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掐着点，估摸小婶差不多快回来了，她才进院，把装了白纸的信放在爷爷喝酒的小桌子上，“就给了俺这个。”
爷爷不知里面是白纸，松垮的眉头一皱，“咋没要钱回来？”
虽说通知书也能卖出去换钱，但还要花时间不是，太麻烦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五千块。
“他们说没钱。”
“没用的东西！”爷爷习惯性的踢人。
豆苗急忙后退几步，心底十分不屑。
窝里横的怂人，有本事自己去要钱啊。
“你还敢躲！”爷爷随手抓起一个杯子对着她脑袋砸过去。
豆苗弯腰躲过去。
笑话，傻瓜才不躲！
随后她飞快的奔进厨房，抓了一把菜刀在手，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
“你……”爷爷突然觉得有点怵，没敢继续动手，只嘴上嫌弃道，“懒得打你！看你一脸晦气样，打你都怕沾了晦气。”
豆苗也不反驳，权当他在放空气，只耐心等待小婶回来。
爷爷最烦她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懂得讨好人，于是没好气的道，“你现在就去找你同学把通知书卖了。五千块，少一分就把你给卖了！”
豆苗以为最后一句话是他随口的敲打、警告，不曾想……
“卖不了。”
“你说啥？”听她说不，爷爷立马发怒，举起了拳头。
豆苗忍着厌烦道:“不是俺不愿意，是没东西可卖。”
“通知书被小婶的侄女换掉藏起来了，信封里面装的是白纸。俺当时走的急没注意，拿给你之前才发现的。”
“爷，小婶她娘家人摆明了占咱们家便宜不想还，等会小婶回来肯定说通知书已经给俺了，你要是相信了，他们绝对会在背后笑话你傻，好骗。”
感谢爷爷的自以为是，感谢上辈子的豆苗留给他的唯唯诺诺的印象，让他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她敢！”没啥本事还死要面子的爷爷，经不起一点激，“拿不回来钱俺打断她的腿！”
这话，豆苗也就听听，姑且信他吧。
不多时，小婶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不出所料，她一看到豆苗，就跟爷爷告恶状。
“爹，你不知道豆苗多可恶，她居然跑到俺娘家去骗人……巴拉巴拉……”
把豆苗怎么骗通知书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末了还道，“平常看她挺老实的，没想到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已经被豆苗提前打了预防针的爷爷，根本不受她挑拨，只是冷着脸问，“钱呢？”
小婶不解:“通知书都还回来了还给啥钱？爹，你不知道，豆苗真不是个东西，她……”
“啪！”爷爷抬手给了小婶一巴掌，“你才不是个东西！”
是他让豆苗去的她娘家，骗也好，抢也好，都是为了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
骂豆苗等于骂他这个指使者！
不揍她揍谁。
“爹！”小婶不敢相信的看着爷爷，“你打俺干啥？”
还打她的脸！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甩耳光！
“喊啥喊！一家子混账玩意！”钱不给，通知书也不还，不揍她气不顺。
一连揍了好几拳，又踢了两脚，爷爷才气呼呼的坐下，猛灌了几杯酒，把信扔到小婶面前，“这就是你侄女给豆苗的东西，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是个啥玩意！”
小婶捂着脸，抽出里面的白纸，当看清是什么，小眼睛瞬间瞪大。
看到白纸，爷爷忍不住又踢了她一脚，骂道，“拿白纸充当通知书，她当俺是傻瓜还是觉得俺眼瞎？”
小婶猛摇头:“爹，小丽听话的很，不可能干这事！”
“肯定是豆苗不想把通知书给你，故意换掉的！说不定她想拿回去上大学！”
“上你个脸！”不等豆苗开口，爷爷就替她反驳了，“她拿啥上大学，你出钱供吗？”
要不是清楚豆苗不可能有钱上大学，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她想卖通知书，更不会放心让她去小婶娘家要通知书。
“那……也可能是豆苗藏起来想自己拿出去卖！”
“她不敢！”爷爷蜜汁自信，“她爹娘赔的三万块钱俺一分没给她都不敢闹，她敢背着俺卖通知书？再给她十个胆。”
豆苗暗暗翻个白眼:就是知道爷爷会这样想，她才敢用那个不严谨又不太高明的卖通知书的谎言的。
“那……那……”小婶绞尽脑汁的想把锅甩到豆苗头上。
豆苗站在不容易被波及的地方，原本见她被打，不想再多说什么，但现在，她决定火上浇油。
“爷，小婶她大哥说，给了小婶五百块钱买的通知书。”
“五百块！”爷爷瞬间变脸，一把揪住小婶头发，浑浊的眼睛冒出血红，“你居然敢寐下两百块，看俺不打死你！”
爷爷对小婶拳打脚踢，那凶狠的样子，仿佛小婶是他不共盖天的仇人。
也对，钱就是他的命，动了他的钱，可不就是他的仇人嘛！
“爹，别打了，别打了！俺错了，下回再不敢了！求你别打了……”
小婶哭嚎着求饶，爷爷不为所动。
豆苗愣住了。
她没想到爷爷动起手来会这么狠，要是知道的话，刚才那句话她就不说了。
她看的不忍，脚步动了动，最终又停了下来。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若不忍，别人就会对她残忍。
“爹，别打了！俺把钱给你，马上把钱给你！”
爷爷又狠抽了她两下，才把人往地上一甩，“滚！”
小婶顾不得浑身的疼痛，连滚带爬的跑进屋里，把还没捂热乎的两百块恭恭敬敬的递到爷爷手上。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就是欠揍！下次再敢藏一分钱，脸给你呼肿！”
小婶急忙表示再也不敢了。
发泄了一顿怒气，又收获两百块钱，爷爷的脸色缓和不少。
“你再回你娘家一趟，跟你哥说，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让他再拿……至少再拿四千块给俺！”
小婶捂着红肿的脸，十分为难，“爹，俺哥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开玩笑，她要是敢张口要四千块，以后娘家别想回了。
爷爷重重的一拍桌子:“既然没钱，麻溜地把通知书要回来。”
“再出幺蛾子，你就不是挨一顿拳揍的事！”
小婶挤出生硬的笑:“爹，俺哥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有那么多钱，早给俺侄子娶媳妇了。”
爷爷不屑冷哼:“你侄子娶不上媳妇是没钱的事吗？他那傻样有钱也娶不到好媳妇，除非也娶个傻子。”
小婶被怼的涨红了脸:“爹，你咋这样讲话！”
“本来就是傻子，还不能说啊。”
小婶气结，又不敢跟爷爷硬刚，想起临回来时大哥说的话，眼珠子转了转。
“爹，你要是非要四千块，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应了一件事，俺哥砸锅卖铁，也凑四千块给你。”
终于听到满意的回答，爷爷顿时精神，“啥事？”
小婶意味深长的看了豆苗一眼。
望着她挑衅而不怀好意的笑容，豆苗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预感，感觉比通知书被卖还要严重。
只听小婶毫不避讳的道:“俺哥为了俺侄儿的事，愁的头发快白了。你要是愿意把豆苗说给俺侄儿做媳妇，别说四千块，五千块俺哥也会想办法弄给你。”
豆苗眼睛倏然睁圆，不敢相信她会生出这样无耻的念头。
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爷爷。
就见他激动的道:“你哥真愿意给？”
小婶笑了，笑的隔夜菜叶子随着牙齿一起露出来，“只要你愿意，俺哥就愿意。”
爷爷呼吸一紧。
除了何奈给的赔偿金，他最富有的时候手里也没超过一百块。
就算现在意外收入三万块，但四千块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好，这事俺同意了。”爷爷也笑了，刚才的憋闷一扫而光，“让你哥赶紧把钱拿来，人他也带走。”
孙女啥的，哪有钱重要。
像被人大雪天从头泼了一盆冰水，豆苗觉得浑身冰冷。
而后，怒火开始升腾。
小婶喜滋滋的进屋准备梳头:“俺这就去跟俺哥说。”
然而，似乎觉得这刺激还不够，小婶在临进屋前又对着爷爷，实际上是故意说给豆苗听。
“爹，那小的也找个人家送了吧，俺哥家地也不多，养个豆苗都费劲，再多一个养不起。”
豆苗握紧手里的菜刀，心里的怒火几乎燎原。
她死死的盯着小婶，想看看她到底能狠毒到什么程度！
还有爷爷，她特别想知道，孙女、孙子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两个人，究竟还有没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