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颂的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冷气息。温枝靠近他后的第一反应是夏行颂肯定在室外待了很久。
“你怎么在这里？”温枝问。
“我……”夏行颂说了这一个字后就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看他一直沉默，温枝先抛出开场白：“今天很冷，怎么没戴我上次送你的围巾？”
不知道是不是温枝的错觉，他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夏行颂放松了不少。
夏行颂低声说：“抱歉，忘记戴了。”
“没什么好抱歉的。”温枝问他，“你是来这里看书的吗？”
这里是书店，温枝看到夏行颂后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应该是来看书的。
现在大部分顾客都选择会线下看书，线上买书。在书店里看到喜欢的书后再去网购平台上下单。毕竟线上买书确实比直接在书店里买要划算得多。
夏行颂摇了摇头。
温枝又问：“那是要买书吗？”
夏行颂仍然是同样的回答。
排除两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后温枝一时也想不到其它原因。
他斟酌道：“那先坐坐吧，想喝点咖啡吗？想吃甜品的话也有。”
因为现在顾客大多会选择线上买书，绝大多数实体书店的主要盈利项已经从卖书变成了卖咖啡。温枝的书店也不例外。
夏行颂再一次摇头拒绝。
今天店里的顾客比较少，温枝叫了个店员，让对方先坐一下收银台，随即带着夏行颂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夏行颂看着身旁以及身后一整面由放满书的书架组成的墙，闻着淡淡的咖啡气味，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安心感。
实际上“和前男友弟弟见面”这一项活动，并不在温枝的待完成事项清单里。
温枝向来不会连坐，不会因为自己和程明川分手就迁怒夏行颂。他只是觉得夏行颂没有和他见面的理由。
要不是温枝知道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他或许会觉得夏行颂是替程明川来求情的——当然这个想法有点自作多情。
不过夏行颂知道他和程明川分手了吗？
温枝沉默片刻，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生，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夏行颂，我已经和你哥哥分手了。”
夏行颂嗯一声，回答说：“我知道。”
所以我才会来。这是夏行颂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温枝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动了下：“程明川告诉你的吗？”
“没有。”夏行颂说，“是我自己听到的。”
昨天晚上，夏行颂经过客厅时无意中听到程明川在和另一个人通话。
起先夏行颂以为电话那边的人是温枝，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程明川应该不会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温枝说话。
出于好奇，夏行颂站在门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夏行颂发现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许容。
程明川说今天晚上温枝和他提了分手，现在他根本联系不上温枝。听起来，程明川是想把责任全部推到许容身上。
温枝若有所思地问：“是程明川让你过来的吗？”
夏行颂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温枝纳闷道，“我怎么问你，你都回答不是。”
温枝本来没指望夏行颂能回答自己的问题。然而他话音刚落，夏行颂开口了：“我想来找你。”
这个答案是温枝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怔愣一下，颇为惊讶地问道：“为什么要来找我？”
夏行颂的神情非常认真：“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不等温枝问是什么事情，夏行颂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我之前不知道程明川和他助理的关系，知道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的。他要是和你说复合的话你不要答应他。有一次他把助理带回家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
“我不知道你住哪里，所以只能来这里找你。前两天我来过一次，但是那个时候你不在，今天来的时候你刚好在。”
温枝没有打断夏行颂，耐心地听对方把话说完后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不过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夏行颂很轻地应了声：“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温枝问。
夏行颂低下头，似乎是不敢和他对视：“因为你很好。”
温枝有些哑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夏行颂的这句话，他在心里措辞很久，还是没想到合适的回答。
夏行颂不明白温枝的沉默具体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也选择沉默，垂眼注视着桌面。
良久，温枝问：“吃午饭了吗？”
话题转变得过于突然，夏行颂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还没有。”
“那我请你吃饭吧。”温枝说，“想吃什么？”
“不用了……”
“我也还没吃。”温枝把那两片吐司踢出了午饭的范畴，“就当是陪我，可以吗？”
温枝在征求别人意见的时候经常用“可以吗”当结尾。他说这三个字时的语气很温和，也很柔软，让人舍不得拒绝。
夏行颂也不例外，他很快败下阵来。
温枝没着急出发，他去收银台看了一眼。坐在收银台后的店员还是他之前暂时叫过去的那个。罗艺微还没回来。
他让店员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坐收银台的店员还没回来，”温枝对夏行颂说，“等她回来我们再出发吧。”
两三分钟后，罗艺微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她和温枝解释说那通电话是她妈妈打过来的。
温枝了解她家里的情况：“没事，打电话是比较花时间的。”
罗艺微松了口气。随即她发现温枝身旁站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她突然想起自己见过对方：“老板，这位小帅哥是谁啊？我记得他前两天还来店里找过你来着。”
温枝选择了一个比较笼统的答案：“是我朋友。”
“帅哥的朋友果然都是帅哥。”罗艺微开玩笑道，紧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噢，还有一件事。”
罗艺微走到收银台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张纸条，然后递给温枝。
温枝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串数字。
“有个顾客说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但是你都不怎么过来，”罗艺微压低声音，“所以他留了他的号码给你。”
“这样。”温枝说着把纸条折起来，“下次如果还有的话，麻烦你帮我拒绝一下吧，谢谢。”
温枝侧过身，随手把叠好的纸条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好了，我们走吧。”
温枝还是觉得头疼，字面意义上的头疼。
他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一只手去解安全带，另一只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夏行颂一直注意着他，自然发现了他用来缓解头疼的小动作：“哥哥不舒服吗？”
“有点头疼。”温枝说，“老毛病了，没睡好的话就容易头疼，等一下就好了。”
上电梯后，温枝找了个角落站着，夏行颂一步不离地跟着他。
温枝看着黑色显示屏里的数字慢慢增加。等里面的数字变成3，温枝拍了拍夏行颂的手臂，示意他出电梯。夏行颂不怎么说话，在温枝身后跟得很紧。
看夏行颂这副样子，温枝其实有一个不太礼貌的联想——他感觉自己像是牵着一只沉默的大型犬散步。
他主动找了话题和夏行颂搭话：“我在这边也有一家书店，不过我不怎么来这边，还好你没来这里找我。”
夏行颂前两天其实也想来和景这边看看的，但那天好巧不巧地下了雨。
他是骑自行车出来的，想去和景的话只能顶着雨骑半个小时的车过去。他犹豫了一阵，最后放弃了去和景的计划，选择先回去，想着再找个时间来找温枝。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温枝，只是很低地嗯了一声。
“你想吃点什么？”
温枝对身边人的口味都是比较了解的，像是庄斯池喜欢火锅和烤肉这类口味重的食物，温昭喜欢不是很甜的甜品和苦一些的奶茶，以及程明川喜欢海鲜。
他和其他人一起出门吃饭的时候更倾向选择对方喜欢的口味。但上次他和夏行颂一起在玉楮寺里的餐厅吃饭，他点什么夏行颂就吃什么，完全不挑食的样子。
“都可以。”
“说都可以的话我很难决定啊。”温枝故作抱怨道，“怎么说也给我一个大致的方向吧，像是家常菜或者火锅什么的，那家常菜和火锅你想吃哪个？”
夏行颂终于给出了一个准确的回答：“家常菜。”
温枝点点头：“喜欢吃家常菜？”
因为这样有在一起生活的感觉。夏行颂在心里无声地回答了温枝的问题。
在三楼逛了一圈之后温枝发现只有一家家常菜在营业时间。
入座后温枝用手机扫了下桌面上的二维码。
他翻了会儿菜单，一抬头发现夏行颂正盯着自己。对方看到他抬头后又迅速地把视线移开了。
温枝欸一声：“别一直看我啊，看下菜单，扫那个二维码可以点单。”
夏行颂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温枝认出来这部手机是几年前的型号，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用这种型号的手机了。
他看着夏行颂手里的手机，想到一件事：“要不要加一下我的微信？留一下手机号也可以，这样你有事要找我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坐在他身旁的夏行颂愣了愣，随即回答：“好。”
温枝先退出点菜的小程序，打开了自己的好友申请码。
夏行颂很快申请了好友。
温枝看了眼他的头像，是一张白色的纯色图，用户名似乎是一串随便打的毫无规律的字符。
温枝自己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布偶猫趴在抱枕上睡觉的照片。
夏行颂盯着对方的头像看了一会儿。
温枝察觉出他的好奇，跟他说：“这是我之前养的猫，走了很久了。这张照片是它走的那天拍的。”
“它现在不在了吗？”夏行颂问。
“小猫的时间是很短暂的。”温枝说。
话音刚落，温枝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庄斯池发来的消息。
庄斯池只发了一张照片。
温枝点开照片，是一张国际航班的机票截图。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庄斯池的新消息就来了。
——我马上回国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