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外域鬼魂千千亿,沁羽魔头惹一半。

外域,太空,火鸟星系旋臂内缘短弧,无畏之盾防线,天地寂寥阴暗。

无数艘战舰在太空中悄无声息地前行,那舰队规模是如此之庞大,即便是光速,也要行进数月,才能横跨整支队伍。浩瀚舰队,形成了一道复杂又有序的网状结构,充斥在漫无边际的三维空间。

战舰灯光闪耀虚空,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类型和军团归属。

斑斓的色块和灯光交相辉映,在秩序井然的队形中,规律闪烁着,这是多么宏伟的景象。

乐珩立在最美黄昏号巡洋舰,热血沸腾,手心汗湿,他是新加入前线的新丁,短短的集训,抹不去他那一丝面对强敌的紧张和忐忑。

他的左右与后方,是长达上千光年的战争堡垒,天地中,它们密密麻麻,像是一座诡谲迷幻的金属丛林。

无数恒星被改造了,成了黑色的战争机器——星际煅炉,这巨大的可移动战争堡垒,不仅是为大规模制造武器、机器人和星际飞船而设计的自动化机器网络,亦是他们平日生活与训练之地。

这种防线布置,学自对面的天魔一族,两百万年前,联邦外域指挥官墨沁羽,有一句名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他撕毁了与天魔一族,长达一千五百万年的和平协议,悍然发动惊天战事。

此次战役,被他命名为——毁灭彩虹。

可折翼了,一万亿联邦精锐-红粉军团,一役几乎折陨殆尽。

联邦暴退5000光年,依托火鸟星系旋臂,重新布置战场,双方疯狂激战百年,才堪堪抵住对方的狂热攻势,将对方死死锁住,让背后比星星还要稠密的游牧人口,依旧过着花团锦簇的生活。

两百万年来,双方陆陆续续不断互相试探,可从未再掀起巨大战事、

五万年前,天魔一族再次翻江倒海,一次次发起进攻,对撕裂防线封锁的希冀,热情如火,可规模,从未有一次有如此之大。

瞭望那壮观如星球的艘艘狰狞,它像极了用镀了银的绳索缠绕而成的鸡蛋,无数的天魔族人,在绳索上滑来滑去,他们就那样暴露在真空中,却不受丝毫影响。

战舰外层,一道直径高达五百公里的淡蓝光幕,熠熠生辉,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它美丽的光芒。

呼,星际煅炉蓦然一亮,虚空顿时无数流星绽放,直击来敌。

离子加农炮、死亡标记激光炮,首先开炮,高精度的白色超浓缩能量光束,划破太空,瞬间越过遥远距离,直击光幕。

光幕急速震荡,似乎每十亿入射能中,只有一小部分被吸收,其余皆被反射了,虚空顿时漫天光芒四射。

恒星的能量无止境被提取,而矛与盾的交锋,似乎没有意义,仿佛双方都可以就这样永无休止的持续下去,温暖虚空,绽放美丽。

一发可摧毁一颗行星的重镭炸弹,一下分解出无数分弹头,白光极速摇曳,像是逆流迁移的鱼群,轨迹奇诡,刹那间布满太空的鱼塘。

星际煅炉上激光炮像是把太空燃烧了,疯狂拦截。

无数炸弹轰然炸开,漫天火花激射,璀璨如过年烟火。

歼灭者号磁星之泪,磁场开始剧烈变化。

地球核心处磁场强度约为25高斯,而它那可怕磁场竟然高达1000兆高斯!

足以藐视宇宙,俯视众生。

磁场剧烈变化,令磁星壳体产生的压力骤然加大,瞬间飞越过它可承受极限,磁星壳体刹那逆转撕裂,无尽的庞大能量,疯狂奔涌咆哮,星震!

地球作为一个由引力凝聚形成的天体,引力结合能约为x10^32J,而这股可怕的能量竟然高达1.8x10^39J,竟比地球引力结合能,还大八百万倍!

21级的地震,你见过吗?来感受一下吧。

5000年后,夜华行星,外层大气突然被伽马射线及X射线轰击,大气分子瞬间被电离发光,同时,无数人造卫星突然失灵,举世哗然。

5万年后,雪松行星,所有人蓦然同时望向夜空,一声尖叫,天空中,一道伽马射线波竟然比满月还要亮。

十年后,和雅行星,天空突然射来无数恐怖的伽马射线、X射线,星球生态飞速恶化,短短十天,郁郁苍苍的绿色星球,人烟凋零,寸草不生。

“轰!”

无数战舰无声无息解体,如是那宇宙间的一缕尘埃。

“呼!”

闸门大开,五藏钨战舰像是蝗虫过境,漫天遍野,飞击而出。

宋若莘和衣躺在竹榻上,孤独瞭望窗外月光。

她浑身酸痛,如玉娇躯上,像蚯蚓,又像沟壑般的可怖深痕,布满每一寸肌肤。

她突然被征召,进入这个一切地图上均不存在的恶劣星球,已经一个月了。

这个恶劣无比的寂寥星球,白天高达270摄氏度,晚上冷至-220摄氏度,每个季节就短短7天,飞快掠过,又周而复始。

做为一名元婴级宗师,竟然像个稚子般,被要求参与某个神秘组织的选拔,开始她异常不屑且抗拒,然后,一人稍稍展示了一下他的惊天手段,短短一瞬,她目瞪口呆,接着,涌起无尽豪情。

今夜,月光如水,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屋外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

堇年枫的叶子,正在冷风中簌簌飘零,秋天是星球残忍的房东,花叶是无奈的房客,它们的合同到期了。

轰隆隆一声,天地蓦然大变,台风呼啸,落雨如瀑。

她缓缓而起,一瘸一拐,立在窗边,瞭望无边混沌,她喜欢下雨天,光与影的界限被抹去,水乳交融,像业余画家的调色板。

她喜欢下雨天,因为这时天地会紧紧萦绕着她,犹如套在脖颈上的绳索,膨胀了,犹如整个世界,每个人都是落水者,他们的周边也荡漾着,无边无尽的汪洋。

纳月星战败了,燕飞胁迫她,只要她归降五藏钨,就放过纳月星百亿百姓,否则,高祭屠刀。

她流着泪屈服了。

归了五藏钨之后,很多人看她的目光,嘲讽且蔑视,初始,她的心会像被针扎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

后来,她会向她们送去若无其事的微笑,仿佛她们的闲言碎语,不过是那无需打伞的稀疏雨点。

有一天,有一个纳月星的老人突然跋涉千山万水,来到她的面前,真挚地说了一声“谢谢你”,那一刻,她突然间泪流直落。

那一刻,那无比温存的抚慰,就像从夜幕下,驶过一辆无边荒野的列车,透过窗口,望见远处农舍那小小灯火。

风雨越来越大,像可以涤去尘封的记忆雾霾,她蓦然忆起,她还在玄天星球的少女时光,那时,她难过的时候,会去郊外摘上一束瓜叶菊,赠送给自己的影子,会在那天夜里,梦见一只花鹿,踩在额上,然后梦里,她笑了,笑容无比的明媚。

模糊间,天地听到一声叹息。

遗憾像什么?像身上一颗小小的痣,只有自己才知道位置及浮现的过程。

“呼!”

一道刀光无声无息,划破雨幕,那凌厉且超越10%光速的暴击,就是硫化碳矿石,都能被一切两半。

无处不在的奇诡考核,又开始了!

离开西天城,道荒年心里很郁闷,他的灵魂像被冰封了的海洋,他需要一把凿破冰封的斧子,可转目四顾,心茫然。

权势、财富、美人,再也不是快乐一劳永逸的解药,连止疼片都算不上。

光锥之内皆命运,道荒年对这句话,再也不相信了。

五太之内,由于曲速引擎和九代量子虫洞超光速通讯的诞生,表象上诞生了很多违反因果律的奇诡事件,但道荒年知道,这些只是障目之叶,因果本质,从未被打破过。

哪怕无数次见识过,量子与僵尸量子纠缠,乃是与过去的量子纠缠,也从未打破他的信念。

可这次,他被百里晟和念秋情,深深震撼到了。

念力!

念力与暗物质!

不确定的未来时间轴和已经确定的过去时间轴,竟然可以在意识的作用下,发生轻微的改变!

当意识的波动,持续高强度的作用在量子世界,可以引发蝴蝶效应,宏观宇宙由此发生变化!

天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话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令他心狂跳、眼赤红的消息——绮梦,出自黑狱太阳系!

刀山火海,皆阻挡不了他的步伐了,他来了,带着庞大舰队,浩浩荡荡,悄悄进村了。

本来,他以为他自己的行程,隐蔽且快捷,可到了一看,他目瞪口呆。

在普通物质中,强核力是为了克服电磁力而存在的。

譬如,氧原子核由8个质子和8个中子组成。8个质子都带正电荷,距离又靠得非常近,如果没有强核力把它们“捏”在一起,它们会因静电排斥,各自逃散。而暗物质没有电磁力作用,故而,强核力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可暗物质有质量,故而,它与普通物质之间,存在引力作用。

引力是一种极其微弱的作用力,让两个质子保持在同样的距离,它们之间的静电力比它们之间的引力,要高出40个数量级。

在如此纷扰的黑狱太阳系,探测暗物质,本身就极其不易,想起他们进入黑狱星的舰队,那可怕的恶劣气候和黑狱兽的狰狞狂暴,刹那浮现湘归真的脑海。

他们全军覆没了,连坚硬无比的飞船残骸,都化为了尘埃,想起这些,湘归真容颜失色。

可一想起念秋情,她的黑夜像是一根灯绳,轻轻一拉,“咔嗒”一声,天地骤然再次嘹亮起来。

她立誓,她的名字一定要和绮梦写在一起,不管是在庆贺的喜帖上,亦或,葬礼的墓碑上。

10亿个暗物质传感器,迅速布满这一片虚空。

每个传感器皆无比昂贵,它们用几束激光,将一个直径几百纳米的玻璃珠“夹”起来,在超高真空中保持微妙的平衡,并将其冷却到接近绝对零度。

当它身边有暗物质飘过时,暗物质对它的引力,将会使其失去平衡。

假如有一颗百万分之一克的暗物质团块,碰巧在距离玻璃珠不到一毫米的空间飞过,将立刻引发珠子振动。

她想确认一下,这里是否真的是绮梦的家乡。

若确实果然,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

玄天,青龙,太素峰,起雪皑皑。

白色抖落人间,一位丽人扛着一头羚羊,踩踏积雪,缓缓而行。

但见她身著彩虹色的条纹针织套头衫,色彩鲜艳亮丽,搭配粉红色的半身长裙,身披白色鹤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优雅俏丽的气质美。

夕阳橘红,为她绘色,天地有她,无需等春日来。

伴着雪地玫瑰的姹紫嫣红,一座木制建筑,逐渐映入眼帘。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一个视约三旬,一个估摸七八岁,正落座檐下木廊,欣赏落日。

“不夜侯,你说为什么日落的时候,天空是橘红色的?”

“那是因为呀,有颗星星正在出嫁,天空自然就显得喜庆了。”

“不夜侯,你爹咋给你起了个这么怪的名字?”

目视悬在半空,高达百丈的永乐大钟,那厚重斑驳,如似沾染了时光的古锈,直击而来。它是岁月沧桑而不自知,我在人间仰望应如是。

“饮真茶,令人少眠,故茶美称不夜侯,美其功也。我爹喜欢品茶,起我的名字,就随着他的心意,是潦草了些。你的名字就厉害了,‘文清’,三重意义哦,一,华美,有文采;二,文化、文明、文辞;三,有文质彬彬的修养。我看你长大后,最差也能当个翰林大学士。”

“哈哈哈,那必须的!我偷偷告诉你哦,我爹说我名字是我娘取的,我爹他打小一翻书就打瞌睡,字还没我认得多,真是羞死人了。”

“哈哈哈,这样你爹还能娶到你娘,这不证明,他更老厉害了。”

“嗯。”孩子这时不知怎的,一下情绪低落,久久无声。

男子发觉他的异样,正想置语开解,但见他小手突然在木栏一拢,掌心顿时多了一捧积雪,蓦然,向着回归的丽人,狠狠砸了过去。

“噗!”

雪花纷纷散开,在没有闪躲的秦如玉脸上。

淡淡扫了眼孩子,秦如玉目无表情,抖了抖风雪,自顾自入屋而去。

“噗哧!”

羚羊的脖子蓦然裂了条口子,鲜血直喷,随手操起一个盆子,飞快接住。

秦如玉的动作娴熟、迅捷,宛如一个从业多年的屠宰工。

这一幕,若是被秦道广看见,不知会否红了眼眶。

“是、非的概念,每人都是各自建立在自己的、有限的观点上,孩子还小。”

秦如玉缓缓转头,扫了眼进来的三旬汉子一眼,一丝诧异,一掠而过。

这是一个脊骨挺直,魁梧奇伟的汉子,面目沉冷略带一丝阴狠,唇边留着短须根,有点不修边幅,神态时常荡漾着事事漫不经心的神态,可一双电目,魔光闪闪,却敛而不泄,如似无底的深潭,一看就觉得他是绝不好惹的人。

三个月了,秦如玉在他手上,尝试着逃了十九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对方告诫她,再逃一次被抓住,会吃大亏,且没有人会同情她。

这个男子对刁文清,态度和善,很有爱心,但对她没有,故而,秦如玉没有不以为然,她深藏了愤怒和不服气,她在等待时机。

“胜负和爱恨,都不是神明掌管的范畴。我不是要囚禁你,但有些罪孽,你需要自己自赎。”

清醒温柔知进退,就足以落落大方,“我明白。”

眼见汉子掉头,准备出去,秦如玉突然出声道:“不夜侯,能告诉我,你来玄天的目的吗?”

汉子顿了一下脚步,仿似没有听见,追随着孩子的足迹,消逝在了苍茫风雪。

秦如玉停下了动作,透过木窗,愣愣凝望不远处的最高峰。

三个月了,随着这个男人没日没夜地疯狂挖掘,永乐大钟之下,一面高达百丈的城墙,已经向天地展露出它的壮阔和苍凉,那么,等待剥开冰雪外衣的巍峨里,究竟又隐藏了什么?

鸿墨在熔浆海洋里徘徊快一个月了,无尽的孤独和炙热、高压,紧紧窒息着他,但他,没想过放弃。

他见过一次飞艇冲出海面,那惊人至极的高速和抗压能力,令他目瞪口呆。与夜狼卫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深刻明了他们的可怕,没有贸然选择与之一战。

他想找到檐年红,但黑狱星,实在是太大了。

这里是地下百里,能量护罩的光幕不断在萎缩,纳米盔甲逐渐变得通红,呼吸不知觉间渐渐急促,智能管家“融雪”,不断发出危险的警报。

正考虑是否上浮换气,耳边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那来自对偶体。

人生有幸有挚友,互相为镜,在白昼看清世界,在黑夜看清自己,若那长在地狱的向日葵,即将枯萎,要么共赴深渊,要么同挽狂澜。

“走,出去逛逛。”

靳灵汐还是喜欢淌过江城的小雨,喜欢山寺的落日钟声,喜欢大漠孤烟的庭燎,喜欢澄江一道月分明,喜欢细雨茸茸湿楝花,可如今,她的这些喜欢,落入了字里行间游历,苍山泱水,一夜看尽。

每一座城,每天都发生着不同的故事。

华灯初上,小镇梦醒,万家灯火,点亮冷暖不一的人生。

街上,不断有奇装异服、珠光宝气、彩衣缤纷的各族佳丽伴着情郎,擦肩而过。他们各个活泼爱闹,旁若无人嘻哈玩乐。

一曲震撼撩人的老歌,热情加火,横扫长街,“我的生命将不再如过往,因为女孩你闯进了我的生活,改变了我的,一举一动。我无法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但是女孩,你知道这是真爱,请留在我身边,圆满我今生的梦想,我将是你最完美的情人。哦,那感觉真棒,女孩。这就是我毕尽一生去追寻的完美爱情,那感觉就像,我终于,找到了真爱,你让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全是因为你......”

长街上,红男绿女们每个人,脸上的笑意显得更恣意洒脱,可以理解,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喜与悲,都将伴着栀子花,埋葬在岁月的荒冢。于是,他们都成了夜空里的一颗星,在他人的天空,借住一夜的光。

靳灵汐没有被虐打,也没有被追索记忆,她只是淡淡报出自己的名字,肩上就是清风,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没有人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将一块黄金,变成顽石,对于这点,她有点庆幸,是的,她是个有办法,将记忆彻底放逐的修士。

她被勒令七日内,必须恢复一个人的记忆。

这个外貌粗犷的男人,如今就走在她的背后,目视她的唯美背影,眼中泛动爱慕的海浪。

这个人就是——安平。

他的记忆整整丢失了——十年!如今,他的记忆中,没有周清滌,更没有郭琇莹。

目视一对对红男绿女恣意嬉戏,冰封之城仿佛被凿冰开道,凿出了一个融雪的春天,靳灵汐突然回头,对安平流露啼笑皆非的一笑。

缺乏了周清滌赋予他的爱情自信,这个男人的性格变了,变得含蓄腼腆了。

虽然,她不拒绝青葱的少年爱慕,但她,是看过巫山的云,要的是细水长流煮红豆,对方却是沧海未成行的帆,要的是声色犬马走天涯。什么是似水流年?就如你中了邪般躺在河底,目视流水潺潺,波光粼粼,落叶,枯木,死去的动物尸骸,一样一样,从身上流淌而过。靳灵汐没想过,给一朵注定不会结果的花,补上这一课。

“安沧海,此生,你希冀什么样的爱情?”

“灵汐姐,我要纠正一下,我叫安平,不叫安沧海。没有孑然一身地在漆黑的雨夜里求索过,如何能知道,需要的是怎样的光明。但我以为个人的审美经验越丰富,其品位越健全,其爱情观念就越清晰,也就越自由,尽管这样,不一定幸福。”

靳灵汐顿感好笑,一下扯住稍稍落后的安平手腕,无视安平微红容颜,指着一个搭讪美女的男子道:“好吧,安平,看到那对男女没有。这年轻的爱情呀,要无视前半生的烟火气,无视后半夜的风霜雪,要操起路终己不顾的孤勇,要倾听客途甘之若饴的诉梦,要大胆喊出我要胭脂色,我要颓唐客,我要你!收起你傻孩子的老气横秋。”

这世界本就没有任何一句话,可以让人醍醐灌顶,真正叫你醍醐灌顶的,只能是一段经历,而那句话,不过火药仓库内划燃的那根火柴。

眼见安平目光炯炯盯着自己,饱含炙热,似乎下一刻就会向自己告白,檐年红两百万年的时光斑驳锈迹分割斜阳,所有白墙抹上昏晓,靳灵汐但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必须在夏日轰鸣的落日里捂住眼睛,表情如喜似悲,大发娇嗔道:“好啦好啦,我错了,好好培养你的审美经验吧安沧海。”

要熬过枯萎的花期,得见春风袭来,爱是勾动回忆的法宝,靳灵汐眼珠一转,“安沧海,或许你已经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可惜此刻的你忘记了,我告诉你一条快速找回记忆的法子,你听不听?”

浮云如冰,野风惊扰飞鸟,安平一听,顿时呆住了,半响,缓缓道:“怎么弄?”

指着街上一个唯美背影,靳灵汐戏谑道:“要让往日千丝万缕的记忆海浪,潜返你的身边,像水流归向大海之渊,只要你放开一切,追上她,三日内,与她好好谈一场恋爱。”

安平顿时涌现孤疑,“让别人成为练爱途中的牺牲品,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们换个方法。”

火山里喷发出美妙音乐,靳灵汐今日打定主意要看笑话了,如何肯放弃,里挑外撅道:“有的人,视爱情为轮回无休的美妙旅行,在这里,一切总计都是要消逝的,白昼温热日光沐浴过,夜里烟花璀璨过,有什么不好的,安沧海,你去不去!”

“不好意思姑娘,虽然我也知道,这样冒昧打搅你很唐突,但是好不容易得遇,一眼就令我心动的姑娘,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能给个机会,让我陪你走走吗?”

一双无比动人的凤目,紧紧盯住安平,流露惊诧至难以置信的神采。

“别害怕,我是个有自尊的好人,若姑娘拒绝,我会拔脚即走,但定有一股失落的哀愁,醉倒我。我亦将举杯,敬一敬我秉直的脾性,我的莽撞,我的孤勇。”

“呵呵呵。”

美女突然间嫣然失笑,那完美笑靥,可令神明陨落,枯花重开,“真想爱我?如果决定爱,我可不要随随便便的爱,要认真,要隆重,要紧紧握着我的手;给我很多的拥抱和偏爱,我要我是例外,是首选,要眼里都是我,要做那独属于我的月亮,做那个照亮我的人。你确信,你要准备开始了吗,安,沧,海!”

这一刻,最美的月光越过遥远的时空,落入她澄澈的眼眸,雾蒙蒙,亮晶晶,水汪汪,安平一愣,如梦似醒。

......

有时候,人真的可以盯着一个地方看好久,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时,流淌的不是风景,而是回忆。

水在暗处窥视光留下的痕迹,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就像在深冬幻想着盛夏,就像用眼睛去倾听晚风。

对方的目光,泛着一层迷雾,灵魂却落入湘善柔的眼眸,他心的每一次绽放,凝香中带着禅意的梦幻。

那股游离,仿佛将湘善柔也隔绝在了千山落日之外,淡淡望着他们的萍聚和别离,好似风划开水的涟漪,有相却无声,有迹却无痕,一切匆匆。

用树木去触碰星辰,是大地的渴望。

爱情,是神灵众多的名字之一,他还被称作为玫瑰,星光和四季。他立于人间这块悬崖绝壁,不理会聒噪的风声,论谈的芸芸。

日落前,有一朵俏梅披起桃花的外衣,它半寐半醒,灼灼桃夭之火,渴望春风的吹拂。然大雪无雪,凌乱了梅的思绪,天地何人踮起脚尖,眺望,风的羞涩。

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蜕变成另一朵玫瑰,靳灵汐仿佛望见了那朦胧的幻化,哑然失笑。然她一回头,盯了一眼身后跟踪之人的通话动作,又抬头瞭望一眼高空那无数摄像头,凤目骤然一冷。

这里的智能系统主脑,名唤潮汐,有静气,无俗情,无隙不窥,如囚笼一座,束缚所有人多余的自由。

“故人喝老酒,这是要忆旧呀。呵呵,先亮大小王,靳灵汐。”

轻握对方主动伸出的玉手,“湘善柔。安兄这是怎么了?”

“失忆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安静的去处吗?”

湘善柔对这里亦是不熟悉,正是沉吟,突然一声秘密传音,直扑耳畔,“直行500米,再右拐300米,进入水中天酒吧后门,有人接应你们离开。”

湘善柔一愣,扫了一眼身旁川流而过的人潮,若有所思。

一座幽静二进院落,道荒年今日的脸色,白的有点像少见阳光、不健康的浮青,平时的肃穆和威严不在,此刻的他,如同受到蔑视、霸凌,流露出一股森冷和愤怒。

房间,只有他和湘归真,院外,皇甫星辰和祝竹官,面无表情,默默而立,安静地像坐在湖底。

一颗鸡爪枫,叶子簌簌飘落,将地面染红如血。

檐年红没有春夏秋冬,可在某一刻,它兀自抖落叹息,摊开寂寞,怀抱着一片萧索,错落若梦。

天地寂静。

残是自然的轮回,静是灵魂的拷问。

有什么事情,二人要避着自己密谈,而其他人,为何还被囚禁?

想起面对燕飞之时,二位尊者的意气飞扬,而如今,换了风野,二人瞬间束手束脚,皇甫星辰,暗暗苦笑。

阳光,确实是世人最好的保护色。

每一个人都可能突然遭遇没有明天的一天,雄心壮志,被现实击打得粉骨碎身,可是,世人往往为不可靠的明天复明天,付出全部心力,雄心会被一块一块一点一点,从地上捡起,重新披挂上阵,而这一路上,无数枚今天的叶子,脉络卷曲了,枯萎了,被当作手段,牺牲掉了。

“道尊,人生这一路,风雨兼程绝不肯空手而归,那你,又会做出何种抉择呢?”

“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若一日,真寒冬来临,没有御寒的皮袄子,你想过那后果吗?”

面对淡漠的湘归真,道荒年拗怒道:“你真就信了他鬼话!若真有那日,天下万物,自有抵抗寒冬的方式,松柏泌蜡,北雁南飞,百鸟归巢,巨熊冬眠。只要怀抱积攒一点和暖,沉淀内心,熬不过寒冷和黑暗,死就死了,又有何可惧!”

“哼,道尊就不能有点建设性的意见嘛,抱怨与自我安慰,可笑不可笑。”

道荒年一声冷哼,再次缓缓落座,沉吟半响,漠然道:“一点钱财损失,我不在意,解绑也可以以后考虑,我有一个提议,若你允许,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你尽管提。”

湘归真顿感不妙,直白道:“除了姬重,其他皆好说。”

“砰!”

桌子暴响。

“你自己都不愿,凭什么让我牺牲!”

湘归真平和扫了眼道荒年,缓声道:“道尊有自由去做任何事,只要肯负担后果和责任。在檐年红,不顺从夜狼卫,等若自我毁灭的愚蠢行径。能屈能伸,有所牺牲,方为生存之道。我女儿在这里,有些事,我没办法如道尊一般洒脱,望道尊体谅。再说,风野摆明了要二桃杀三士,道尊,你盯着我,又有何用。”

隔灯觑看朱砂红,朝也朦胧,暮也朦胧。道荒年发现,自己虽然与湘归真相识数以百万年,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可屠刀已高悬头颅之巅,此刻,无数不忿与不甘疯狂肆虐,凑到她耳边,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湘归真听完,花颜失色,惊道:“这如何使得,你这一锤子下去,敲不敲得响两说,锅,定然得被你砸了,你想成为第二个任九嘛!”

“水中的月亮,无论波浪如何拉扯,月亮犹围成一团荡漾,有甚可惧,你就说,你敢不敢干?!”

眼见对方面容冷厉,湘归真暗呼糟糕,脑子狂转。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那来自搜寻湘善柔的夜狼卫。

当安平三人随着一三旬男子,越过一片遮天蔽日的阴暗树林,一道人工小河横流而过,登上木构拱桥,一座独立的房舍坐落小桥另一边,门前左右高悬八角宫灯,厅堂灯光亮着,四周林木环绕,竟是别有天地,幽深雅致。

透过缝隙,安平望着天空飞鸟,微微一愣。

他的眼睛何等锐利,那些飞鸟的眼睛,竟然是机械眼,这不禁让他泛起风云激荡之感。

一位三旬女子笑靥相迎而出,其章台杨柳的曼妙风姿,风情深有韵,令人倾慕,此女,赫然是扶红雪。

今日的她,不再是那偏爱对酒当歌,执拗于话本子里洋洋洒洒悲欢离合的夜来香,如是一朵耐久的山茶,能深月占春风。

“久闻灵汐和善柔两位姐姐,人面桃花尽态极妍,今日一观,果然若大雪冬日那浓墨重彩,扶红雪难禁仰慕之情,请。安兄,请。”

身处囚笼,屠刀高悬,能有片刻自由,已可敬长天风月和命不该绝,既然来了这里,纵使刀山火海亦无可俱,洒然跟随而上。

“叮叮叮!”

一片漆黑一团的可怕寂静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如同渔火绽放夜江。

狭小的空间内,无风,却忽地呜呜作响,如似时光的长河天崩地裂,一颗恒星霍然跃出,任他几重黑昼,问云星跌宕温柔。

随着他威势尽敛,天地一下澄静,风无声促足,与之相依偎,静闻雪落无痕。

房内灯火咔嚓一声亮起,映射那片隔音隔光绝佳的狭小之地,赫然是——丈半棺椁。

天地何人如此洒脱,以死问道,以死修心?

“女儿扶红雪,恭迎干爹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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