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很温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似乎能将人心里的负面情绪都驱散。
陈立安抱着十几张画走在街头,再加上有些凌乱的长发,在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
不过陈立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别人的目光一点都不在意。
当陈立安回到片场的那个小区时,远远的就看见马小晴在单元楼下无聊的踢着石子,舒琪蹲在旁边小花坛抽着烟。
陈立安抱着画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这干嘛呢?”
马小晴听到陈立安的声音,立马仰起头看着他,舒琪也站起来说:“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跑路了。”
陈立安实在不明白香江人为什么总喜欢说跑路,有些无奈地说:“我说了中午之前会回来。”
“这是你借的画?”马晓晴从陈立安手里拿过一张,仔细看了几眼说:“的确很好,这是表现主义风格?很少见到这个风格的。”
陈立安有些惊讶马小晴认出来这是表现主义风格油画,不过这并不算是完全的表现主义其中还糅杂了写实主义的影子,很矛盾很纠结的过渡期作品。
舒琪也凑过来看,忍不住问道:“这画很不错啊,你从哪里搞得,不是花钱买的吧?”
在舒琪对油画不专业认知来看,这些画看起来都很棒,如果这是他自己的画,那他肯定不愿意送给别人做道具。
画是陈立安从老赵那里带回来的,要不是拍电影不用那么多画,老赵能把自己的存货全给陈立安。
成功转型的老赵现在格外看不上自己之前在转型期画的画,知道陈立安要用来拍电影,就把之前的作品全拿出来让他挑了。
老赵的态度让陈立安还挺意外的,怎么说也是自己蜕变的见证,说不要就不要了,要是其他画家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有你这些画,齐雷这个人物算是立住一半了。”舒琪感慨道。
陈立安嗯了一声,然后问道:“现在上去开拍?”
“走吧,都等你呢。”马晓晴把陈立安手里的画接过去,然后凑到他旁边嗅了嗅鼻子。
陈立安注意到马晓晴的动作,转头看着她隐约猜到她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被抓包的马小晴马晓晴缩了缩脖子辩解道:“我就是...就是鼻子不舒服。”
马晓晴只是想闻闻陈立安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而已,奇怪的味道并没有闻到,只闻到一股油彩的味道。
陈立安往舒琪那边靠了靠,惹的马小晴不悦的撅了撅嘴。
重新回到楼上的房间后,里面原先那些垃圾画已经被王晓帅他们给撕了。
看到陈立安真的带回来十几张画后,王晓帅也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可以继续拍了。
对于陈立安的较真,王晓帅其实有那么一些不开心的。
昨天先是坚持要拍模拟死亡,今天又非要换画不然就罢演,在王晓帅看来这是挑战自己导演的权威。
不过当所有的画都挂起来,重新布置好房间之后,王晓帅沉默了,走到陈立安面前说道:“你说的对,这才像是一个画家的房间。”
陈立安听出王晓帅话语有道歉的意思,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王晓帅一支。
青烟徐徐上升,陈立安拍了一下王晓帅的肩膀说:“有的时候好和坏之间就差了那么一丝较真。”
王晓帅抽着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好像从去年被封杀之后,自己心里就泄了一口气。
在极度寒冷这部电影上,他感觉自己没有去年拍冬春的日子,那么有激情和认真了。
甚至想着讨好所有人,导演的署名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写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知道这部电影也没希望能够上映,所以潜意识里没有认真。
地下电影人真的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和极度浓烈的热爱,不然真的很难坚持下去。
陈立安对王晓帅说那句话,也是因为后来的王晓帅没那么坚持了。
这并没有什么对错,但是对于现在来说,王晓帅这种退缩的情绪是不行的!
意志不坚定还怎么拍电影,不坚持不较真还怎么当导演!
你对电影糊弄,电影就会反过来糊弄你,口碑和钱你一个也得不到,只会背上骂名!
陈立安不想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在导演糊弄的态度的中完成,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可以随便,但是面对自己的喜爱的事业永远不要糊弄。
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不过剧组的都没有去吃饭的打算,房间里的七八个人,准备了一下后,就等着王晓帅喊一句开始了。
陈立安脱掉自己的黑色高领毛衣,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紧实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画家。
不过当陈立安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身材上的反差在这一刻被综合了。
现在的陈立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忧郁和迷惘,并且将身材上的反差和环境达成一种很矛盾的和谐感。
陈立安走进卧室穿着靴子直接踩在床上,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麻木的机械的趴在床上睡着了。
王晓帅看到这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他妈的也太强了吧。
这还是王晓帅第一次拍专业演员,他的处女作冬春的日子用的就是非专业演员,这部电影里的专业演员也只有寥寥几个,但是他们和陈立安比起来差距好像大的有点过头了。
面对如此情景,王晓帅心里的激动再也控制不住,立马对周围的人说:“一分钟准备,马上开始。”
无关人员立马退出拍摄空间,狭小的卧室里只剩下陈立安和摄影师。
摄影机被打开了,空白的胶卷开始忠实的记录镜头前的画面。
陈立安睡着了,齐雷睁开了眼睛,麻木又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体会。
齐雷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了,苦闷和纠结充满了他的内心,在做完三次模拟死亡后,在冰葬的夏至日来临之前,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想要完成自己的行为艺术,但是又担心最后的结果,在这一刻他害怕了退缩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为了艺术奉献一切,可是随着立夏的时间逐渐的到来,他感受到死亡的恐怖。
这让他感觉到羞耻,强烈的羞耻充斥着他的内心,所以他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想以此来坚定自己的内心。
似乎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并不惧怕死亡。
极度的饥饿让齐雷异常的痛苦,卧室外面姐姐已经做好饭菜,齐雷甚至能够闻出是什么菜。
客厅里的一声声抱怨,落在齐雷的耳朵里,他烦躁的坐起身,看着卧室里的画,想从中汲取力量。
齐雷表情开始出现细微的挣扎,嘴角微微抽搐,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食物的画面,口腔里分泌了大量的口水。
吞咽,渴望,挣扎,抗拒......
身体的本能不断的催促着齐雷出去吃饭,补充身体流失的营养,每一细胞似乎都在呐喊着饥饿。
在齐雷用意志和身体本能的抗争中,终于身体和意识都达到了极限。
咚~
齐雷重重的摔在地上晕过去了。
扛着摄影机的杨树被吓了一跳,刚刚他真的以为陈立安是饿了三天,然后休克过去了。
还好肩膀上的摄影机在提醒他,这是在演戏,都是假的。
可是陈立安刚刚的表演让他感觉太过于真实,真实到灵魂深处感受到颤栗!
一直在摄影师后面的王晓帅也被吓傻了,一句台词没有竟然能演的这么好,这么准确,他脑海中只冒出一句话。
于无声处听惊雷!