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天国”的模样(21)

这些是那块被煮得变形的腊肉在愤恨的哀嚎中告诉我的。

腊肉的灵魂因为实在没有更好的去处,便一直寄宿在了那里。

而接下来小男孩找爸爸的故事却是那口沸腾了二十多个世纪的大锅指给我看的(是的,它同那块腊肉一样也是原来的星星上的产物,穹顶的神迹并没有摧毁它们)。

一直以来,它在煮别人的欲望时也会将它们记录在自己的锅灰上,作为一种在天堂供职的大锅的体面。

现在它仍保持着这个已经没有必要的习惯,只是因为对曾经好日子的缅怀。

“以前在天上的时候,那里的居民还懂得将欲望搭配起来,搅拌成一锅美味的高汤;可现在——愿这里的神保佑这些疯狂的猴子们——唉!只剩下浓郁的饥饿胶着着发情的苦涩。”

我从那些一起掉落下来的、沉积了几十个世纪的灰烬中找到了它(小男孩的欲望)。

虽然它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炽热与光华,可在那些新生灰烬的照耀下,它依然在闪烁着隐隐的红光,似乎在下一秒就可以重新燃烧起来。

……

十五年前,被放置在陨石坑正中心的男婴,第一次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笼罩住自己的“襁褓”——一个高达五十米的透明罩子,独自一人来到了外面。

这里在他母亲怀他的时候就已经发展成一个著名的旅游村了,只为纪念那位“拥有”了大球儿的英雄——“遮天巨猿”。

他没有任何目的地瞎逛着,为那些似曾相似的景象而惊叹不已。

他学什么都快,就像重新捡起自己丢在一边的玩具。

当他第三次出门时,他已经根据别人读他肚子上的字句而意识到了名之为“爸爸”的物种。

可直到他第三次回到自己的那个襁褓,他仍没有发现这一类存在。

“‘爸爸’这一物种,可能在这个世界是比较稀缺的吧。”

他很快就得出了自己初步的结论。

“也难怪,毕竟拥有了它,就可以拥有一切呢!嘿嘿。”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捡着那些“大罩子”边缘的物品。

“这个‘大罩子’是母亲遗留下来的吧。”男婴这样想着。

它是半透明的,有五十多米高呢!

它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因为总可以“变”出各种各样的物品来,比如衣物、纸板、肉块以及各种水果等。

当然了,最常见的还是小鸟、老鹰之类的。他常常可以看到它们死在罩子内侧的边缘。只是“罩子”上的血迹,不久就会不见,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尸体。

至于变出什么来,好像是随机的。

因为什么东西都可能出现,他完全摸不着规律。

而他,实际上也是靠这些凭空出现在“大罩子”内部的物品而存活下来的。

当然了,这个罩子也有自己的缺点,比如说并不遮风挡雨,但好在男婴身强体健,又能用木板为自己搭建一个简陋的棚子,便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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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罩子”的顶部垂下来一根肉色的绳子,是条两米粗细的脐带,刚好垂到了地上。

脐带穿透了“大罩子”的顶部,一直往上,只是上面就变得只有一根手指的粗细了,消失在了云层里。

这根长长的脐带就是小男孩主要的娱乐方式了。

他经常攀爬在上面,像一个敏捷的杂耍演员那样荡来荡去。

有时候他还会沿着它到达“大罩子”的顶端,坐在那个由粗转细的近两米厚的圆环上,舒适地靠着一直往上的脐带,悠哉、惬意地看下面热闹的风景。

第五次出门时,他根据上一次的见闻找起了自己的母亲。

因为那时候,按照锅灰的说法,他急需母亲的哺乳。

正如你们想到的,在这个个体寿命可以通过“借魂”与“寄魂”无限延续的世界,他没能找到一只可以提供母乳的母猴子。

当然,我们可以想到,即使他真的找到了可以提供母乳的猴子,也没有谁对这种纯粹是负担的事情感兴趣的。

所以,他饿得发昏。

这时,他又想起了被刻在肚子上的话儿,想通过“爸爸”这一神秘物种而达成所愿。

可那在短期内同样难以实现。毕竟,他没有在外面见过一个被称作“爸爸”的存在呢。

大家可能都会认同的观点是,聪明人怎么能把自己饿死呢?

“既然如此,何不从实际原则出发,先找一个可以满足自己身体所需的‘爸爸’呢?”聪明的男婴这样想着。

于是,他将一个卖牛奶的小商贩认作了‘爸爸’。

这在当时引起了一场不大的喧闹。

商贩的妻子跑到了附近的集市上,哭得死去活来的。

具体的经过我不是很看得懂,大概的好像是:

她歇斯底里地质问所有路过的男子,问他们自己家生产的奶难道那么的不堪吗?竟满足不了一个正常男人的营养需求,以至于他需要跑去外边偷奶吃!

总之,商贩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爸爸”弄臭了名声,牛奶是再也卖不出去了。

他愤怒地打走了男婴,去追赶回了娘家的妻子。

缺奶了三个月的男婴终于等到了这次机会。

他晃晃悠悠地跌撞进商贩来不及上锁的仓库,喝光了那里所有的牛奶。

当他同样晃晃悠悠地扶着仓库的墙出来时,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一米高的漂亮男孩了。

接下来,他需要一个可以教自己读书识字的“爸爸”,于是,他跟着无妻无子的教书先生回了家。

教书先生将自己所有的知识都倾囊相授,想要将这个早熟又无比聪明的小孩培养成未来的国之栋梁。

可小男孩的脑袋却只留下了“爸爸”这两个字,而将其他已经学会了的字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那个教书先生。

是的,他需要认识的字就只有那两个而已。因为以后在找“爸爸”的时候,他需要将它们写在寻人启事上。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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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男孩失望透顶的教书先生气得害起了病。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忘在自己临死前将他赶出家门,并对外郑重申明,已经与他断绝了所有的关系,免得这样一只只会认‘爸爸’的毒虫将来爬进自己已经密封了的棺材里。

小男孩从教书先生那出来后由于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便失落地住回了自己刚出生的地方——那个看上去是一个扣在陨石坑的最低处,也是村子的中心的大罩子里。

是他曾经的母亲将他放在这里的。

而这一次,“大罩子”里并没有变出多少有用的东西,甚至连平时经常出现的鸟儿也没有一只。

它们好像由于对某种危险的警觉而纷纷逃离了这个村子。

“我现在需要一个帮着我找‘爸爸’的‘爸爸’最好他见多识广,又能说会道。”孤单的小男孩对着罩住自己的大罩子说。

这时,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震得大陨石坑的坑壁上滚起了阵阵烟尘。

那是搭建在坑壁上的石块和木材在纷纷倒塌,然后沿着曲面滚向陨石坑的中心。

“啊!我的房子!啊!我的产业哟!……”这是大多数猴子发出的哀嚎。

“什么!我的牛奶!哪个该死的偷走了我的牛奶啊!”这是从娘家回来的那只猴子发出的惊呼。

……

猴子们不约而同地哭天抢地起来,哀嚎响成了一片。

然而,小男孩却乐了。

因为在这一刻,他惊奇地发现,所有的物品都在向他疯狂地“跑来”!

是的,毕竟,就属他的地方最低了。

“噢!爸爸!是爸爸显灵了!我的好爸爸哟!”

他爬上了“大罩子”顶部垂下来的脐带——它一直是他最喜欢的玩具——欢快地将自己荡在这宽阔无比的空间里,惬意地捡拾着这些不断向它拥来的物资。

此刻,他又意识到了母爱的伟大!

因为他发现所有进来的物品没有一样是能够离开这里的,现在它们已经越积越高,已经达到了二十多米。

也就是说,那笼住他的“大罩子”是一片单向的领域!除了他自己,其他的存在都只能从外面进入这里而无法从里面脱逃到外面!

难怪“大罩子”会时而“变”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呢!

原来,这都是来自于母爱的“馈赠”啊!

也就是说,母亲大人将一切都为他安排好了呢。

而他永远不知道的是,这足足花费了她一百年的时间。

而她,也怀了他一百年啊!

当然,在三天之后,他还是忘了这位母亲大人的伟大,而将世间的一切荣耀都给了那位突然降临在他面前、永远闪耀着金子般华贵光辉的“好父亲”。

因为那时候他是这样对这个一直都在找“爸爸”的灵魂说的:

“唉!人间即将被地狱吞噬!

来吧,我可怜的孩子们!让我用天堂的光辉指引你们去那可以纵享欢愉的乐土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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