给据点,满足察部生存需求。

现在,我们主要讨论补给的力度以及补给的物资清单。”

袁可立看着地图道;“察部从漠北撤回,没有去环境舒适的归化城,而是在阴山北麓附近休整,肯定还会发动进攻,下一步打哪里呢?”

“应该是克鲁伦河一线!”乃颜走到地图前,指着补给据点道;“从补给据点往东穿过浑善达克沙地,沿克鲁伦河一线征伐。

大汗最讨厌背叛,将回归蒙古左翼故地,打击背叛的部族。”

袁可立道;“得穿越上千里的沙地啊!”

“那不是问题,浑善达克沙地不是死寂的戈壁,是一片风水宝地,有森林丰茂的山地,有辽阔的草原,有碧波荡漾的大小海子,蜿蜒曲缓的西拉沐沦河。

大汗对那片土地了如指掌,苍穹白云下,牛马羊成堆成片,穿过沙地就是乃颜的故乡,克什克腾,沿西拉沐沦河可以到达辽东,大汗要惩罚后金帮凶科尔沁。”

乃颜满眼泪水道;“那里的清秀、那里的温润、那里的舒缓,总是装在乃颜的内心深处,那里的肥羊,野鸡,蘑菇总能安慰远离家乡,乃颜游子的灵魂。

克什克腾是被迫脱离大汗的,将迎来大汗的怒火,乃颜完蛋了,死了也无法埋葬故乡。”

等乃颜心情平静些,李银河安慰道;“乃颜,人生苦短,要用积极乐观的态度看待未来,你看,白兔,奶兔虽然脱离察部,但积极工作,开始新的生活,而你却颓废悲观。

商军在蓬勃发展,你身为友谊商行的经理助理,应该感同身受,能不能回家乡,靠的是实力,不是别人的施舍。

连空空掌门这么大年纪,还在积极打探西域神神秘秘的长生方法,虽然研究领域偏颇,苟活精神还是值得肯定。

你还年轻,不怕死,却怕回不到故乡安葬,真搞不明白你奇葩的思维,本经理对你太纵容了,赶紧去安置来自塞外的甲兵家眷,哪有时间悲春伤秋的。

等商军壮大,本官答应你,一定将浑善达克沙地抢到手,山岭,沙地,丛林,随你死,就是想死到海子里,本官也会承诺把你栽在淤泥中,好了,莫要再抒发小资文青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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