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曹郅深陷无限梦以后，他没有一刻停止思考。
没有灵的辅助，就像这个时代失去所有搜索手段的现代人，他失去了探知这个世界的方式。
他痛恨自己的愚钝，无法深入了解人体本身的秘密，他知道，如果换作是李庚，也许早已解决问题。
他在失去灵的无限世界里迷失了自己，甚至连生命的色彩都在离他远去。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不还是放弃吧，没准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甚至有梦境中才能拥入怀中的可人儿。
这种想法如野草一般疯长，止不住势头，根系汲取着曹郅求生的欲望，将他拖入黑白交错的深渊，拖向那只冷漠的暗金色眼睛。
在这黑白的世界中，除了暗金色还有别的颜色可以夺人眼球吗？
答案是有的。
在曹郅下颚的裂口处睁开的金色眼眸还没来得及入侵他的魂质之前，一道深紫色的灵弧便出现在曹郅下巴上，径直钻入他的脑海。
曹郅像是触电一般抽搐着，他闭上眼睛享受着灵力的滋润，浑身的灵脉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散发出雀跃的气息。
哪怕只有一小道灵力，也给深陷绝境的他带来了希望。
“灵的味道，是凯子的。”曹郅与王义凯认识了将近有二十年，对他的灵力特征可以说是烂熟于心。zusu.org 茄子小说网
灵力彻底激活了曹郅的神经元，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许多开始淡化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激活，他在梦中完全清醒了过来，脑海中记忆的麻线团完全被捋清。
他将现实与入梦先后获得的信息排列组合，思考着前因后果以及破局之法:
“家里除了陶恬的罐子上附着有凯子的灵力，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与他的灵力有关。”
“如果他的灵力在我的梦境中出现，十有八九是那个罐子出问题了，里边的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没关系，我的房间应激反应非常灵敏，肯定能阻止这个脏东西外泄，短时间内曹淇不会有任何危险。”
“能够入侵他人梦境的东西，大概率是梦妖之类的精怪，但是梦妖塑造的梦境不可能这么真实，姑且将对抗梦妖的方法作为预备选项。”
“我现在只能调动这么一丁点儿灵力，没有有效的破局手段。”
“当然也不排除这点儿灵力是梦妖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想要看我垂死挣扎的模样。”
“但这是我唯一的翻盘机会了，必须得赌一把！”曹郅一咬牙，猛地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黑白的无面之人，正是曹郅坠落前看到的那个从衣柜中走出的无面人，他正准备把手放在曹郅头顶。
“不要慌，曹郅，还有时间，要透过事物看本质……”
“上一个劣质的梦境已经测试过了，纯能量性质的攻击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身处梦境之内，我所以为的能量攻击全是假象。”
“我缺乏足够的精神攻击手段，甚至不知道精神攻击对他有没有用。”
“这个梦境里什么是基石？”
“潜意识！这么逼真的梦境，肯定是基于我的潜意识！”
“有了，就用它！”
思绪的长链瞬间在脑海里组建完成，环环相扣。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曹郅快速默读了一遍清心咒，深紫色的灵力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符文，勾勒完成后，深紫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青蓝色的波纹，以符文为中心在他脑海中扩散开来。
在无面人的手即将接触到他的一瞬间，曹郅一个懒驴打滚，直接从沙发滚到地板上。
翻滚过程中，他调整身形，稳住架势后，迅速从地上爬起。
他左手伸到下颚处，手指按压在细缝表面。
曹郅一咬牙，把手指插进裂缝中，用力抠出眼球。
“嘶……”剧痛顺着左脸传递到脑海，差点没把他疼晕过去。
再加上清心符提升感知的能力，使得剧痛的感觉几乎翻倍作用在他的痛觉神经上。
不过在上一个梦境里锻炼出来的疼痛抗性终究是起到了作用。
无面人独眼微眯，他想不通这具明明已经是囊中之物的躯体是如何生出一股力量躲开的。
“哼哼”
曹郅的脸颊鲜血直流，但他对此毫无自觉。
他提起还在滴血的眼球，对着无面人冷笑两声，将其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无面人眼看这次侵占曹郅身体的谋划失败，正准备撤走，寻求下次机会。
突然二人脚下的地板变成扁平的带状，并开始迅速拉长，随着地板越来越长，天花板和墙壁崩碎消失，最终延长的地板首尾相接，形成一个莫比乌斯环的形状，环状道路的两边，每隔5米便有一盏闪烁着幽蓝色火苗的冥灯。
环外是无尽的黑雾，黑雾中隐隐有低沉的吼叫声。
“跑……往哪儿跑，这里是我的梦境。”
曹郅一步一步靠近无面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在清心符的加持下，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能调用潜意识为己用，梦由心生，他已经能掌控自己的梦境变化。
无面人想要远遁，但是莫比乌斯环是一个闭环，无论他怎么逃，都没有办法逃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钻进周围无尽的黑雾里边去，伺机逃离，但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中迸发，似乎面对黑雾中的生物还不如直面曹郅。
无面人掏出红色记号笔，在竖眼下方画了一张嘴，方便他说话。
张开嘴巴，他第一句便是:
“杀了我你也出不去的。”
“嘁，谁信啊？”曹郅一脸不屑，意识到可以控制梦境之后，他便控制脸上的伤口自行愈合。
“这里已经不是浅层梦境了，而是你的意识深处，如果你杀了我，我便会沉沦进更深的梦境之海，那个地方，不受任何人的潜意识支配。”
“要从那里出去，难如登天。”
曹郅明白他的意思，无面人掌握离开梦境深处的方法，而自己显然是不知道如何出去的，要是迷失在意识深处，外界的身体最终会变成一具植物人。
曹郅抬起右手，道路两旁的幽蓝色火苗汇聚在手心，凝聚成一盏极亮的冥灯。
整个曹郅的梦境内，只有这唯一的光源。
曹郅提着灯走近无面人，而无面人也不再逃避。
“你会怎么选择。”无面人的竖眼盯着曹郅，暗金色的眼眸倒映着冥灯的蓝光，混合成一种幽幽的绿。
“你实在是太危险了，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梦妖都要难缠，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曹郅手中的冥灯蓝光大放，无面人瞬间逃开两步，抽出一柄金色的匕首抵住自己的眼球。
“那我们就在下一层见吧，傲慢愚昧之人，嘿嘿嘿。”
还没等曹郅动手，无面人嘿嘿一笑，便将匕首刺入眼球中。
他的身躯软软地倒下去，变成一滩液体。
曹郅看到这个景象，整个人都呆愣了一下，他还没说出自己的条件呢，这无面人怎么就自尽了？
就不能听别人把话说完吗？虽然他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了。
“嗬——”他吐出一口气，来回踱步，计划赶不上变化。
开始变得有些暴躁的他直接将无面人留下的液体焚烧殆尽，连带着他口袋里的金色匕首和记号笔也没放过。
在自我意识的最深处，渺小的曹郅唯有孤独相伴，他自然是不会再构想虚假的人物来陪伴自己。
他很清楚，在自己的梦境里，无面人确实以他自己的方式死去了。
就算他刚才是假死，被冥灯的超高温焚烧之后也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梦境里并不会析出魂质，眼下要想脱困，唯一的路子，似乎真的就只剩下曹郅自主前往无面人口中的梦境之海。
他盯着手中的冥灯，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