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金台雅集

不觉间时间来到六月,张介宾他们进入太医院已快两月,今日又是月初休沐之时。早在昨日朱国祚就邀请了他们几位太医院好友前去参加金台雅聚。

一大早张介宾便来到东江米巷,没一会,朱国祚、赵台鼎、王廷辅、吴永昌四人便从太医院出来了。

张介宾好奇问道:“羽伯、太素、子思、正常兄他们呢?”

“羽伯说落下的太多,要抓紧补习。太素、子思他们都另有安排,下次再参加。正常兄被他爷差人叫走了。”朱国祚说道,羽伯是赵凤翔,太素是宋培,子思是刘伋,正常是崔元裕表字,四人都是弃儒从医的士子。

张介宾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昨日起兴,他囔囔着要更多人一起参加,可朱国祚毕竟不是发起人,带几个好友去无妨,带太多人确实有点喧宾夺主。

但碍于情面,又不好拒绝,也便一口应下,恰好大家都有事,这会去五人正合适。

一行人沿着东城走,很快来到朝阳门,出城又沿东南行了二里,来到一处高地。此时高地上汇聚了二十余人。

看朱国祚等人到来,一位少年迎了上来,朱国祚给众人介绍道:“这位小郎名赵开美,翰林院习字生,父亲赵用贤,翰林院检讨。”

翰林院检讨,掌修国史,从七品。近百年来,官场流传着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由此可知翰林官的显贵。

“朱兄,这几位是?”赵开美打了声招呼,问道。

“开美,我给你介绍一下,都是我太医院的好儿郎,这位吴永昌,字世隆;王廷辅,字祖兴;赵台鼎,字长元;张介宾,尚没表字。”

朱国祚一一给赵开美介绍,介绍一人互相见礼,到张介宾时说到没有表字,他更热情了几分。

“巧了,我也没表字。”赵开美说完,又打量了张介宾一番,好奇问道:“我十四,你呢?”

张介宾笑道:“真巧,我也十四。”

“看不出来啊,走吧,我带大家去交钱,朱兄都和你们说了吧?两餐,每人一百文,多退少补。”赵开美带着众人边走边说道。

众人都点头,表示知道规矩。交完钱,朱国祚带着众人去认识其他人。介绍了几个,大家正在互相熟悉,朱国祚突然对张介宾说道:“有一位老乡想不想认识?”

“在哪?快快引路。”张介宾忙催促道。

朱国祚便带着他过去,叫道:“雨若兄,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张汝霖闻言,也走了过来,疑惑的打量了一番张介宾,见并不认识,便开口问道:“恕我眼拙,不知这是谁家公子?”

朱国祚哈哈笑道:“你们都同姓,又来自同一个地方,竟然互不认识?”

“小子山阴张介宾,见过张兄,家父是原绍兴卫指挥使。不知令尊何许人也?”张介宾自我介绍道。

张汝霖正待解说,朱国祚笑着打断道:“他可是你们山阴的骄傲,状元郎公子,认识了吧?”

张介宾闻言大震,目光炯炯的盯着张汝霖,没想到他竟然是张元忭之子,六年前引起全城轰动,虽然那时他才八岁,却也印象深刻。状元坊他也多次去过,只是不曾见过张家父子。

张汝霖也笑着说道:“敬循今日还不来,竟至错过老乡,不知介宾何时来京的,家乡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介宾还在想敬循又是何人,听张汝霖发问,说道:“我是去年十一月到的京城,若说什么大事的话,就是三年前,徐渭出来了。”

张汝霖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知,当初营救徐渭最得力者三,我父便是其一。”

“哦?这我倒不清楚,只是听说诸多绍兴同乡大力营救,疏通关系,最终得以无罪释放。”张介宾闻言说道。

“对,越中十子中的诸大绶,彼时出任礼部侍郎,加上吾父,虽然只是翰林编修,但又有师友关系,最终在今上登基时大赦天下,徐伯才得以出来。”张汝霖解释道。

在二人闲聊时,朱国祚已经告辞离去,此时就只有他二人说着家乡话,家乡事。

“去年听说吴侍郎邀请徐渭进京,也不知具体时间,不然或可去给他接风洗尘,也算是全了家乡之谊。”张介宾想了想又说道。

“说不得,已经在路上了,此时六月,再不进京,运河又该冻上了。”张汝霖说道。

“先前你说的敬循不知是何人?”张介宾问道。

“敬循啊,是我好友,也是山阴人。翰林编修朱赓之子,想必你也听说过戊辰科的事吧?”

张介宾忙点头,表示知道。因为那一年正是隆庆二年,而状元也是绍兴人,名叫罗万化。而他会试排名是第351名,算是倒数。罗万化等人是那场君臣博弈中的幸运儿。加上下一科,隆庆五年,张元忭也一举拿下金榜状元。

隆庆朝唯二的状元公,竟都出自绍兴,一时传为佳话。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还只是刮过一阵风,很快就消散,但在绍兴城(山阴、会稽,一城两县)两位状元郎的故事绝对是妇孺皆知,经久不衰。

张介宾突然问道:“雨若兄,不知你是否婚配?”

“未曾,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张汝霖奇怪道。

“早在山阴时,我就听说朱编修有一女,貌若天仙,才似文姬。如今你未婚她未嫁,两家又是世交,同出翰林,刚好门当户对嘛!”张介宾笑道。

张汝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我说母亲最近怎么总撵我去朱家,原来存了这个意思。”

张介宾好奇道:“你和朱家小姐见过没,是否真像传言那样才貌双全?”

“呃,未成见过,不过想必她是见过我的。唉,我说敬循为何总要和我诗词唱和,书信往来,没准我的拙作都进了闺房,这脸丢大了。”

张汝霖说着说着,就大叫起来,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哈哈哈哈,我说你赚大了。一准是人家朱小姐在选未来夫婿,你能被考察,还不偷着乐去。”张介宾笑道。

“你懂什么,不到最后一刻,我哪知娶的是高矮胖瘦,贤愚蠢傻,是否合我口味?正因为两家相熟,到时打不得骂不得,一辈子憋屈死。”张汝霖说着跺了跺脚,在那干着急。

“好了,着急也没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们选择的余地?”张介宾说道,又见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来了,于是问道:“对了,雨若兄,活动几时开始,都有哪些环节,你给我说说。”

果然这一打岔,张汝霖就不再纠结朱小姐之事,给他讲解起来:“上午有一个诗会,题目现场出,中午就在这就餐,下午还有文集,之后继续用餐,顺便赏金台夕照。这可是燕京八景之一,也是今日集会的主要目的。”

没过一会,村民搬来了十张桌子,二十根凳子,众人齐动手,把现场围成一个大圈,待会吃饭活动都在这进行。

“在下无锡顾宪成,承蒙诸君错爱,推为此次雅集主持人,不胜惶恐,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顾宪成站在中间,朝四周团团作揖说道。

“我见有许多生面孔,想必也有不少和我一样是外地人,请问诸君可知晓我们脚下是何地?”

“黄金台!”

“燕昭王的黄金台。”

“千金市马骨的典故出处。”

“金台夕照景点。”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便是黄金台!”

……

众人回答五花八门,但多少都沾边。

顾宪成继续说道:“惭愧,昨日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金台夕照一说。不瞒大家,我是第一次进京。为的是金榜题名,可惜名落孙山。”

众人大笑,首次考不上是很正常的,毕竟一千人里最多也就三人能一次就考上。

顾宪成今年也才二十七,去年乡试高中解元,众所周知南直隶的解元最难考,不然唐伯虎高中解元后,就不会那么得意,以至于被科场舞弊案牵连。顾宪成也一样,凌云壮志并没有因为今科落第而有所改变。

“诸君大多比我先进京,和你们相比,我算是两眼一抹黑。亏得有雨若、开美等人帮我,才不至于把活动搞砸。后面还需要大家配合,希望今日活动能给大家留下一个美好回忆。好,言归正传,接下来开始我们的诗会。”

顾宪成说话时,众人还时不时说笑打趣一番,当他说道言归正传时,大家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了。

“在说题目之前,请先听我说一下要求,在场除我以外一共有三十八人。现在自由分组,人数不限,分成六组就行。”

顾宪成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分好组,他才继续说道:“诗会分为击鼓传花和作诗两种,我们先开始击鼓传花,当然鼓是没有的,由我来击节,每组出一个代表回答就行。本次击鼓传花主题为六月,吟诵一句包含六月的诗词,并说出作者和篇名。”

顾宪成说完,示范了一下击节节奏,大概二十息。接着回答了众人疑问,当众人都表示没问题后,他宣布:“现在开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