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恩抬眸看着赵熙成，抿唇轻笑，摆手便道:“王爷若想要这百膳猪还不容易？改日我命人往京城送去二十头，再让厨子一块儿进京，足够您带入宫去给皇上他老人家尝个鲜了。这猪其实不值什么钱，可是认水土，饲养起来也麻烦，不过是尝口肉的事儿，实在犯不上精心饲养。”
赵熙成点头称好，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知道顾明恩有心防范，可这却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猪值钱也好，不值钱也罢，多少有个价钱。只要是顾明恩敢直接开口说出这猪的价来，这传闻中二百两银子的事儿便许是冤枉了他。
可顾明恩偏偏不敢说，他宁愿花费重金从庐阳城运猪进京，也不愿意说其饲养之法，便说明他心里有鬼。
这事儿八成就是真的了。
酒过三巡，人人脸上都有红润之色。
可正儿八经的心思却是没人去提，来来回回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场面话，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众人却演戏演的乐此不疲。
窗外夜色漆黑，愈发衬得屋内灯火通明。
又是一支曲子结束，顾明恩挥手让舞女们都下去，将门带上，这才慢悠悠地对赵熙成开口说:“这屋子里也没有外人，说句不怕王爷怪罪的话，当年我见到王爷第一面时，便觉得王爷与我甚是投缘。怎么说呢，不知王爷怎么觉得的，我是一见如故。”
赵熙成见他这样讲，顿时举起酒杯敬了过去，话里带着几分醉意道:“没想到顾大人与本王的想法是一模一样，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啊。顾大人要是不介意，今后你我二人便与兄弟相称，本王就叫你一声顾兄如何？”
宫辉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赵熙成与顾明恩套近乎的模样，呲笑一声，一仰头，又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好好，弟弟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岂有不应之理啊？不如今日我们就在这儿结拜如何？我命人去请关二爷的塑像请来，你我兄弟二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顾明恩看上去煞有其事，一脸激动，好像早就在心里求着这段缘分。
赵熙成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个将死之人，还想在临死之前托他下水，可恨至极。
“哥哥整日吃着这‘福寿延年’的菜，必定是能够长命百岁的人。可弟弟我不过是个不得皇上喜爱的王爷，无权无势，指不定哪一日朝廷里闹起来，我就要丢了脑袋，哥哥和我结拜，岂不是折了哥哥的寿？不妥，实在不妥。”
赵熙成一番拒绝后，长叹了一声，满脸的遗憾与无奈。
“弟弟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身为皇后嫡子，就算不是太子，将来也错不了的。做个闲散王爷有做个闲散王爷的好，不用操心，活的才是长久呢。”
也不知顾明恩是真的喝多了，还是压根儿心里不在意，此时他开口议论起皇家的事儿来，脸上倒是没有半点顾忌的神色。
站在一旁的寒山夫子脸色倒是变得越来越难看，似乎他倒是在一旁看透了什么。
赵熙成起身绕过宫辉，径自走到顾明恩面前，一把揽住了顾明恩的肩膀。
那一瞬间，寒山夫子的眼睛便立了起来，看那架势，赵熙成要是敢有任何举动，他下一刻也不会放过赵熙成。
宫辉在一旁自然也感受到了寒山夫子身上的杀气，手便摸上了一旁的剑。
只有赵熙成满脸轻松，贴着顾明恩的耳朵，小声道:“哥哥，弟弟这回来庐阳，是给你送个信儿。你要是愿意一辈子忠于太子殿下，弟弟我就有办法让你再往上走一走。京城里吏部空出了个好位置，太子让众人举荐人选，我这不知道了消息就亲自跑来了嘛。我心里啊，唯有你最适合那个差事，你要是愿意，我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他说话的声音的确很轻，轻到就连顾明恩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楚了每个字。
顾明恩回味着这段话，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今日赵熙成对他有多少试探，他便对赵熙成有多少试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最终，顾明恩看似自嘲的笑了一声，喃喃自语一般道:“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呢？”
“哥哥这说的是哪里话？你一向是个聪明人，你若是进了京城，还能不记弟弟这个人情吗？到时候有什么好处，你也想着点弟弟，否则我靠着宫里给的那点银两，养个王府都困难。”
赵熙成要钱要的毫不客气，这话一说出口，简直惊住了宫辉。
“三王爷，今日这酒，还能喝到时候吗？”宫辉有些坐不住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三王爷给诓骗来了，为的却是帮他发财。
“弟弟放心，日后只要有哥哥一口吃的，就不会白让弟弟忙活一回。只是哥哥心中还有一事不明，今日弟弟为何要带宫大人到此赴宴啊？”顾明恩终于开口，问出了这件事儿。
宫辉眉头一紧，却听得赵熙成笑道:“宫大人也是太子殿下的人，我带他来，大家一起走动走动，日后不都是一家人么。”
见赵熙成说的如此坦然，顾明恩微微点头，向身后一伸手，寒山夫子便从袖子里套出一叠银票递在了顾明恩的手上。
顾明恩先将这叠银票递给了赵熙成，又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宫辉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宫辉随手将那张银票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口便拒绝道:“我不要。”
“这是我顾兄的一片心意，宫大人怎么不领情呢？”赵熙成抬眼白了宫辉一下，随即将那张银票拿起来，嘴里念叨着:“你不要，本王要。”
他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银票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算上捡起来的那一张，足有一千一百两。
好大的数额，寻常百姓家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一个四品官员，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千两银子面色不改，他手里得贪下了多少数额？
赵熙成不动声色，将那叠银票收进了自己的衣袖，随即笑着对顾明恩道:“早知道哥哥如此爽利，弟弟早就在太子殿下面前多提提哥哥了。看来哥哥这官运越好，弟弟这口袋就越富裕，待回了京，我一定想个由头在父皇面前多多替哥哥美言。”
转眼之间，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他们称兄道弟倒像是熟识了多年。
屋内的四壶酒都喝了个干净，寒山夫子要出门再点酒，却被宫辉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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