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正站在京兆府衙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头，跟元豫说话。
京兆府衙门有钱，搭建凉棚所用的材料，也是讲究，色泽明亮。
小石头还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华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但他很快就发现，凉棚下头站着的那人，好似很眼熟，“那不是救我的神仙姐姐吗？”
阿香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可胡说。”
“真的是，阿娘你仔细看嘛！”
阿香也皱眉看去的时候。
乔伊似乎察觉了什么，她往小石头这边看过来。
阿香吓了一跳，也不敢盯着她的脸细看了。
她抱着小石头就扭头往人群后头钻。
“阿娘，我们排了好久的队啊！好容易快排到了！”
阿香的婆婆也拽住她。
阿香却是下的神不守舍，“兴阳县主，她朝咱们走过来了！”
“咱们也没做错事，怕、怕她作甚？！”阿香的婆婆色厉内荏。
乔伊走上前去，“小石头，阿香，阿婆，还记得我吗？”
乔伊朝小石头笑了笑。
“神仙姐姐，真的是你，我就知道！”小石头很兴奋。
阿香和婆子却紧张的两腿打颤，当即就要跪下。
“先前不知公子……县主是女子，多有得罪，竟然还叫县主去我们那污秽之地，给孩子看伤……县主恕罪。”
乔伊看了两人一眼，两人紧张得脸都泛白了。
她淡笑说:“不必紧张，我那时女扮男装，就是为了混进庄子查清真相。如今能这么快，查清楚这庄子的内幕，让朝廷重视、整顿，你们也是立功之民。”
“我们……立功了？”阿婆有点儿不敢置信。
乔伊点点头，招呼了一个人过来。
“他们是此次检举的功臣，不必排队了，直接带他们去前头录入户籍。”乔伊吩咐。
兵吏知道，她是圣上亲封的县主，且是有封号，有御赐庄园的县主，自然不敢小看。
兵吏连连答应。
“神仙姐姐……”
“叫县主！”
阿香拍了小石头一下。
小石头吐了吐舌头，“县主姐姐！我们可以卖身给你，留下来继续工作吗？我已经好了，能干许多活儿。”
乔伊抿着唇，沉默片刻。
“不……不行吗？”小石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阿娘和祖母。
阿香和阿婆也攥着手，看着乔伊，脸上的表情带着忐忑。
乔伊其实不忍心他们再卖身为奴，但她想到了元豫的那些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她想照顾小石头一家，给他们些便利，日后多得是机会。
“当然可以，这是你们的自由。待会儿录户籍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即可。”乔伊说，“卖身的钱价，今日当面就会给你们。”
乔伊钱袋子还是有钱的。
就算她没钱了，如今已经到了京都，到了范小公子的家了。
他欠她的尾款一结，她又可以大手大脚了！
“多谢县主姐姐！”小石头欢喜雀跃。
他们跟着兵吏到前头去录户籍。
乔伊和元豫离开庄子。
“我已经叫人通知了范成春，晚些时候，他会带着你的丫鬟和徒弟，一起过来。”元豫说。
乔伊点点头，表情既轻松释然，也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怎么了？”元豫观察她，细致入微。
他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我在想……爷爷。”乔伊说。
“走吧，他还在客栈等我们回去。”元豫翻身上马。
乔伊跟着跳上黑桃的背。
两人回到先前范成春包下的客栈。
上午大好时光，夜在屋子里睡觉。
老乔闲不住，正在刷拉刷拉的扫院子。
范成春不知是不是特地把这地方留下来，他仍旧包着客栈，客栈里没有接待其他人。
客栈里的小伙计们，看着老乔，有点儿无所适从。
哪有叫客人干活儿？他们瞪眼看着的？
但不叫这老人家干活儿，他还跟人急……小伙计们也是哭笑不得。
掌柜的跟在元豫和乔伊身后，拼命解释，“不是我们叫他干活儿，拦不住……劝也不听。”
“行了，没你们的事儿，下去吧。”元豫摆摆手。
掌柜的如蒙大释，赶紧领着小伙计撤了。
“爷爷。”乔伊上前，一把握住老乔的扫帚。
老乔看她，“啊，你，小伙子……”
老乔喊完，觉得不对劲。
乔伊虽然穿了方便骑马的骑装，但是，是很正式的衣裳，能明显看出性别——女。
管一个女孩子叫小伙子……
老乔挠了挠头，“你不是……不是那个小伙子。”
乔伊点点头，“我是。先前是女伴男装，现在我把衣服换回来了。”
老乔长长地哦了一声，“我说怎么瞧你怪怪的，我还以为咱们认识呢！”
乔伊:……
“爷爷，我叫乔伊。”乔伊看着他。
老乔眼神怔怔，“你也姓乔啊？你叫乔伊？我也认识一个人，叫乔伊……”
老乔歪了歪头。
“可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跟我是什么关系……就是总想起这个名字，乔伊，伊伊。”
乔伊垂着眼睛，她鼻子有点儿酸。
爷爷怎么会忘呢？
她至亲至爱的爷爷，怎么会忘了她呢？他怎么会忘了他背在背上养大的伊伊呢？
乔伊心揪得紧紧的……
忽而，她肩头一暖。
她回头看，元豫的手正落在她肩头，他目光灼灼，关切担忧地看着她。
乔伊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元豫很轻很轻地说:“爷爷年纪大了……”
乔伊咬着下唇点点头，“我明白……”
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会忘了……
可这……不是在游戏里吗？游戏里的人怎么会老呢？怎么会忘记过往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系统作祟……那么离开游戏之后，爷爷还能想起她吗？爷爷还记的他背着长大的伊伊吗？
乔伊不能纵容自己再想下去，不能沉湎在这种情绪里。
她连忙打起精神，“爷爷，那个庄子现在已经易主了。是我们的庄子了，爷爷是想回去乔家村，还是住在那个庄子上呢？”
“乔家村？”老乔狐疑地歪了歪头，“有点儿耳熟，想不起来了。”
乔伊没说话。
“我还是住在庄子上吧……你刚刚说什么？庄子是我们的了？”老乔赶紧摆手，“不是啊，不是！怎么会是我的呢？我就是个长工。”
乔伊深吸一口气。
元豫在她肩头用力握了握，“别着急，慢慢来吧。”
乔伊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