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 第两百章

白陌的本体难以寻觅,在这时候,让年轻一辈的识海具有自保能力便成了唯一的应对手段。

林开天本就是九尾狐后裔,而步天歌更是得了天子传承。只要他们继承上辈威能,就算真是白陌转世,以这一世的灵魂强度也不一定会输给前世执念。

因此,即便还有风险,付红叶也决定提前开颅。

是夜,漠北万籁寂静,强者齐聚星摇泉,开始了仅有步凌云这一个先例的开颅治髓。

而在魔教聚居地之外的荒漠,两道暗影也适时相聚。

来者其一便是黑市女主人舍迦狐。魔修不以忠诚为荣,与之相对的就是,只要付出的利益足够,打听他们的情报也比天道盟容易。

虽然无法得知具体计划,但是观魔教高层行踪,舍迦狐也推断出了他们会在今夜进行治疗。

按照白陌的吩咐,若被治疗的是李佚,他们便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让林开天和步天歌任意一个在魔教身死或伤残,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舍迦狐虽不知李佚有何特殊,当收到情报确定只有林开天离开了住处,便不再耽搁,直接通知水自流开始行动。

水自流曾被李无名安排与白辰相亲,自然是人族中天赋极佳的俊杰,如今的修为也不算低。然而,任他如此天才,与付红叶、尤姜、李无名、商月狐这样的怪物还是没有可比性。

他为了混入魔教已经自毁容貌,百年来都在魔教默默做着守卫队长,职位也算不得高,出现时形容落魄,全然不似昔日的长安贵公子。

舍迦狐很怀疑这个人能起什么作用。她虽然相信白陌的判断,当发现水自流非但没去袭击,反而带着她走出了魔教聚居地时,仍是忍不住道:“再走下去可连星摇泉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水自流却没有理她,仍是拄着拐杖一步步探地,直至走到一处平平无奇的沙丘,方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星摇泉与不灭川是由同一灵域分裂而成。虽然在地面看来二地已经毫不相关,但地下深处仍有水道相连。这里埋着的,就是星摇泉水源从不灭川迁移至此的水路。”

这处地下水道深埋千年早已干枯,但是,它仍连接着星摇泉。而整个魔教最适合治疗的地段,就是由精怪守护的星摇泉。

精怪灵识无处不在,比任何人族守卫都可靠。按理说星摇泉当是最安全的地方,水自流却丝毫不急,只继续道:“我水氏是参水灵巫后裔,能治水保部族平安,亦能引水冲毁一切敌人。今日,我便要星摇泉归我所有。”

灵巫的手段邪得很,舍迦狐最是八面玲珑,见他如此自信,立刻适时夸赞道:“长安水氏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如今后继无人,你仍是天下治水第一人。”

水氏一脉单传,最后的家主水自流却被白辰点化成了断袖,一身治水本事也没法传承。加上水自流为了悬赏独活散尽家财,水氏也就没落了下来。

水自流对家族倒不是很在意,一面用拐杖探寻地下水路,一面冷冷道:“魔教仗势欺人草菅人命,过去我只会治水,即便心爱之人身死也奈何不了这些魔头。今日我帮你们,只是为了告诉这些魔修——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水自流为了伴侣可以隐居山林置家族于不顾,而这个伴侣却被独活治死了,他余生所有执念便只剩下杀死独活。

舍迦狐是为了儿子连旧情人都可以往死里算计的性子,着实不能理解这样的情种。当然,这样的情绪在脸上不曾透露半分,她仍是轻笑着恭维道:“这魔教也算是自作自受。水家本属李九州派系,你又素来自视甚高,若独活没有与你结仇,黑市怎能招来如此助力?”

李无名给白辰安排的人自然不会是他的敌对势力,事实上水自流的爷爷曾是李九州亲信。李九州起义之初兵少将少,之所以能够挟持堤坝收服江南,靠的就是水氏这一手控制水流的本事。

正是有这层关系,白陌才选了水自流来做这枚棋子。就算失败,亲眼看着昔日好友绝后,于李无名而言也是一件伤心事了。

白陌对悲剧的癖好似乎也影响了他的同伙,舍迦狐此时便轻笑道:“当初李九州与水家先祖一夜挟三堤,尽收江南十八城,从此改写兵家战术史。如今他身在魔教,水氏末裔却要水漫星摇泉,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故人的名字让水自流默了默,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仍是在用拐杖书写着古时文字,只道:“行舟修为不低,就算换心失败也不可能连元婴都保不住。此仇,水某永世不忘。

李无名明知我与独活有仇,却与魔教结交。他于我,已不是故友。”

灵巫皆是精怪残魂,却愿意舍弃永生成为帝的臣民,与帝共建新生代。

作为补偿,帝赋予了灵巫和其后裔天祭尊荣——只要灵巫舍弃神识和身躯,以魂补天,便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盛时的精怪权能。

过去数千年天网屡屡被天劫破坏,将其修复的,便是灵巫之魂。而参水灵巫的残魂,正是来自曾强盛一时的赤水天女。

虽然她没了过去的记忆,也不再记得自己宠爱过的狐狸,但是,如何操控水流的本能却一直刻在水氏血脉之中。

妖魔入侵时,水氏意图谋取天下,不愿献祭自身。

后商覆灭时,水氏作为被迫臣服的对手,见了风氏的惨状只想拍手叫好,更是不会牺牲自己守护风氏江山。

只有在李氏起兵时,水自流的爷爷才愿意为李九州描绘的理想国赴死。不过李氏兄弟都擅长谈判收心,很少打绝户战。李无邪杀兄弟虽狠,治国还是有一手的,到底没给他这个机会。

兜兜转转到了如今,水自流为了自身的复仇,反是成了第一个进行灵巫天祭的水氏后人。

茫茫荒漠之中,他念起了家传千年的古老祭歌。那是参水灵巫在抬龙江边为治水所写,一生仅能唱一次的歌谣。

参水汩汩,东方天阴。我失明目,以共天愁。

参水湍湍,东方天裂。我去窗笼,以慰天忧。

参水汤汤,东方天倾。我舍魂灵,以成天囚。

伴随歌声落下,复仇之人的身躯化作尘土飞散,回归为被造出前的本相。而其神魂却逐渐强盛,终是展现出了天女级别的灵识,裹挟漠北地下所有水源,顺着这条水道便涌入星摇泉。

虽然恢复权能的时间很短暂,但天女级别的突袭已足以扰乱星摇泉灵域。

大水自地下喷涌而出,魔修的洞府皆被淹没,作为核心的星摇泉更是在精怪的斗争中形成了巨大旋涡。如此情况,莫说林开天正在昏迷着被开颅治疗,即便清醒,以他的修为也逃不出水自流的刻意袭击。

舍迦狐没想到水自流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竟能有如此本事,只能敬佩一叹:“大人先知,我果然不及。”

水自流的袭击太过突然,占据星摇泉的精怪雨君又并非天子,纵使付红叶立刻恢复真身协助守卫,旋涡依旧将病床上的林开天和独活隔了开来。

开颅本就风险极大受不得任何干扰,此时水汽入侵,灵气混乱,水自流还从地下卷来了无数泥沙,任意一种都足以致林开天于死地。

正如白陌所说,只要林开天死在魔教,万宝堂便绝不会善罢甘休。水自流潜伏百年终于寻到了机会复仇,这才以水化出身形。

独活已被白焕第一时间拉到付红叶身边避难,水自流心知自己敌不过正牌天子,只低声冷笑:“魔头,长安天子护你,我取不了你的性命。但是,我可以让你救不了任何人。”

白焕虽然不擅战斗,但对情势的判断却极其准确,遇见突变也反应极快。独活也知方才得亏他动作够快,自己才没被水自流卷走。魔教教主瞥了这奇怪小妖一眼,这才看向老对头,淡淡道:“水自流,你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们之间是真正的血海深仇,水自流也不客气,只道:“你杀了我唯一挚爱,还指望我与你明事理吗?”

此言让独活暗暗捏紧了手指,然而他面上仍不示弱,厉声道:“元婴修士换心本不难,可他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是你让他夺舍三次,被吞并的身躯旧主变成心魔隐藏体内。心魔趁我治疗噬魂复仇,以至于水行舟魂飞魄散。”

“你是尤姜的徒弟,不可能对付不了区区金丹修士变成的心魔。你是故意的,为了惩罚我,眼睁睁看着行舟被心魔吞噬。”

水行舟虽也是水氏子弟,却只能做水自流的书童。这正是因为他天赋不佳,连基本的修行都很困难。而水自流却是天才,若不为伴侣改换天资,便必须亲眼看着爱侣在自己面前老死。

他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最后想出的办法便是夺舍。

水自流直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仍如事发之时一般高傲道:“这些散修空有资质却没有修炼机会,本就没有未来。我以保他们家人终身富贵为代价换得了他们的身躯,签署卖身契皆是自愿。

他们的价码是自己出的,正道对此也无异议,轮得到你一个魔修来说三道四?”

被夺舍的少年修士确实是自愿被买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独活对这样的事就是很恶心。

他是舍弃力量选择学医救命的修士,怎能接受将人命明码标价的行为?

“没人愿意将身躯拱手相让,若那三人真的心甘情愿,也就不会变成心魔了。”

“那也是他们与我的仇怨,你身为医师,能治却不治,就是错!”

即使被追杀百年,独活态度依旧不变。正因他如此坚定,水自流便越发相信当初水行舟的死,这个魔修就是故意的。

“你只与我说要换心,我备的丹药便全是治疗身躯所用。事发之时,我只能一手稳住患者神魂,一手现场炼丹。水行舟的神魂没有撑到丹药炼成的时候,只是这样而已。”

同样的解释,独活在水行舟身亡时就说过了,当时水自流不肯听,如今自然更不可能相信。

他只冷冷道:“如果你没有浪费时间与心魔交谈,便来得及。而且,你炼的不是灭魂丹,而是保心丹。你根本没想治好行舟。”

这话倒也不假,灭魂丹炼制时间比保心丹短,若独活果断炼丹灭除心魔,或许水行舟确实有机会活下来。

但是,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修士身躯是由夺舍而来,并且听见了死者的不甘哀嚎。被夺舍的魂魄连转世都做不到,一旦被灭就彻底消失了。

这样的事,少年独活做不到。如今,他仍不想做。

午夜梦回时,他曾后悔少时爱玩没有多炼丹药,也曾后悔治疗之前没有认真调查病人来历。但是,唯独不用灭魂丹这个选择,他不后悔。

“是,那时的我想做个好人,没办法不问缘由地就让三个被夺舍的人神魂俱灭。这种事上不了台面,你是怕正道修士不肯脏了手,才找上我这个魔修。可惜,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我也不做。”

黑市的追杀没能改变这个人,现在的危机似乎也没有。水自流一想到爱侣死前的哀嚎便杀意大盛,不再回忆旧事,只道:“所以,你该死。”

独活其实还没放下水行舟的死,毕竟那是第一个因意外死在他面前的患者。他原本以为自己再见水自流会生怯,未想竟是一点让步的意愿也没有。

他心中暗叹自己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无良医师,最终还是昂首道:“我不,如果不愿为你灭人神魂就有违医德,那我宁可做个毫无医德的魔修。”

他们都明白,这不是言语能解决的事。独活不会放弃他的初心,而水自流也永远无法理解为何不能用灵石去买平民百姓的命,他发自内心觉得愿意付出大价钱的自己是个仁慈大方的买家。

不过,水自流为的就是干扰治疗,自然说多少也不急。可是,为什么独活和付红叶也不见任何焦虑,匆匆赶来的寸劫甚至找了个石凳坐着看他们掰扯旧事……

水自流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狐疑的视线,躺在旋涡中宛如尸体的林开天猛地就坐了起来,九条尾巴一扫便击破了水流。他抬手把自己的脑袋按了回去,这才怒道:“你们说完了没?还要老子头上开着洞躺多久!”

狐狸尾巴一出,林开天的容颜渐渐模糊,露出的竟是商月狐的脸。而看戏的寸劫神色没一丝改变,只随手递了个针线包过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商月狐看了眼他给的绣花针,果断指着水自流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马上给我宰了这两个臭小子!”

独活的确进行了开颅,可被开颅的却不是林开天,反而是商月狐。这种情况太过诡异,以至于水自流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李无名的声音也从后方传了来,“舅舅就忍忍吧,我们之中只有身为仙兽的你可以把神识转移进妖丹保持化形,就当给小教主练手积累经验了。”

当然,这番劝解只是得了商月狐一个白眼,“闭嘴,谁是你舅舅!”

此时水自流也知道自己中计了,果然,一回头,白辰便站在李无名身边对他微微一笑,“水兄,时隔五百年再次相见,没想到你竟如此狼狈。”

白辰还是谨慎,虽然自己已经现身,作为水自流目标人物的步天歌和林开天却是一个没来。而在场这些人,独活和白焕在龙爪子下躲着,寸劫身边是臭着脸的商月狐,水自流要么抓不住,要么打不过,没给他任何生事的机会。

这样的故人相见可让水自流完全不想叙旧,只能疑惑道:“白公子知道我会来?”

白辰打量着被水流包裹的他,神色不改,轻声道:“白陌要对付独活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仇家,我只是设了个局引出白陌的暗棋,却不想棋子竟是故人。”

“如果我没来呢?”

“即便没人前来,独活也会为三长老治疗到最后。之后三长老仍要化作其他人被开颅,待我们宣布所有患者皆被治愈,若还不见动作,步掌门和林少当家才会在隐秘之处接受正式治疗。”

这话半真半假,水自流那事闹得不小,李无名也是知道的。而且李无名还知道水氏的本事,以白辰的细致,不可能漏过水自流袭击星摇泉的可能性。

这些事,水自流从李无名出现就猜到了,唯有叹道:“不愧是白公子,谨慎至极。”

水自流也在赌,正魔交战于雪国无疑是个机遇,他赌白辰不会尽心尽力帮魔教,即使猜到些许也会任他复仇,让妖族坐收渔翁之利。

他没想到,堂堂妖王竟会傻到遵守盟约,平白放过扰乱人族的好机会。

这是水自流不能理解的行为,没有一个世家贵族会把约定放在自身利益之上,他看向李无名,诚心地问:“为什么不帮我?”

李无名知道,水自流问的不止是今日的局,也是百年前为何不助他杀独活。

拥有诸多过去的剑仙无奈叹息,终是淡淡道:“李氏入主长安那日,我兄弟二人便颁布法令废卖身契,废私刑,禁止人口买卖,仆从改雇佣契,行官府公法。

你爷爷愿意为我天祭破堤,不是因为他多敬爱我,是因为我们都想改变那个人吃人的世道。你作为他的孙子,没能继承他的志向,却变成了我们必须打倒的人。”

李氏初立时便做了变法,可惜李无名死后皇室势微,王法自然也就失了威严。而伴随皇室沉迷夺权,律法便从公正逐渐走向了集权。

在李九州被流放时,水氏家主来到空荡荡的将军府,痛哭了三天三夜。直到病故,他都在后悔因顾及妻儿老小没有去劫狱。

“爷爷是懦夫,你别学我。”这是他死前握着水自流的手留下的遗言,然而,水自流根本没有听懂。

开国那一代人的理想,水自流这一辈世家子弟是很难懂的。现在,他面对李无名的回答也是不解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毕生挚爱老死,我做不到。你为何要站在弱者那一边,我真的不懂。”

“因为轮回是公平的,修行天赋这东西从不由父母出身决定。

这无法被任何势力垄断的初生资源,就是地赐予人族的劫后修正。人族用千万年征战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母亲扇了我们一巴掌,给出了一个蛮横的答案。

他现在拳头更硬了,我可不想再被打一次,还是学乖一些吧。”

李无名说话仍在轻笑,他知道这些话水自流也是听不懂的,只是久违地拔出了上皇剑。剑仙的剑气如日出一般裂出万千霞光,斩断一切水流,在最后,他才给了水自流一个能听懂的解释,“你老了,该死了。”

李无名出剑干净利落,眨眼间星摇泉便恢复了平静。看不懂的或许只觉厉害,商月狐这样对灵气流动最为熟悉的天仙却是咋舌,不禁喃喃自语:“这家伙是天墓境的亲儿子吗?只是一个意念,天地灵气竟主动为他所用……”

这话付红叶就不爱听了,垂下龙首便认真道:“我才是亲生的,他是捡来的。”

诚然这是事实,商月狐还是斜了他一眼,“是吗?那你怎么连给老子偷灵气都做不到?”

对此,龙毫不羞愧,甚至理直气壮道:“三长老,鼓动幼龙偷父母钱财是不好的行为。”

付红叶的浩然正气太过感人,以至于商月狐头还没缝就四处寻找趁手武器,想与他进行魔修的友好交流。

多亏他们的打岔,独活总算是回过了神。困扰他多年的水自流就这样没了,独活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想想若没有防备会是什么结果,他就有些后怕。

这便对白辰道:“没想到水自流竟能控制星摇泉,还好你够谨慎,若是治疗中被他干扰,怕是真要出大事。

但我不明白,林开天的血脉明明已经在母亲引导下逐渐觉醒无需开颅,你为何还要我为他安排治疗?”

对半妖来说,母亲便是治愈古髓的最佳神药。林开天不止已经逐渐学会了控制妖力,在此前更是已经动身返回万宝堂。

按照九尾狐的脚程,白辰估计他与月星石应该已经快到姑苏了。

当然,这番安排白辰连独活都不曾告知,如今也是神秘一笑,“我怎知白陌有没有监视水自流的神识?”

独活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话中藏坑的狐狸,虽然这在白辰与白陌的较量之中只算是礼貌过招的级别,习惯直来直往的魔教教主还是叹道:“古人诚不欺我,真是越好看的狐狸越会骗人。”

白焕倒是时刻不忘学艺任务,机会一来便果断上前自荐:“教主莫慌,我这长相夜惊路人,一看就是老实妖。”

独活治疗时总是过于专注,他也知道,方才若不是白焕强行打断他,自己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魔修不欠人情,独活对这妖族护卫的态度也就和善了一些,勉强说了句好话:“倒也没丑到这个份上。”

此言一出,白焕却是如临大敌,连忙认真道:“那我再加一脸麻子?把头发也给剃了?”

独活还是第一次听见嫌自己不够丑的妖,为了自己的眼睛立刻阻止道:“够丑了,你想让为师教你医术的时候吐出来吗?”

“那就好,若是哪日教主觉得我变漂亮了一定要告诉我,保证马上就改!”

白焕丑得很放心,正欲偷偷根据独活心里最丑的印象微改化形,突然就反应了过来,“等等,你自称什么?”

独活既然自称为师,便是认了这个弟子。他看了白辰一眼,只道:“白帝是只讲义气的狐狸,本教主决定送他一个能用的御医,传你几手。”

这样的好事白辰岂会拒绝,自是毫不犹豫地给白焕塞了一枚被医书填满的储物戒指,只笑道:“教主放心,我必定督促他勤奋学习。”

当白焕的脸一瞬间苦了下来,独活突然就找到了做师父的乐趣。他心中暗道回头得多写几本医书让徒弟默写全文,当抬头看见了李无名,还是犹豫着问:“我……真的没错吗?”

就算水自流已死,独活心里的疙瘩仍在,李无名与他对视,认真道:“家属隐瞒病情导致医师误诊,算不上你的错。”

虽然只是很平淡的话,但由李无名这个无关之人说出口,独活却是轻松了许多,难得笑了笑,“谢谢。”

独活自从水行舟死后便甚少真心去笑。商月狐此前听了李无名的馊主意,还自降身份拿尾巴逗他,最后只被魔教神医惊恐地开了三服药。

如今老狐狸见了这场景,不由酸溜溜道:“老子和两个老哥哥开导过你多少次了,怎么就不见你这么老实?”

也不知是不是精神放松了,独活缺心眼的性情也随之恢复,闻言便道:“因为他是人族的守护者,而魔修都是坏蛋啊。”

此言一出,商月狐也顾不得支使小辈伺候自己了,仙力一出,头上裂缝瞬间愈合,衣摆往腰上一别便道:“别拦我,我要揍他!”

而贴心的寸劫已然送上武器,“三长老,藤条还是鸡毛掸子?”

关键时刻还是徒弟有用,只见白焕大步一迈,直接挡在商月狐面前,英勇叫道:“师父,你跑,我断后。”

独活自幼只享受过义父和长老的混合双打,何曾有过如此待遇,果断抛弃徒弟先走一步,只远远飘来一句话,“好徒儿,你放心,就算你被三长老大切八块,为师也能把你拼回来!”

白辰本还担心白焕很难适应魔教生活,如今看来,他在魔修之中反倒比在大雪山放得开。

比起同族更喜欢坏男人,难道这也是白陌的遗传?

提起白陌,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白辰便头疼了起来。好在他勉强找到了一些头绪,这便对李无名低声道:“白陌一直盯着我,我不好四处走动,劳你替我去请一个人参加三长老寿宴。”

寿宴不过是个名头,李无名心领神会,只问:

“谁?”

白辰抬眼,没有证据之前不做过多猜测,只道出一个名字,“不夜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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