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看不到生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他甚至开始思考，需不需要提前准备棺材板。
“我想葬在凤仙山上。”心中惴惴不安的陆夫子，开始说遗言。
“薄棺三寸，破衣蔽体就好，最重要的是要多烧点纸钱。麦芽儿给她爹烧纸钱的时候，让她给我烧点。那丫头买黄纸都是最好的，又心诚，一定灵验。”
曹冬至俯身捏了把瓜子，蹲下看着雨后天晴的景色 发呆，完全没有心情搭理陆放这种胆小鬼。
“大不了……”曹冬至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这生根发芽的念头搅得他心神不宁。
“大不了，换个活法呗。”
儒家那套天地亲君师， 黑水村小学堂出来的孩子们是不喜欢的，他们被麦二牛影响的比较多，更喜欢反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时日曷丧，吾与汝皆亡。”
有一口气在曹冬至心中激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水洗碧空，嗑瓜子的动作渐渐迟缓，最终停下来，面无表情看着那片天。
计西东喝了冷茶有些难受，坐在椅子上看小白夜吃点心。这小孩儿忘性大，哭过了就又开始欢欢喜喜吃东西，活得无忧无虑。
陆放看了一圈人，只觉得这些都是傻子。
“一群没脑子的，刀都抵脖子了，就不想一想退路吗 ？”
陆放是真怕，他怕死，他惜命。
麦芽儿换了一身长袖长裙的衣服出来，就见陆夫子搬了小桌子在廊下，竟开始画棺材板的花样。
“我想好了，三寸薄棺不行，至少要给我弄个棺椁。偷偷弄，别被人发现。寿衣也要好几层，不能太差。”
黄肠题凑不敢想，搞个低配的内棺外椁，还是可以暗搓搓弄一弄的，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陆放越想越精神，摩拳擦掌想要给自己准备个体面的葬礼。
“你要病死了吗？”
麦芽儿打量陆放画的花纹，慢吞吞道:“得了什么病？”
曹冬至毫不留情拆穿:“他得的是疑心病！疑心自己会死于非命的病。”
“这也是病?”
“那当然，心病也是病。”
曹冬至翻白眼，心中对陆夫子的胆小极为不屑，可也隐隐有些担忧。他咽了口唾沫，组织语言道:“芽儿，你说说，如果有人抢你的零嘴，抢你的粮食，还要你的命，你会怎么办？”
麦芽儿接过小白夜给的白糖糕， 捏着糕点慢吞吞道:“抢回来呗。”
“抢不回来怎么办？”
曹冬至眼中暗流汹涌，沉沉眸色里隐藏着蓄势待发的惊涛骇浪。
麦芽儿把白糖糕塞进阿夺嘴里， 从腰间扯下诛杀令。
“这个能用。”
曹冬至道:“用处不大。”
她抽出匕首，“用这个。”
曹冬至眸光微闪，“还不够。”
麦芽儿拿出短剑。
“还不够。”
在少年人执着的目光下，小姑娘指了指自己。
“这个够吗？如果以命相搏都不够，那就没得玩了。”
陆放抬头，丢开笔，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
“说了多少遍！做事要用脑子！你有几条命可以搏？”他不想死了，只想撬开这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小馄饨还是豆腐脑。
“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麦芽儿捂着脑袋，委屈极了。
“我没说错啊，这不就是比谁拳头更大？”
陆放气得七窍生烟， “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我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
陆夫子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气人的孩子。动点脑子不好吗？她以为自己是妖怪，有九条命可以拼？
阿夺忍不住笑出声来，把人拉过来，帮她揉脑袋，低声道:“兵者，诡道也，陆夫子是说你要讲计谋。”
道理麦芽儿都懂，可不到撞南墙的时候，她就是不爱动脑子。
小姑娘抽出短剑，在手里掂了掂，分外想念自己前世的剑，三尺青锋，锐不可挡。可她只能往前看，回不去了。
“我爹说，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靠那些小聪明没用。”麦二牛说过这话吗？说没说过都不重要，反正她说了。
陆放一拍桌子，怒道:“常清静经十遍，写不完不许吃饭。小孩子哪里来的杀性，必须要好好磨一磨。”
陆夫子不想死了，只想好好教训学生。
“还有你，曹冬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小九九！给我老实点！刘夺你给我看好这死丫头，一千多号人里就她最不省心。”
“还有你！计西东你给我劈柴去，夫子我要沐浴！”
“你……”陆放指着满脸糕点碎屑的小白夜，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吃你的吧，惹祸精。 ”
小白夜懵逼脸，啃完白糖糕，啃绿豆糕。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想吃喝玩乐而已。小孩儿咧嘴，露出满口坏牙。
陆放一把抢过点心塞进自己嘴里，“以后不许吃糖，不许吃点心。”
小白夜这次真哭了，抱着麦芽儿的腿，哭得鼻涕泡一个接着一个。
“糖！”
“糖！！”
“糖！！！”
麦芽儿捏着笔，在嚎哭声里抄书，练字练字。内忧外患的时候，陆夫子让她练字。
一笔一划，越发铁画银钩，锐气丛生。
阿夺站在旁边看她抄书，时不时偷偷塞给小白夜一颗松子糖，于是小孩儿开始假哭。
日子还在继续，自从吴用离开，麦芽儿就被陆放按着脑袋抄书，美其名曰去其戾气。
麦芽儿很苦恼，阿夺不帮自己写作业，还监督她不能有一个字写错。
“不想写，手疼。”
艳阳天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只有她被拘在书房里，临字帖，抄典籍。
她只想趴在桌子上发呆。
阿夺拿起她的手腕，轻轻揉捏，眼中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不许笑！”
“好，我不笑。等七日之期到了，结果不是想要的，我们就跑。”
他擦掉麦芽儿手指上沾染的墨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芽儿有没有发现，咱们一路从清河县走来，这位新帝治下并不好过。国师弄权，贪官污吏横行。”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三个想法出奇的一致，都想搞事情。
“等一等，等吴用回来。”阿夺笑着说，“我们等一个结果。”如果不是他们想要的，那就搏一个想要的。
少年掩去满身戾气，手上动作越发轻柔。
麦芽儿:他俩才是危险人物，为什么罚我！
曹冬至/阿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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