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行深和时意同维特尔西道别后上车离开。
与来时不同，一望无际的雪原不再给他们空旷死寂的错觉，他们知道在这片广袤的雪色之下潜藏着灵巧的白鼬，还有以它们为食的雪原狼群。
当然，还有冰原尽头那座默默守望着大地与星空的数据观测站，以及它唯一的伙伴078号管理员。
“先去莫斯科补给站补充食物和水，然后有两条路线。”
傅行深对驾驶座上的时意比了个“耶”的手势，抖了抖从维特尔西那里“借”来的地图，要比他们先前使用的老式世界地图详细许多——
这份地图根据三年前的水位重新在图纸上更新了海岸线，地图上曾经标识过的荷兰已经彻底成为了海底王国。
而曾经称作“挪威行政管辖区”的地方也只剩下原来面积的百分之三十。
“哪两条路线？”
时意一面手打方向盘绕过一个180度的大弯驶上公路，一面偏头问道。
傅行深从中控台下方的车斗里摸出一支信号笔，圈出了几个地点，随后凌空画下几条线。
“第一种办法，我们从莫斯科出发向北进入芬兰管辖区，穿过芬兰和瑞典到达奥斯陆。”
“抛开路上的情况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但好在全程都是陆路。”
时间太长了。
就在三天前他们发现无法联系到张鑫，发过去的讯息杳无音信，拨去的通讯也总是忙音……他们已经彻底同基地失去了联系。
这种情况下二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间的流动在他们眼中变得就像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时意转而问道：“第二种办法呢？”
“第二条路就是我们往西北面直走，从塔林港口登船穿过波罗的海，在斯德哥尔摩靠岸，这之后再向西大概——四百公里刘能到达奥斯陆。”
时意瞥了眼傅行深标注过的地图，在心底算了算，大概能省三五天时间。
前提是水路一切顺利的话。
“这就是你说的塔林港口？！”
时意难得流露出目瞪口呆的惊讶神色。
傅行深也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港口，空无一人的岸边漂浮着几艘被绳子拴着几乎要被海浪拍散的小船。
他敢说，要是坐这艘船去斯德哥尔摩，一半的路程要靠他和时意徒手游过去。
因为船走到一半就会散架。
“……要去城里看看吗？既然地图上标明了这座港口，定然有人拥有去对岸的法子。”
傅行深说着卷起地图询问时意，距离目的地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路程，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再往回返，不如去临近的城镇里探探情况。
“走吧，希望这座镇子里的人没有走光。”
时意叹了口气，率先迈开脚步。
眼下的塔林不复往日的繁华，作为几个世纪前曾经被誉为“安徒生故事中的童话王国”塔林城中的中古世纪城堡被完整地保留至今。
即便世界末日的特大地动将其中大部分城堡上的墙砖震塌了半边，它也依旧留存着颓坯的城墙和几座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塔楼。
断壁残垣间生长出幼嫩的花草，在了无生机的原野上有弱小的生命在悄然蔓延。
傅行深看着这些焕发着勃勃生命力的野草突然就想到了维特尔西提起过的雪原上捕食猎物的雪原狼群。
似乎只有人类大范围销声匿迹后，地球上的这些生灵才显露出它们本该拥有的生机。
人类是大自然的抑制剂。
“我去那边看看，那里似乎有一艘报废的汽油艇。”
时意指着城镇的东边对傅行深说道。
傅行深环顾四周，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二人兵分两路。
他打算去西边的工厂里瞧瞧，那里说不准还有能够使用的出海工具。
“有问题随时联络我，我去找你。”
傅行深点了点腕上的通讯器，对时意嘱咐道。
那次受伤之后时意便将他们两个的通讯器都做了修改——他将那个有些鸡肋的定位装置进行了优化，如今再使用它就会获得两个人的实时定位，如果提前录入了周围环境的地图装置甚至可以导航出路线。
时意点头应下，随后便直奔那艘陈旧的汽油艇而去。
直到目前为止整座城镇还没有一个人听到动静冒出来，这多半是一座死城。
傅行深顺着城中七拐八弯的道路向位于外围的那座小型工厂走去，一路上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他一边走一边打开通讯器录入塔林的地形图。
这座城市很有特色，高耸的尖塔立在城中像是一柄柄直刺向天空的利剑。高大的房屋鳞次栉比在城中任意排列，将道路分割成有许多暗角的狭长小路。
这就像是一座巨大且复杂的城堡迷宫，寂静得只能听到长街上回荡着自己起落顿挫的脚步声。
傅行深走对了路，很快就走出长街抵达了工厂，他推开那扇几乎被铁锈腐蚀成两半的酥脆大铁门，跨进了幽暗的厂房内部。
“嗒——嗒——”
脚步声在室内越发清晰，此时已经接近太阳落山，窗外稀薄的阳光无法穿透厂房上窄小的天窗照进来，因此这里面显得幽暗空旷，甚是吓人。
傅行深即将走到厂房的另一头，一路走过来他看到这里曾经摆放的重型机械在混凝土浇筑的地面上留下一块块无法抹除的印记。
而此刻，上面只余下灰尘。
整个厂房几乎都被搬空了。
“你在找什么？这里已经没有能够让你们这些强盗抢夺的东西了。”
漆黑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昏暗的厂房里几乎就像一只无声无息的幽灵。
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傅行深甚至没有注意到到这里还藏着个人。
傅行深慢慢靠近那个角落，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警惕，在这之前他甚至觉得这座城里没有活人。
他看清了那个人，呼吸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凝滞。
……
时意离目的地不远，几乎没花费多长时间就走到了那艘汽油艇的跟前。
它被随意地堆在建筑废墟中，机身半新不旧，方向舵上甚至只有一层浮灰。
时意惊喜地爬上废墟凑近去检查这座汽油艇，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这艘汽油艇已经完全没办法再“上岗”了。
它的油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大洞，从它周围的废墟可以看出在它被遗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