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期

热热闹闹庆贺一番,入夜了盛时行与孙九娘一左一右架着跟新会元斗酒斗到昏昏沉沉的的颜幻回到绣楼,先把她安顿好了,又插上房门相视一笑,孙九娘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颜幻,无奈笑道:“醉得猫儿一样,我今日也吃多了,许是令尊令堂慷慨慈和,我俩在你家是越来越放肆了……”

盛时行笑着拉住她的手,一起坐在桌边:“怎么这么说,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神色微动,拍了拍九娘的手:“你等我一下,有东西给你。”

看到那个精致的匣子,孙九娘露出不明就里的微笑,盛时行心中轻叹,脸上却笑眯眯的:“看看吧,让我交给你的人说,你一看就会明白……”

孙九娘略带疑惑地打开匣子,看着那些几乎塞不下的帕子、荷包,发带什么的,先是迷惑不解了一会儿,又在看明白上面的花色绣工时,笑意忽然隐去,接着就是眼圈渐红。

盛时行看着她将那荷包贴在脸颊边,微笑着落泪的样子,心疼地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揉着她发顶:“你看,记挂着你,爱着你的人还有很多,我们都陪着你呢。”

孙九娘伏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泪眼涔涔地点点头:“我明白……当初那场大祸之前我最后一次见小姑姑,眼馋她自己绣的荷包,就缠着她要,她答应我要给我绣好多……可,都说我烧死了,她还是……这十五年她过的什么日子,我也不知道,这天下又怎只有我一人苦呢?”她抬头看着盛时行:“嗣音,我能见见她吗?”

盛时行点了点头:“当然,她也很想见你,我已经求得殿下恩旨,不过咱们得再等等,等尘埃落定,她想接你入府住一阵子。”

孙九娘听到“入府”莫名打了个冷战,盛时行自然明白她怕什么,赶快安抚道:“公主打算搬出王府,将来要接你去,也是到驸马府里。”

孙九娘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嗣音,她……此次的婚事,是她自己想要的吗,还是因为和什么人的交换?”

盛时行闻言心内一叹,暗道果然还是姑侄连心,赶快笑着摇摇头:“公主的婚事是自己在大殿上求来的,也是她想要的,路侍郎是她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如今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往后的日子就只有幸福和美了。”

孙九娘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二人相视而笑,起身去梳洗了睡下,却是许久辗转难眠……

杏榜放过,天气就一日一日暖和起来,表面上一派平和的京师,却有不知名的暗流涌动,春日里怪事频频,先是刑部大牢走水,不少人犯没能逃出来,紧接着礼部尚书致仕,本就欠缺一位侍郎的礼部,就剩一个左侍郎苦苦支撑,刑部之事久查不清,自下而上都得了圣人申饬,礼部之事倒是挺快就解决了——之前在益州大捷中立下大功的蜀城知府林逸升任了礼部右侍郎,在春季各项祭祀庆典交错的繁乱中帮助左侍郎迅速稳住了局面。

天气和缓,圣人的痼疾也有所缓解,这一日大朝后,太子赵钧将几位心腹臣子叫到了东宫——这也是常有的,并未引起众人瞩目。

一干开春事宜议定,不少官员便告退离开了东宫,快到巳时末,太子的书房中就只剩下了盛时行,刘崓和路景行三人。

屏退内侍,太子直截了当道:“嗣音猜得没错,他果然动了。”

盛时行亦是一叹:“殿下,如今毒蛇即将出洞,咱们也该准备击其七寸了。”

太子颔首道:“确如嗣音所言,不过在京中谋划引蛇出洞,如今已不是难事,关键还在怎么击其七寸。”

盛时行闻言道:“殿下,此事一直都是下官在办,此番……”

太子笑着一抬手:“你别着急,虽然说起来的确是偏劳你了,但这件事不宜太多人知晓,要毕其功于一役,还是要靠你们三人,瀛洲要随我在京里为毒蛇设套,雍州那边,自然得交给你二人……”说到此处,他思忖道:

“但如今嗣音你已经不是雍州道黜陟使,而是八府巡按,若突然前往雍州,必会引人生疑,武宁侯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京师都知道他在奉父皇旨意处置各道节度使军务,此时返回雍州,比你还显眼,得想个办法,不令人生疑……”

太子说完这番话,在座三人均是颔首沉思,太子却突然轻声道:

“有了。”

盛时行抬头看着他,静待示下,太子却对着她“啧”了一声,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崓:“就是有点委屈你们二人。”

盛时行有些纳闷,还没想清楚,刘崓先起身道:“殿下,为江山社稷何谈委屈,既然殿下已有妙计,臣等自然……”

“你先打住。”太子被他逗笑了:“就不听听本宫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吗?”

刘崓闻言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之前数次被太子“算计”的事情,说完全不慌是不可能的,只见储君似乎心情很好地一笑:

“本宫在想,你俩回雍州把婚事办了得了。”

“……”盛时行面色绯红。

“……”刘崓愣在当场。

“殿下妙计啊。”路景行煽风点火。

离了东宫,盛时行与刘崓溜达在御街上,不约而同的,心中百感交集。

“去我家吧,先商量好了再禀过家里。”刘崓看了看盛时行,却见她垂眸沉思着,既不像是发愁,也不像是欣喜,心中没底,便牵起她的手,拉回了自家宅第。

盛时行跟着刘崓进了家门,倒是回过了神来,指着庭院中有些凌乱几个箱笼,纳闷开口:“收拾屋子?”

刘崓无奈一笑:“搬家。”

盛时行这才想起来:“你真买了小院子啊?”

“嗯,不过还没收拾好,你的小花园秋千架还没搞。”这么说着,刘崓拉着盛时行进了后院堂屋:“新家跟这儿差不多大,但比此处精巧,跟你家就隔了一条街,是阿姐带着阿冲他们帮我寻的……”

这样事无巨细的体贴让盛时行心里暖暖的,许多愁绪也就散了,回握住他的手,走入堂屋坐定,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许久,还是刘崓横下心打开话题:“殿下只说让咱们自己决定,这种大事即便他是太子,也断不能强迫你我,若你不愿这么早早就嫁给我,咱们就不……”

“说什么傻话,我恨不得一时就嫁给你。”盛时行此言一出,刘崓顿时愣在当场,不出意料地,盛时行又看到了自家未婚夫那从耳朵边直红到脸颊的“奇景”。

刘崓一把拽住盛时行的手,还没待发力,就得了她笑说的一句:“但你先冷静。”

“嗯,我挺冷静的。”刘崓笑着轻抚她柔荑:“你说。”

盛时行像是不服输一样把手抽出来,按在他的手上,却压不住唇边笑意和脸上红霞:“但我有我犹豫的缘故……上九叛党的案子一直是我在处置,揭穿他们,斩绝后患也是我对殿下的承诺,可如今为了我的职责,却要将咱们的婚礼作为其中一环障眼法,我觉得对不起你……我心里有点过不去这个坎儿。”

刘崓闻言先是愣了愣,忽又笑了:“没有什么坎儿,咱俩的坎儿啊,早就都迈过去了……”他这么说着,终于拉住盛时行的手,使了个巧劲儿将她拉到自己膝头坐着:“一来,这事早已不是你自己的职责,莫忘等人屡次勾结远国,动摇我大梁边境安稳,诛杀他们也是我的职责和夙愿,再者说……你我是未婚夫妻,更是同心同欲的知己,我倒是觉得,如果咱们的婚事能有助于边关安宁和国祚稳固,反而是最好的纪念和祝福,所谓家安国泰,盛世承平,都是连辙的,不是吗?”

盛时行听着他的话,心中欣喜,却是眼眶发麻,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腰,倚在他怀里连连点头,刘崓轻抚她秀发,笑道:“想开点儿吧……你的夙愿呢,是荡涤天下奸佞,我呢,是永守边疆安宁,咱俩这辈子就是这个命,就这么着吧,搞不好将来咱俩有了孩子,还能跟他吹一通,就说……你娘啊,成亲顺手破了个案子,案也不大,谋逆那种吧。”

盛时行听了也顾不得害羞,伏在他怀里笑得直抽抽,许久才稳当下来:“那咱们怎么说,总不能我回去告诉我爹娘,我为了破案,要提前嫁给你……”

“当然不能这么说。”刘崓也笑了:“不成体统,不过这事儿不难,你看,咱两家六礼前四项都忙完了,就请期和迎亲,只要我修书一封回家,就说我看京师这边万事俱备,可以筹划成亲了,你放心,我祖母定拿她那龙头拐杖指着我爹让他赶快给令尊写信定日子。”

“这么简单吗?”盛时行抬头眨眨眼睛,刘崓故作愁闷地长叹一声:“你不懂,迁延日久没成亲的人,在爹娘眼里那就跟刺猬差不多。”

“刺猬?”

“啊,扎手,恨不得一时扔出去。”

“哈哈哈哈……”盛时行快笑岔气了,冷不防眼前一黑,被人把笑声堵回嘴里,缠绵一吻虽然甜蜜,但着实把她亲懵了:

“你做什么?”

“亲你。”

“我问你为什么突然亲我。”

“突然想亲。”

“……”盛时行无语,总觉得成亲以后怕是要时常面对他这种“心血来潮”了,仔细想想还真的是……

于是计划就这样按部就班地排布开了,正如刘崓所言,信送出去没多久,雍州就遣了官媒带上了代国公的书信来请定婚期,都不须盛时行动问,双亲二老就直接叫她去书房商量了,盛时行看着代国公“请了妥善之人算好的三个佳期”——全在春日里,忽然想起刘崓说的“刺猬”,憋不住笑了出来,引得萧氏夫人笑叹“女大不中留”,可她娇嗔不依了几句,还是红着脸指了指最早的那个日子。

盛少卿有点意外:“我跟你娘还以为,你最起码得选中间儿这个日子,多少也要留三分矜持吧闺女!”

盛时行轻叹一声:“爹,女儿要是说,我是为了江山社稷,您信吗?”

盛少卿与夫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于是盛时行便在备嫁的遮掩下,做好了配合东宫,引蛇出洞的一切准备。

三月里,殿试放榜,仿佛早有预料般,盛家大公子盛时杰高中探花,除了钦定翰林,圣人还给了他一项恩典,便是令他暂缓入翰林院当值,先筹备为自家阿姐送嫁,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与其说是给新科探花的恩典,不如说是给如今炙手可热的东宫两位红人的恩典,更是朝廷对雍州节度使的表态。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朝堂大事发生,便是圣人下旨,对远国再启出使之行,而今时不同往日,在远国兴兵连年被挫的天桓十四年,此次出访再不是绥靖安抚,而是恩威并施,力求羁縻之效。

为求全功,朝廷特意在数位堂官重臣中选择了最有威望也是最精明强干的吏部左侍郎上官昭擢升为礼部尚书,以最高规格带队出使,而副使的人选为鸿胪寺少卿魏璋及礼部右侍郎林逸,不过出使诸事繁杂,时间暂定在了四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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