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去我家?”

“救命啊——!”

“起火了!!”

........

一切发生地太快, 惊慌失措的人群如同无头苍蝇在外惊呼尖叫,紧闭的门板四周溢进浓厚的黑烟。

许奈奈弯腰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眼睛被浓烈的烟雾迷到快要睁不开, 然而她的手指还不断在键盘上敲动。

文件传输进度50%........

旧教室公寓外聚满了围观的人群, 几辆消防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几架消防云梯迅速搭上楼栋。

85%

90%

95%

99%

......

啪!

文件传输成功的那一刻,被火焰灼烧出炸纹的玻璃窗被爬上二楼的消防员猛地敲碎。

许奈奈用尽最后力气拔下U盘,整个人脱力地倒在地上。

“这里还有人!”

“她晕过去了!”

“快带她出去!”

.......

哭喊震天,浓烟铺面。

消防员与楼栋住户全部撤出后, 一团黑烟直直冲出,碎屑与残片横飞。

许奈奈晕晕乎乎地感觉自己被人背起来移到救护车上, 意识抽离的最后一瞬看见火光刹那冲天。

嘭——

一楼和二楼整个被火舌吞噬。

........

鑫瑞大厦。

林汀云搭上专属电梯直通顶楼。

电梯里的挂屏一如往常播放今日新闻。

“据我台记者报道, 北京时间4月22日晚23:57分,鹭城大学二期教师公寓由于电动车违规充电引发火灾, 致一人轻伤无人员伤亡.......”

鹭城大学?

林汀云抬眼,屏幕刚好切到实时画面,老式教师公寓火光冲天,二楼云梯处被消防员背出一名女子。

他手掌倏地收紧。

电梯门被按开, 于绍不解:“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您.......”

林汀云目光沉下,大步离开:“会议取消。”

........

滴。

滴滴。

滴滴滴。

病房仪器有规律地轻响, 许奈奈缓缓睁开眼,夕阳照进她的瞳孔。

她已经昏睡了半天, 江梦鱼担忧地凑上来:“许老师, 您醒了?”

许奈奈干涸的唇瓣张动,忽然肺部一阵剧痛:“咳咳咳.......”

“许老师您慢点!”江梦鱼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许奈奈咳得满脸通红。

昨晚在火场吸入太多烟尘, 虽然没有导致肺部感染,但现在整个人还是不好受。

她艰涩开口:“U盘.......”

江梦鱼立马了然:“在呢在呢,昨天送您进医院的消防员说您昏迷了都还抓着这个........”

U盘里面拷了几乎所有数据资料,不仅是几个硕士的论文,更重要的还有和鑫瑞的合作项目。

许奈奈松了口气。

“消防员说昨晚火势还没那么大的时候低楼层完全可以跑出来的,您要是早点逃生就不至于吸入这么多烟尘了........”

许奈奈手肘撑床。

江梦鱼一惊:“您别乱动,我扶您起来。”

许奈奈除了吸入烟尘太多,额角还在最后晕倒的时候磕破了块皮,因为救U盘的举动成功成为了这次火灾唯一受伤的人员。

医生说人醒了就不用继续住院,许奈奈办了出院手续,脑袋上还缠着洁白的纱布。

她拒绝了江梦鱼的陪同,独自走到旧式教师公寓。

........

日光西斜,暮色金黄。

昨晚一楼老教授停在走廊的电动车着火,许奈奈意识到时火焰已经蔓延到二楼。

所幸消防车来得及时,在火势还没到三楼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下来。

许奈奈还穿着昨晚沾灰的T恤,她呆呆地站在楼下,一楼和二楼早就烧得面目全非,现场还拉着警戒线。

从高中寄宿在姑妈家里开始,她的人生便开始了飘零之旅。

后来读本科硕士博士,也始终辗转着跟不同的人同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奈奈的梦想只是拥有一个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独居住所。

后来家里出事,她不得不放弃大好的前程回淮宜待了一年,再回来时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许奈奈并没有抱怨。

她很清楚国内人才济济,没有谁缺少谁就不能活了,更没有人等她。

她失去应届生的身份,也没有海外留学经历,更是因为多年死磕一个难啃的课题文章数量寥寥,所以来到鹭大已是她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地方房价高,但好在学校分配教师公寓,她终于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

“我的房子啊,我还收藏了那么多名画——”

忽然,一位老人的哭嚎声传来。

许奈奈缓慢转动瞳仁。

她认出了这个人,正是住在她楼下的鹭大退休老教授,也是昨晚大火的始作俑者。

一辆奔驰停到警戒线外,上面下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小眼睛男没好气:“爸,我说要您跟我们住,你非得住这个又小又破的教师公寓,看!出事了吧!”

他的妻子也很不耐烦:“爸,您这次就跟我们走吧!看着都是些什么事,我们住那么远还要过来.......”

老人仍然哭天喊地,完全不为所动。

小眼睛男见说不通,给自己老婆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拉着老人准备上车。

“等等。”许奈奈走上前,冷静道,“这次火灾因你们违规停放电动车导致,现在我家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烧毁,依照法律你们要等额赔偿。”

“赔偿?!”女人顿时变了脸色。

小眼睛男瞪眼:“我们赔偿什么?这火灾是我们想要发生的吗?”

许奈奈沉沉呼吸:“如果你们有异议我们可以去警察局........”

“你这小姑娘也太强词夺理了吧!”老教授忽然大喊一声,“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我的画啊.......都毁了啊........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舍不得给儿女添麻烦一个人住在教师公寓还要遭遇这种事......现在还要被个女娃娃讹上........”

老者的哭天喊地立马引来一众围观群众,老教授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街坊邻里都十分相熟。

“张教授这么大年纪了还受这样的惊吓真是遭了罪了。”

“你这姑娘看着好好的也没什么事,做什么要为难一个老人家啊?”

“这是鹭大的教师公寓又不是你的,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都是鹭大的老师,人家还是你的前辈,你这姑娘真是不懂尊老爱幼。”

........

旧教师公寓住的人不多,再加上昨天的火势抢救及时,除了一楼老教授自己的家,从始至终被无辜牵连的只有住在二楼的许奈奈一人。

声讨声越来越大,那一对夫妻冷哼一声扶着老教授就准备上车。

许奈奈浑身发抖:“你们不能走!”

“还有什么事啊?”小眼睛男鄙夷,“我看你也是鹭大的老师吧,鹭大现在新招的老师都是这种素质?”

他身旁的女人也冷哼一声:“没看见我们也是受害者吗?更何况这是鹭大的公寓,鹭大校领导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要什么赔偿?”

“我说了,你们如果对我的要求有异议,我们可以直接去警察局找法律——”

女人猛地推搡她肩膀,许奈奈猝不及防地踉跄后退。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掌自后将她扶稳。

男人清冽的薄荷香将她包裹。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一张名片别进他的衣领,小眼睛男倏地停顿。

林汀云居高临下,眸光锋锐:“我的律师会来联系你。”

说罢,他揽着怀里还未平息颤抖的女人朝宾利走去。

男人气场过于冷肃强大,直到黑色宾利始动离开,年轻夫妇才回过神。

“什么律师......我天,鑫瑞........”

“嘘,你小点声!”

“我们要不别带爸回家.......”

“你说的什么话!”

.......

车外光景流转,明媚的阳光忽明忽暗地照在副驾驶沉默的女人脸上。

她披散着快要到腰的长发,额头缠着一圈洁白的纱布,原本红润的唇瓣苍白如纸,卷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林汀云骨节分明的手指圈着方向盘。

他目光直视,不去看她的脆弱:“去我家?”

许奈奈眼睫闪了闪,刚想说不用,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身份证一同葬在大火里,快要到晚上了,她连去酒店开房都做不到。

似乎感受到她的局促,林汀云侧眸散漫:“合作双方互帮互助,毕竟你是我项目最重要的乙方。”

许奈奈低垂的瞳孔缓缓放大。

.......

纯黑宾利迎着金灿的落日,疾驰穿行过跨海大桥。

许奈奈第二次来到这处寸土寸金的大平层,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住所。

玄关处没有任何女性相关的生活用品,室内装修冷调暗沉,没什么烟火气,很明显的单身独居特征。

看来她不会有过多打扰。

“谢谢你。”许奈奈想了想,“等我补办身份证后就会离开.......还有律师的费用麻烦你到时候告诉我一声——”

“喝点什么?”男人兀自打断她,思忖过后又补充,“能喝凉的吗?”

“........白开水就行。”

许奈奈静静地坐到沙发边角。

她双手抱着手臂,从这个视野能看见海浪拍打沙滩,不少小孩子卷着裤腿以巨大的红日为背景肆意奔跑。

林汀云挽起衬衫袖口,露出里面精壮的小臂线条。

他拿着玻璃杯站在不远处,同样凝望正在远眺的她。

明明遭受如此大的变故却一声不吭地全数硬抗下来,若非方才他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薄削肩膀的颤抖,他便要被她强大的隐忍力骗过去。

似乎从与她重逢之后,林汀云总会频繁地回忆起尘封多年的少年时期。

他想到黑白纪录片里为数不多的几次色彩,那时的她还不如现在沉稳,尚且青涩稚嫩,即便极力忍耐也会通红眼眶。

手机震动,是于绍发来消息。

【林总,您要的东西我让小黄放在门口了。】

林汀云收起手机,去门外拿了包裹,然后将一杯热水递到她眼前:“暖暖。”

四月的鹭城傍晚温度还很低。

许奈奈松开环臂的手,捧住热水:“谢谢。”

林汀云将包好的包裹放到她身边:“你看看合不合适。”

许奈奈好奇地打开包装袋,下一秒倏然红了耳根。

完整的套裙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旁边还有一套真丝睡衣,以及全新的内衣内裤。

林汀云早在她打开的时候就很有分寸地移开视线。

他拎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你去哪?”许奈奈红着脸收好包裹,发觉他似乎要出门。

林汀云回眸:“我今晚住酒店。”

许奈奈一愣。

他在为自己腾空间。

可寄人篱下的是她,哪有让主人离开的道理?

“.......不用这么麻烦。”许奈奈把碎发别到耳后,小心试探,“你家.......应该不止一间房间吧?”

薄雾缥缈,遥远的海岸线冉冉升起明亮的启明星,月亮在海平面波荡,海鸥盘旋过大平层的屋顶。

窈窕的女人以星光为影,白皙的脖颈上耳垂殷红,额头的纱布将她衬得倔强又脆弱。

那双曾惊艳过他的眼睛,又如小鹿般荡漾着粼粼莹光。

林汀云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理智告诉他,她只是不愿意麻烦自己。

可心里却还有一个声音暗示着相反的答案。

黑暗遮盖他晦涩的眸子,良久,男人喉中滚出一声低笑:“当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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