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兵二十年!除了演习就是演习,除了演习还是演习,除了演习还是演习……”
曹振江一句话重复了三遍,然后他指着眼前的一群人,略带失神的道:“现在咱们最强大的敌人就是这德性吗?”
潘新低声道:“别瞎说,最多算假想敌,不是敌人,其实连假想敌都算不上,他们是空军和海军的假想敌。”
曹振江再次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爷爷跟他们打过。”
“嗯?”
“我爷爷掉了十根脚指头,到死他的腰也没能直起来过,都是冻的,他们一个加强连上去了155个人,下来了55个人,正好是个零头,回去以后又死了二十个,剩了三十五个能动弹的,其中就有我爷爷。”
曹振江看向了潘新,道:“我就不明白了,老米是真的厉害,他们不是吹出来的厉害,那是真厉害,可是现在,他们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曹振江一脸的疑惑,他伸手,挥动的手臂从眼前划过,指着的是眼前那百十来个集结准备出发的米国大兵。
“怎么就这样了呢?”
潘新笑了,然后他低声道:“你就是个炊事兵,我这不是笑话你呢,我是说,你就是个炊事兵,就不要对人家的军队转型指手画脚了好吧,就像我是个特种兵,可我也从不会说人家不行了。”
很严肃的,潘新拍了拍曹振江的肩膀,低声道:“老曹,别自大,米国人有一套的,他们不是吹出来的。”
曹振江倔强的摇了摇头,然后他低声道:“不,如果这是和我们师打,我觉得这帮人现在已经全交待在这里了,只需要炮团一个齐射,他们这些人已经完了,我就觉得他们不是对手,你别觉得我只是个炊事班长,可我什么演习没参加过?他们这样的,不行!”
潘新再次微笑,道:“当年那一仗,他们是刚打完二战的,是从欧洲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是在装甲洪流对撞中打下来的重型陆军,那是干翻了三德子的陆军,现在呢,他们是专门打治安战的陆军,他们不需要坦克洪流,因为他们的敌人只是游击队,明白了吗?”
潘新呼了口气,对着曹振江道:“人家的作用就是打治安战,就是专门对付游击队的,你们呢?你的老部队那是全军最好的合成师,你们的假想敌同样是重型陆军,你们要对付的敌人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不是藏在山里到处转的游击队,你们的战斗是华北平原上驰骋,是在漠外草原上奔袭,你们的敌人应该有世界上最好的坦克,有最好的大炮,有空中掩护的陆军,明白吗?”
曹振江摇头道:“不明白。”
潘新笑道:“所以你没提干就是因为你不懂什么叫转型,你也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老部队为什么永远也捞不着仗打,因为你们的对手没了。”
曹振江有些恍惚,道:“我们……把自己变成了最好的陆军,可是我们却没对手了?我们用了几十年,有了最好的坦克,最好的大炮,最好的步枪最好的士兵,我们有火箭炮,防空高炮,我们有武直,我们有……”
曹振江蹲到了地上,然后一脸疑惑的指着前面开始进入装甲车的士兵们,低声道:“我们按照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对手,把自己变成了最好的陆军,可我们的敌人却变成了这样?”
“不是敌人,最多算假想敌吧。”
“我们的敌人变成了这样,然后外星人就来了,我想想,我们应该是永远也没机会上了吧。”
曹振江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蹲在了地上,把头埋了下去,用手在地上画了个圈,然后他低声道:“老尖儿,我有些难受,我从不觉得你们牛逼,因为你们就打不了我们的仗,真正的陆战之王是我们,不是你们,可是现在你们成了主力,我们……被淘汰了……”
曹振江蹲在了地上,潘新低头看着曹振江,他发现曹振江脚边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小块被水打湿的痕迹。
潘新把手放在了曹振江的肩上按了一下,低声道:“老曹,不是被淘汰了,我们只能顺应时代的发展,我们必须根据时代来调整自己。”
曹振江低声道:“你知道我老部队的战史吗,我跟你说,我爷爷也跟我是一个部队的,他到死都说如果当年能有一门反坦克炮,他的班长不至于被集束手榴弹炸死,如果他们能有一辆坦克,不至于用四个班的人命去换四辆坦克,一场阻击战下来就打光了一个连,你说……我们用了几十年,能真正跟他们打一仗了,他们却他妈改型了,这算什么回事儿。”
潘新低声道:“就因为你爷爷他们当年打了,所以你就不用再打了,就因为你们师什么都有了,所以假想敌就不存在了,这个道理很简单的,你不明白吗。”
曹振江还是蹲在地上,低声道:“道理我明白,可是我难受,老尖儿,我就是忍不住想试试,试试再来一仗,到了我这辈儿了能不能替我爷爷把那口气出了,我难受啊,老尖儿。”
安德鲁要用无人机去侦查,他想给一直袭扰坎达哈空军基地的敌人一个惊喜,如果不是急着侦查,安德鲁也无法快速压下在食堂里的骚乱。
现在安德鲁指挥着基地里的步兵进入装甲车,好随时出击,去把赶来袭扰的敌人来个一网打尽。
潘新他们只是旁观,本来就只是看看热闹的,可内行不愿意只看热闹,曹振江是个内行,所以他看的是门道,然后,曹振江就伤心了。
这个满脸黝黑,当了二十来年炊事兵的老班长就伤心了。
曹振江伤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老部队。
潘新再次在曹振江的肩上按了一下,低声道:“起来吧,他们都集结完了。”
曹振江蹲着没动。
潘新懂的,他懂曹振江为什么伤心。
但是高远不懂,所以很兴奋的高远看到曹振江的样子后,很惊愕也很担心的从一旁走了过来道:“老曹怎么了?不会是难受了吧。”
曹振江难受的是心,不是身上难受,但曹振江还是低声道:“嗯,肚子有点儿疼,放个屁就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