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初来乍到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辛丑年三月二十四,清明。

夜。

被浅风细雨笼罩下的安平小镇,数个素袍华衣的男子汇聚在了一处偏漏的小院下。

“都他妈轻点,可别真把人打死了。”领头的一个干瘦老者眉头微皱,开口提醒道;

闻言,程家的外门供奉王山这才狠狠的踹出了最后一脚,侧身走到了一旁。

随着王山的移动,这才露出了院墙下被众人死死遮挡住的场景。

几人包围环绕的,是一个年逾四十,昏迷不醒,满身脚印,衣衫破旧的中年男子。

干瘦老者看也不看,而后又挥了挥手,让人带着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消失在了雨夜中。

伴随着几人的离去,偏漏的小院内,这才开始响起了左邻右舍的窃窃私语声。

安平镇,程家后院。

痛!

实在是太痛了!

酒精麻痹的作用消散后所带来的头痛欲裂混杂着光怪陆离的梦境残片,竟一时间涌上了心头;熟睡中的陆易只觉脑袋似乎是要炸了,仿佛是不停歇奖励了数个夜晚后,脑脊液下降所带来的的精神刺痛,又恍如是被针扎入了大脑额前叶。

嘶.......剧烈的精神刺痛下,陆易顿感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就这样倚靠着腹部,蜷缩成了一团,活生生像极了一条饭桌上的油焖大虾。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头疼?还痛的这么厉害!

自己都戒了好久的手艺了,不应该啊!不会是脑淤血吧?

靠!我这才刚刚毕业!还没祸害过别人家里的大白菜呢!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不行,不行!昨天刚还的白条,还没用呢!快醒!快醒!

也不知道这种痛苦到底持续了多久。

在一帧又一帧的梦境碎片中,剧烈的刺痛感开始逐渐变轻、变弱,这才得以让陆易慢慢积累起了那虚幻的力量,终于,他一鼓作气,在又一阵剧烈的精神刺痛下,慢慢睁开了双眼。

“陆郎,陆郎......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给你熬些滋补气血用的灵参芝汤。”

隐隐约约间,陆易恍若听到了一个女子甜腻的说话声。

嗅了嗅空气中令人蠢蠢欲动的香味,陆易强撑着身体,慢慢从一张颇大的秀床上坐了起来。

这扑面而来的香味是怎么回事,还有眼前的房间又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同寝的那几个狗儿子众筹了吧!不过,光想想自己似乎好像还有些激动呢!

不枉给他们做了四年的爹,总算知道回报老父亲了。

陆易北漂求学四年,除了学识上的进步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平白多了几个狗儿子。

尽管几人平日在宿舍里讨论了不少关于“喝茶”“洗脚”的事情,但天地可鉴,他陆易对这种事情,可是从来连想......都没想过。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陆易才扶着床角,小心翼翼的开始观察起了四周。

扫视完毕后,陆易不禁又陷入了沉思;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是谁?我在哪!我的狗儿子们呢??

突然,针锥般的刺痛却是又一次的涌入了脑海。

啊!?

约莫片刻后,陆易双目无神,惨坐在一旁。

在那让他怀疑人身的刺痛后,他就真的怀疑人生了。

我穿了......

哪怕吸收了前身的零星记忆,已经知道这具和他同名不同字的身体主人是个传说中的修仙者。

哪怕知道了此方世界尚未通天绝地,存在着凭虚于内、遨游四海的真君高士,还有那破碎虚空、羽化登仙的传说。

可这些都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苟延残喘在这些擎天巨浪下的蚍蜉,此方世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虫豸。

记忆中,前身修道三十余载,才堪堪到了练气中期,每天活的谨谨慎慎、勤勤恳恳;大多数的时候,都奔波在赚取修炼资源的道路上;

不是什么修炼天才,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更没有中乘鹏万里的机缘气运,唯余一颗求道之心。

但这颗求道之心,也在不久前......散落了一地。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果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再见了,我的狗儿子们。

......

灯火阑珊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才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陆易眉头一皱,赶忙重新躺了回去,又变回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吱呀!”

伴随着小屋木门被转动的声响,朦朦胧胧间,一个丰腴的女子便端着一个大陶瓷碗进了房间,一时间,那股令人蠢蠢欲动的香味却是更加浓郁了。

女子就这样捧着大碗,出现在了秀床边上。

“陆郎,陆郎!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该起来喝药了!”丰腴女子开口低声道,语气软糯,倒像是前世江浙地区的吴侬女子;

不好继续再装睡的陆易只得小心翼翼的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女子。

女子约莫三十出头,掩云流髻,穿着一袭素锦玉袍,一副寡居的打扮;和御子老师有些相似,纤细的腰肢和有料的前胸显得很是迷人。

“芸娘啊!呃......好久不见!”顺着前身零碎的记忆,陆易干巴巴的回声道;

颇有些前世直男的感觉,虽然他不是。

“唉,别动!你就躺着吧,让我来喂你。”没等陆易起身,芸娘又糯声道;

继而用葇夷端起了热气腾腾的汤碗,半倚着身体,拿着汤勺,便要俯身去喂躺着的陆易;素锦玉纱间,半抹春色若隐若现。

血气方刚的陆易哪见过如此旖旎的场景。

陆易赶忙双手一推,当即便半直起了腰身,倚靠在床檐边,小声应付道:“不用,不用!芸娘你为了照顾我,也忙了半寝,这种小事我就自己来吧!”

而后也不顾芸娘的阻拦,自顾自的抢过了汤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那个干部禁得起这样的考验,对芸娘如此举动,陆易不置可否,没有选择挑战自己的底线。

或是看到了陆易眉角的淤青,芸娘显得有些愧疚心疼;

半个月前,两人私会在小镇的西湖上,却也不知被家中哪个碎嘴的小人看到了,搞得此事人尽皆知;程家作为安平镇有头有脸的筑基家族,哪能忍受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主家当即便找到了他,问清楚了缘由。

虽是你情我愿,但自家寡居女子出墙偷人,却始终是一件有损脸面的事情。

照理来说,筑基家族发生了这种事情,还闹得人尽皆知,当事人通常都不免会受到严苛的处罚,更甚者,可能还会被处死,已告家训。

却也不知,程芸娘和自家老祖达成了什么协议,竟让老祖非但没有追究,还同意让四十二岁的陆易入赘进了程家。

一时间,散修陆易可谓成了安平县人人津津乐道的对象。

但前身却也是个聪明的,他和芸娘相识不久,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彼此坦诚相见于西湖,那也不过是贪图彼此的美色,相互慰藉罢了;至于让他吊死在一棵树上,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两方就这样追追躲躲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直到昨夜,陆易才被程家的人给找到,并因此被狠狠的拷打了一顿;估摸着,前身就是这样没的。

还有,自己藏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怎地昨夜就被抓了呢?有奸细!!!肯定有奸细!

“你我平平之资,人生不过也就百载,都应及时行乐,相比人生苦短,何不与我厮守到白头呢?!当然,若陆郎心不在此,待此番你伤愈之后,自然也可以离我而去。”思绪纷飞间,却又听芸娘语气愧疚的小声道;

或许是因为还未完全消化完前身的记忆,脑海中对这个世界的整体印象很是朦胧,许多事情不甚了解,但直觉告诉陆易,这个世界很不简单,真的很危险。

更何况自己初来乍到,对周围的人际关系还是模模糊糊,与其独身一人在外,倒不如眼下来得安全;毕竟,再怎么说,眼前的女子至少和他坦诚相见过。

“是啊,是啊!先前我昏了头,倒是让芸娘担心了;以后必然不会了。”心有决断的陆易回声道;

闻言,一直黯然低垂着脑袋的程芸娘眉头一松,看起来对陆易的回答颇为欢喜。

“既然如此,陆郎那咱们可得先说好,入赘了程家,可就比不得你往日散修的生活了;尤其切莫再去逛那勾栏碧瓦之地,且不说有损程家脸面,关键那地方还销身耗财,我听人家说,里面的女子都习有邪法,最是销骨吸髓,一不小心就把人吸干了,甚是厉害!”

你怎么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游仙窟如此雅事,怎地能叫做......逛勾栏呢!还有,修仙人的事,那叫......共修云雨大道。

陆易忍不住老脸一红。

陆异的事,怎么能怪到他陆易身上呢。

“有这样的事吗?!”陆易尴尬的回答道;

“怎么地没有!??你忘了,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因为没付钱被人追了大半条街,最后还是我帮你付的钱呢!”听到陆易否定,芸娘又掐着他的手气呼呼的说道;

果然,女人都是执拗而又不讲道理的。

“呃......芸娘你还记得呢!?呵呵。”感受着浑身上下的酸痛,眼皮有些打架的陆易干脆选择了躺平摆烂。

也不知为何,喝下参汤的陆易只觉浑身疲乏,双眼眼皮止不住的打架,不一会,便在芸娘的软糯低语中进入了梦乡。

察觉到睡去的陆易,芸娘也并未再说些什么,而是起身吹灭了屋内的蜡烛,在一阵窸窸窣窣声后,也钻进了被窝,和陆易紧紧贴在了一起。

翌日清晨。

陆易在满怀的温润中睁开了双眼,吮吸着萦绕在鼻尖的香味,有些难受的他悄默默的翻身下了秀床。

定了定心神,借着微弱的晨光又重新扫视了一下四周,在一处角落,找到了芸娘淑容打扮的镜台,陆易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就着镜台,检查起了这具身体。

身体不错,体型修长,没有残疾,虽然看起来有些消瘦,但肌肉却是很结实的,无愧前身东奔西跑的结果。

可能是因为修炼的缘故,四十好几的他丝毫不显老态,反而像个三十出头的人;整体的样貌嘛,倒是有些偏向于屏幕前的彦祖;嘴角的右上方倒是有个疤痕,但不是特别明显,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的容貌,反而还给人一种狠厉的错觉。

另外,核心器官发育的也很是不错。

估摸着,相较于前世,去了两分皮不说,还多了将近三两的肉,嗯?!长度似乎也多了一寸多。

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毕竟依照着前世的规律,都这个年纪了,不免经历过太多的硝烟炮火,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所幸,前身倒是个天赋异禀的,这不禁让陆易对穿越多了几分认同感。

“也不知我和勾栏里的那些妖女谁更厉害?”陆易不禁联想到。

打住,打住!!!

自己堂堂新时代的接班人,思想怎么可能如此下流龌龊。

对!一定是前身的记忆影响到了我,陆易心中暗暗道。

又重新定了定心神,陆易这才开始回忆起了关于前身修炼的记忆。

嘶......

惊悚的是,在脑海中翻找了半天的陆易赫然发现,关于前身修炼的记忆竟然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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