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萤在心里默数“一、二”，在“三”到来的同时跳入泳池中。从去年开始，她爱上了在水里憋气的感觉，这能让她暂时摆脱诸多困惑：生死、背叛的爱情、短暂的友情、如同枯叶漂在汪洋之上的不确定的未来......快到极限的时候，她会强撑着均匀地吐气，仰头看着自己像鱼那样吐出成串的泡泡。泡泡越来越多、越变越碎，她向下一沉，一只脚触底后另一只脚用力一蹬、就浮上水面。一个令李萤出乎意料的男人走向她，站定在泳池边，等她上岸。
“李萤你好，我是陈康。”
李萤一只手抓着泳池的扶梯，另一只手将泳镜推到额头上，等着陈康说明来意。
“我是张简的大学同学，在他去英国前我们经常一起讨论哲学，讨论一些很本初的问题。”
“哦。”
“例如人的本质，人从何而来，又将往哪儿去，人与自然、其他生物的关系我们也有聊到。”
“很遗憾，这些我都没什么兴趣。”
“是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以为你和他这么接近，一定会讨论到这些问题的。他看上去不善言辞，但是熟络后就跟个话痨似的，从今天早饭的一颗橄榄能说到古希腊的圣贤，从古代的贤人又能说到近代的将军，还可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李萤清冷的声音打断陈康。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咱们不都是案件的相关人吗，我觉得互相认识认识也挺好的。”陈康拿出了惯用的友善的笑。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你和老张不是一对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李萤有些不耐烦了。
“是的话，我们就该认识认识了！我们一定有许多共同话——”
“不是。”
“额——”
“确实不是，我要继续游泳了。”李萤将泳镜重新戴好。
陈康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只得作罢。他想问李萤是不是最后见到张简的人；他想知道李萤和苏晴晴、赵秀君是否认识，进一步说，是不是情敌关系；他还想问李萤是怎么知道张简会在那晚死掉的，她是不是也接到了电话。但是李萤戴泳镜的动作说明了一切——她不想再聊下去了。
陈康只能沿着原路返回，“这女人真怪，一直在水下憋气，不练习泳姿，也不多游几个来回。就跟个被按下去的水瓶一样，一动不动地吐泡泡。”
路灯下，陈康形单影只地走着，他还是没弄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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